第54章
“我不慣常做這些。”
李臻緋冷冷瞥過去:“關撲一事兒, 不過是打發時間玩兒的。我是比不得侯爺這麽熟練,隻怕拿去發家致富都成了。”
話是如此講,但在人關撲鋪子裏說這個, 那是不太好看。
衛期輕咳一聲,示意他們別講了, 他一直沉默, 對李臻緋態度也淡淡,隻瞥他兩眼而已,目光平靜, 像看個小孩。此刻看見裴行闕, 梁和灩目光所及, 他整個人仿佛緊繃了下, 肩背都挺了起來, 嚴陣以待的樣子。
梁和灩抬眼看向裴行闕的時候, 他抬起的手腕還未收回。
他立在那裏, 眼注視著那輪/盤, 大氅撩起, 支著瘦削的手腕。
她沒來由地想起他風輕雲淡地跟她解釋他投壺的時候,是如何沒收斂住。那時候不曉得他是什麽樣子?也似今日這樣, 半側著身,風輕雲淡,神情平和?
無論如何, 這珍珠頭麵的歸屬, 都塵埃落定。
擺攤子的老翁臉色一下子垮了,隻是招牌已經打出去,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還是包好了遞給裴行闕。
窈窈眼裏的光徹底暗淡了, 她猛吸一下鼻子,歎口氣。
這珍珠頭麵雖然好看,但並不算多貴重的東西,也不是沒有第二個了,隻要她想,梁拂玉隨時能打製出五六個來任她挑選。然而關撲來的,比起自己買來的,總是有些不一樣的。
梁和灩拍一拍她背:“這麽多攤子呢,指不定還有更好看的。”
周遭幾個小娘子也都很失望,隻是願賭服輸,沒撲中就是沒撲中,也沒有多說什麽。偏偏有人嘴碎愛講話,適才幾個自恃能撲中的男人,麵麵相覷之餘,都發出一聲嗤笑:“說起來做針線活,我們還真比不得侯爺駕輕就熟呢。”
說著,把手裏穿著五色羽毛的針一拋。
裴行闕似笑非笑,不接話,隻是接過那珍珠頭麵,打量了一番,半點沒把那話入耳的樣子。
梁和灩微微皺眉,這話講得不太好聽,而且顯然話裏有話,她抬眼,就看見那男人順手做了個搓動什麽的動作:“侯爺夜夜做針線活,所以此刻得心應手,一擊即中,是不是?”
話音落,李臻緋和衛期的眉頭都皺起來,梁和灩隱約有點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了,眉頭皺起,伸手拉過衛窈窈,要出去。
裴行闕神色淡然,微微帶笑,燈光映照他眉眼間,照見他無波無瀾的眼神。
梁和灩曉得外頭的話講得難聽,但下流猥瑣至此,還真是始料未及。
她抬頭,看裴行闕,她隨意聽到的話都難聽至此,不曉得裴行闕平日裏聽到的其他的話,又會難聽成什麽樣子?
隻是他神色也太淡然,仿佛講出的話,與他無關。
她一邊想著,一邊推著窈窈往外走,隻是人還沒走出去,幾聲細碎的議論就不可避免地傳到耳邊:“嗤——侯爺夜間若是有這樣一擊即中的本事,隻怕早有了孩子,也不至於落到今日孑然一身的地步不是?須知銀針細軟,入不得……”
那話講得愈發不堪,逐漸牽扯到梁和灩身上,衛期眉頭越皺越緊,伸手拉住梁和灩,另一隻手推著衛窈窈,一邊一個,快步往外走,不叫她們聽見這話。
李臻緋停住步子,回頭看講話的人是誰。
那人尚不覺有什麽,喋喋不休要講下去。
但更汙穢的字兒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聽見一聲巨響。
“嘭!”
走在最前麵的窈窈要回頭去看,梁和灩眼疾手快地遮住她眼,另一隻手壓在她一邊耳朵上:“出去,出去,小孩子家家,不要亂聽亂看。”
她回頭,看過去。
裴行闕神情依舊淡淡,手腕抬著,卡在那個人的脖頸上:“你講什麽?”
適才還胡言亂語的人被他按在地上,而他微微彎腰,大氅撩起,不叫弄髒了,隻單獨伸著一隻手,緊緊掐著那人的脖頸。
四下裏一片寂寂,梁和灩甚至聽得見那人頸骨哢哢作響的聲音,在場人臉色都一變,獨裴行闕微微笑著,很平和地看向那老翁:“抱歉,擾了您生意,我這就把人帶出去。”
被他掐著的那人臉色漲得通紅,唇色發烏發紫,手一遍遍抬起抓著他手腕,但都徒然無功。
那人的隨侍有想上來搭把手的,隻是腳步才一動,就見裴行闕手指又猛地用力,那人吐出一口白沫來。
而他直起身子,隻微微略往那一邊側了點,手還卡在那人脖子上,叫他被迫撐起上半身,他把這人拖在地上,慢條斯理地往外走,像拖拽一樣死物一樣。
白淨手背上,青筋畢露。
那人為了不被他拖死,隻能被迫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樣子狼狽至極。
及至他出去了,滿屋子人還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梁和灩上一遭見裴行闕發這樣大火,還是在長公主府,掐著周三脖子的時候。
略一愣,梁和灩追出去,製止的話脫口而出:“裴行闕,不可!”
裴行闕已經把那人甩在了空曠地上。
那人被拖得一身泥,撐著身子,狼狽不堪地在地上咳出幾口血水:“你,你……”
全是氣音,不敢高聲。
“你講什麽?適才人多嘴雜,我沒聽清。”
裴行闕微微笑著,活動兩下手腕,漫不經心發問:“你自己還記得罷?再複述一遍,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