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糾結沒兩天,就到了給房租的日子。

一大筆花出去,還沒人分擔,向悠肉疼到想哭。

她左想右想,最後還是決定把孟鷗拉過來。

雖然動機是找人分擔房租,但想到孟鷗真的要搬過來了,她緊張到仿佛回到了剛開始戀愛的日子。

那時候,明明兩人已經認識一年多了。

可一旦貫上了男女朋友的名頭,好像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看到他會開心,會心跳加速,每一次有意無意的肢體碰觸,換來的都是狂亂不已的思緒。

哪怕之前打打鬧鬧也碰了無數回,但確認關係後的某一天,孟鷗又開始嘴賤,向悠習慣性地拍了他一下,手剛剛碰上他的臂膀,突然不好意思繼續向下了。

他的皮膚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溫度,十指連心,於是心跳也開始紊亂。

她碰到的是她的男朋友。

這個總讓她生氣又總讓她開心的人,現在是她的男朋友。

就是這種想法,“咕嚕嚕”地往上冒。

孟鷗眼疾手快地擒住她的手腕:“舍不得?”

一句話,讓她心裏所有的波動都煙消雲散。

向悠抽回手,比剛才更大力地拍了他一下:“神經病!”

而現在,她要和孟鷗住在一塊兒了。

他們會擁有一個短暫的“家”。

當然如果可能,他們以後還能擁有一個永遠的家。

她就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幫孟鷗打開了門。

外麵下著毛毛雨,他也沒打傘,一路淋了過來。

黑色的衛衣兜帽還罩在腦袋上,向悠抬手幫他揭開,看見那睫毛上綴著一串水珠,眨一下眼就往下掉幾滴。

那雙眼也比平時更晶亮幾分,笑盈盈地盯著她望,他不由分說地先低頭親了她一口。

親得她一鼻子雨水的味道。

也讓她往後每每在細雨天,都會想到這個短促的吻。

孟鷗在對著她笑得一片燦爛。

而他們即將共同開啟新生活。

孟鷗的行李不多,雖然拎了兩個行李箱,不過有一個隻裝了一半。

向悠領著他來到臥室,同他一起將櫃子

都填滿。

不止是臥室,盥洗室裏他們的牙刷和牙刷杯並排放著,灰毛巾和粉毛巾靠在一塊兒,玄關鞋櫃裏漂亮的小皮鞋下麵,放著一排板鞋和運動鞋。

而向悠送給他的喬遷禮物,就是一對情侶拖鞋。

毛茸茸的,一雙上麵綴著小貓腦袋,一雙上麵綴著小狗腦袋。

偏偏孟鷗這個討嫌的家夥,覺得小狗腦袋晃來晃去很好玩,沒事兒就抬著腳晃悠,沒一周就掉了一隻腦袋,過了幾天第二隻也掉了。

向悠低下頭,望著自己腳上孤零零的一對小貓,氣得不想理他。

結果當晚她出來想倒杯水時,發現客廳燈光大亮。

孟鷗正坐在沙發上,低頭拿著拖鞋在縫。

家裏沒有針線包這種東西,一旁塑料袋上的logo,證明了他是剛外賣來的。

他也沒忘了犒勞自己,買了一套針線包還捎了隻雪糕,兩隻手都在忙活,他就直接叼在嘴裏。

聽見腳步聲,孟鷗分出一隻手拿出雪糕。

向悠板著臉看看他,看看小狗腦袋,又看看雪糕。

孟鷗幹笑了兩聲,反手一指:“還有一支在冰箱裏呢,你現在要吃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向悠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她去冰箱取出了同款雪糕,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看他縫。

雖然向悠沒做過針線活,但孟鷗的技術,連她一個外行都能看出來有多爛。

針頭東戳一下西搗一下,線布得亂七八糟,得虧那隻小狗腦袋夠大,能把下麵的一片狼藉擋一擋。

拖鞋縫得醜了點,他人還是好看的。

微微低著頭,袒出修長的後頸,雙眼稍稍眯起,專注到睫毛都在抖。

繡花針被他舉成了手術刀,每一刀都下得很認真——

然後戳得一塌糊塗。

忙活了一刻鍾,他才把兩隻都縫好。

孟鷗滿懷信心地把它們高高舉起,發現歪得一塌糊塗。

一隻左上一隻右下,在有限範圍內能離多遠離多遠,偏偏眼睛還互相睨著,跟美蘇冷戰似的。

“醜死了。”向悠嫌棄他。

“我好不容易縫的呢……”孟鷗越說底

氣越不足。

“喏。”向悠抬高雙腳,炫耀似的展示上麵端端正正的小貓咪。

孟鷗不甘示弱,穿上拖鞋,抬起腿跟她的靠在一塊兒。

可謂是對比慘烈。

“我這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你不懂。”頗受打擊的孟鷗收回腳,開始找理由。

“獨一無二的醜嗎?”好不容易逮著了奚落他的機會,向悠當然不會放過。

孟鷗故作嫌棄地擺擺手:“不跟你這種沒審美的人說話。”

“你那是審醜才對吧!”向悠窮追猛打。

孟鷗突然回過頭,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悠悠,你真漂亮。”

莫名被誇的向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氣得拿起沙發上的抱枕對他砸個不停。

孟鷗一邊被砸還一邊笑,怎麽躲都躲不開後,幹脆長臂一伸,強行抱住了她。

中間還隔了個抱枕。

一個抱枕的距離,剛好夠兩個人麵麵相覷。

“悠悠。”孟鷗的聲音低了幾分,帶了點兒曖丨昧的味道。

但向悠還惦記著剛剛的事:“不許說我漂亮!”

孟鷗忍不住輕笑道:“那我也舍不得說你醜啊。”

“那、那你別說話了!”

反正這張嘴裏也吐不出什麽好話。

嘴巴不能說話了,該幹什麽呢。

孟鷗專注地盯著她,突然一把撥開抱枕,吻了上去。

睡衣紐扣被解開第三顆的時候,向悠推他:“回房間。”

“回誰的?”孟鷗問。

向悠使勁兒想,又想不出來。

選誰的好像都很奇怪。

她幹脆不答了:“不是讓你不要說話了嗎?”

孟鷗當真開始一言不發,掰開她的膝蓋,卡著膝窩往上一抬。

向悠嚇得一聲驚呼,牢牢抱緊他的脖子,被他一路抱進了他的房間。

一對搖搖欲墜的小貓咪被她用力勾在腳尖,可憐還是落在了半路上。

向悠抓他後背的衣服,對著他喊:“我的拖鞋掉啦。”

孟鷗頭也沒回,向後把自己的那雙甩了出去。

兩隻歪七扭八的

小狗打了個旋,和小貓咪靠在了一塊兒。

孟鷗確實一晚上沒說話。

雖然不說話也可以進行。

但向悠莫名有點兒不習慣,總覺得沉默的孟鷗變凶了一點,讓她有些害怕。

好聲好氣地求他說話行不通,向悠隻能委屈巴巴地瞪他,也抿著嘴不說話了。

然後被他頂得一秒破了功。

向悠又氣,又委屈,又害怕。

又快樂。

奇怪的感覺。

她反手卡著他的肩膀,氣鼓鼓地啃他肩頭。

結果她咬得用力,孟鷗也用力。

她不動了,孟鷗也不動了。

不說話還不夠,他甚至沒有表情。

一直似笑非笑地看她。

台燈的光線昏黃,也照得他凶巴巴的。

向悠收回手,不咬他了,也不推他了。

就癟著嘴掉眼淚。

孟鷗低下頭,很溫柔地幫她吻掉眼淚。

連其他動作也變得很溫柔。

可是向悠不想出聲,橫著手咬自己的小臂。

孟鷗稍顯用力地掰開她的手,把自己的手臂橫了上去。

向悠別過臉,像是咬都不想咬他似的。

王八蛋孟鷗,居然又用力了一下。

向悠被氣得放聲大哭,邊哭邊說:“你說句話嘛,我好害怕啊。”

孟鷗停住動作,俯下丨身朝她貼近了些,也埋得深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臉,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句“我愛你”。

她想她確實是敗給孟鷗了。

她的情緒就是他手上一根翻飛的線。

回頭看去,同居的日子似乎每天都是快樂的。

大概因為孟鷗就是一個快樂的人。

雖然他最大的樂趣是惹向悠生氣,但他也擁有著每次都把她哄好的能力。

兩個人都不會做飯,但總不能天天外賣。

於是彼此一塊兒對著菜譜研究。

門都沒入的技術,還總愛看高難度的菜。

看完後,就一起去超市采購。

向悠很喜歡和他一起逛超市。

在明

亮的燈光下,穿行在一排排整齊的貨架間。

兩個外行對著腦袋挑菜,也會買點零食和日用品。

想象著把兩個人的家一點點填滿。

菜是買回來了,做也認真做了。

一個洗,一個切;一個炒,一個就遞調料。

順序常常變換,做出來的菜倒是永恒不變的爛。

互相甩鍋也是個固定流程。

有時還會互相“陷害”。

故意“謙讓”著給對方夾一大筷子菜:“做飯辛苦了,你多吃一點。”

然後被回敬更多的菜:“還是你更辛苦,你多吃點。”

最後,彼此都對著碗裏的一堆黑暗料理皺眉頭。

哪怕吵吵嚷嚷,哪怕吃著難吃的菜,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開心。

那是最後一段象牙塔裏的日子了。

剛剛掀開社會的麵紗,初初看到的還是一派美景,怎麽都好。

實習結束,搬離租屋那天,向悠被行李圍在玄關,看著重又空闊的房子,怔怔地站了很久。

明明並沒有住很久,但由於孟鷗的存在,給這間屋子賦予了特別的回憶。

孟鷗沒催她,陪她站在玄關向裏看。

一起吃飯的餐桌一片平坦,原本向悠每周都會買束花擺上,前兩天換下枯萎的花時,想想馬上要搬走了,她最終還是沒買新花。

電視櫃上也是空的,這裏曾經擺著孟鷗的遊戲機,偶爾兩人會窩在沙發上一起打遊戲。

向悠雖然不常玩遊戲,但對此有種超乎尋常的認真。

每次玩需要配合的遊戲,孟鷗出錯了她就會直埋怨,自己出錯了,也會跟自己慪氣慪到紅了眼眶。

孟鷗無奈得很,他也沒想過,打遊戲還能給人打哭了的。

他打算去安慰安慰,結果向悠推他:“你把手柄放下幹嘛,快點呀,就差一點兒了!”

於是孟鷗手裏操作著,眼裏頻頻瞥她。

看她哭得一塌糊塗,還在很認真地和遊戲較勁。

一邊對著屏幕上的“defeat”哀嚎,一邊很不服輸地開下一把。

直到終於通關了,小姑娘哭得直抽抽,還不忘對他笑到露出八顆牙齒。

又傻又可愛。

而孟鷗喜歡她身上的執著勁兒,喜歡在看似脆弱的表象下,那不折不撓的韌勁。

但這樣的人,也注定不會輕易妥協的。

看到最後,是向悠率先提出了離開。

雖然邁一步就回頭看一眼。

孟鷗推著行李殿後,兩隻手都占著了,就用下巴蹭蹭她的頭頂。

向悠摸摸腦袋,回頭抬眼看他。

“以後,我們會在這裏擁有我們真正的家的。”孟鷗說得很認真。

向悠一癟嘴,轉過頭去,沒接話。

那時候孟鷗不知道她為什麽不說話。

猜想著可能是太傷心,說不出話來。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向悠收到了一束外賣送來的花。

不用署名,也知道是來自於誰。

小雛菊配向日葵,小小的一捧,是剛好夠放進長頸花瓶的數量。

向悠簡單修剪了一下,把它插丨在花瓶裏,擺在書桌上。

就像之前,每周擺在餐桌上的那一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