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開學快一周, 徐瑤才在班級看到羅特。
羅特的座位很特別，在講台的邊上，之前徐瑤還以為那是老師用來放東西的地方, 沒想到是羅特上課坐的地方。
徐瑤和楊聽夏坐在第二排，從徐瑤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羅特的側臉。
近距離地看著, 更能感受到羅特的白了，隻是他的臉上沒有血色, 看著不健康。
第一節 課下課後，徐瑤撐著腦袋看向窗外, 邊上的楊聽夏在寫作業。
她聽到了兩句笑聲, 轉頭看了去, 有兩個男生圍著羅特。
“我說你, 來學校幹嘛啊？”
“就是啊, 我都羨慕你能在家裏玩, 你卻非要來學校。害得我們走路都要小心翼翼，你那個瘋子爸太可怕了。”
“行了, 別和他說了, 人家好學得很，真是不理解，這種人幹嘛出生啊，隻會給人添麻煩。”
徐瑤聽得直皺眉，這兩小孩也忒沒素質一點。
她看羅特一動不動，很快又繼續抄寫起來，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中午放學時, 徐瑤和楊聽夏已經起身往外走，卻發現羅特還在抄寫筆記。
她好奇地看了兩眼, 後邊的同學說羅特中午是不回家的，因為中午太陽太曬了，羅特爸爸待會會來送飯。
聽完同學說的，徐瑤感覺，羅豐收也太小心一點了吧？
小孩哪有這樣養的，這麽得養廢了。
不過別人家的小孩，她也管不著。
徐瑤到家時，奶奶已經煮好午飯，是簡單的地瓜粥，加點鹹菜和冬瓜。
楊望秋看到沒有肉，很是失望，“奶奶，我們都兩天沒吃肉了，啥時候可以吃肉啊？”
再不吃肉，他都要瘦了。
“就你貪吃，你看看瑤瑤和你二哥，他們怎麽不挑食？”
姚虹瞪了小孫子一眼，“快點吃，不然連這個都不給你吃。”
也不是姚虹省錢，而是住在家屬院，去蓉城市區得坐兩三個小時的大巴車。他們人生地不熟，又不敢貿然去蓉城的黑市。在家屬院這裏，又買不到不要票的肉，姚虹是有錢也花不出去。
之前在平城，她習慣了兒媳婦常常做好吃的日子會別說小孫子嘴饞，她自己也想吃肉。
楊望秋沒什麽胃口地吃著地瓜粥，聽奶奶說大哥傍晚會回來，又馬上問，“那大哥回家，總要做點好吃的吧？”
“你就知道吃！”姚虹凶了句，“你要是考試能八十分，我就給你做紅燒肉。不然啊，你就別想了，咱們家現在，不是在蓉城那會了。”
徐瑤倒是挺喜歡地瓜粥的，隻是沒肉的日子多了，難免會懷念有油水的日子。
哎，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有人打到野豬那些啊。
下午幾個孩子去上了學，姚虹想著大孫子在學校一周，肯定沒吃好，便拿出所剩不多的臘肉，切了巴掌大的一塊用溫水泡著。
在她納鞋底時，陳淑蘭過來了。
“嬸子，您在忙呢。”陳淑蘭笑嗬嗬地進來，隨後壓著嗓子道，“之前美珍和我交代過，有貨的時候讓我幫忙留意下，現在有人抓到了野豬和野兔，不知道你家要不要？”
姚虹中午還想著最近油水不夠，現在聽陳淑蘭說有肉買，立馬點頭表示，“要，我們肯定要，就是不知道怎麽賣？”
“野豬肉味道大，比不上咱們自己養的豬，但咱們這裏畢竟不方便，一斤八毛錢。至於野兔的話，按照半隻賣，半隻六毛錢。”陳淑蘭道，“我自己要了兩斤野豬肉，至於野兔隻有一隻，那玩意我做不來吃。”
“我兒媳婦會做，她教過我。”
姚虹想了想，這種野物比較難得，不是常常都有，幹脆多買一點，煙熏後可以多放幾天。
“這樣，你給我拿一隻野兔，十斤野豬肉。我去給你拿錢。”
陳淑蘭瞪大了眼睛，“嬸子，你家是要辦喜事嗎？”
“沒呢，就是買來平常吃。”姚虹道。
“那還是別買那麽多。”陳淑蘭建議道，“一個是東西本就不多，如果您一個人買了那麽多，別人就沒啥了，久了會有人抱怨。還一個是，十斤肉加一隻野兔太惹眼，我也不好拿過來。”
“是我欠考慮了，那就少來點，我要三斤肉，大孫子去住校，我想著給他吃好點。”姚虹道。
陳淑蘭附和道，“我也是因為虎子要回家，才想著買兩斤肉。還是嬸子您舍得吃，一次舍得買那麽多肉，不過你家兩個人都有工資，確實可以舒服點。”
方家就方傑一個拿工資的，而且方傑的工資還不如楊立廉一些，所以陳淑蘭聽姚虹開口要十斤肉，是真的被嚇到了。
但陳淑蘭不知道的是，其實姚虹自己也有工資，不然哪敢這樣吃。
姚虹給陳淑蘭拿了錢，托人買東西，到底是個人情，她又抓了幾顆糖，說給方虎和方娟娟吃。
在家等了一個多小時，陳淑蘭提著籃子過來了。
“野兔的毛你弄了後，找個夜裏倒河裏去，別被人看見了哈。這東西就是這點麻煩，不然會多人買點。”陳淑蘭把肉拿出來，“野豬肉得用重料去煮，你家有沒有？”
“有的有的，我兒媳婦都準備了。”姚虹道。
“嬸子有美珍這樣的兒媳婦可真好，能幹又漂亮，還能拿工資，比我們這些在家的婦女們好多了。”陳淑蘭得知徐美珍還要去上班時，很佩服徐美珍的本事，明明看著白白嫩嫩的一個人，卻那麽能幹。
姚虹笑著道，“美珍確實好，你也很能幹。”
“哈哈，我馬馬虎虎吧。”陳淑蘭把籃子洗了洗，免得待會被人聞到味道，“對了嬸子，之前美珍不是幫李二妮辦了婚宴麽，現在好些人都在誇美珍的廚藝好。以後找美珍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
她吃過徐美珍做的菜，確實味道很好，比羅豐收的廚藝好多了。
姚虹把肉放水裏泡著，開始燒水燙野兔的毛，和陳淑蘭說了一會話，她也收拾好野兔的毛。
把野豬肉和兔子肉放鍋裏鹵後，姚虹再去淘米洗菜。
等小孫子他們到家時，姚虹已經做好飯菜，她解開圍裙，交代小孫子別偷吃，自己到路上等著車經過。
“媽，您怎麽在這裏站著？”楊立廉和妻子下班回來，隔老遠就看到他媽站在路口。
“我等守春呢，你們快回家吧。”姚虹望著遠方，“不是一個小時就會到麽，怎麽車還不來？”
楊立廉和徐美珍對視一眼，知道老人家記掛孫子，他們便先回家了。
直到天快黑了，姚虹才看到客運車的大燈，往前走了兩步，看到大孫子從客運車下來，高興地喊道，“守春！”
“奶奶！”楊守春沒想到奶奶會在這裏等他，激動得小跑過來，跟著他一起的還有王喆。
“奶奶好，我來你家玩一天，麻煩您了！”王喆笑出白牙。
“好好好，玩兩天都可以，剛好奶奶今天買到好東西，快和奶奶回家。”姚虹一手牽著一個，“守春啊，你和奶奶說說，在學校怎麽樣？有沒有欺負人？”
楊守春哎呀一聲，“奶奶，我又不是街頭小霸王，怎麽會無緣無故欺負人。都挺好的，方虎也和我一個班，我們都有照應。”
他說話時，方虎從後麵跑過來。
一行人回到家裏，徐美珍已經把飯菜擺好，王喆看到桌上的菜，笑咧了嘴，“我就知道不會白來，還是你們家的飯菜好吃。不像我家，除了食堂還是食堂，我媽根本就不會做飯。”
王喆的家在另一片家屬院，和楊家這裏不在一片區域，初中在這兩片區域的中間。
“好吃你就多吃點。”姚虹招呼著王喆。
王喆做到了徐瑤邊上，看徐瑤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伸手捏了下徐瑤的臉，“瑤瑤妹妹，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最愛捏她臉的黑娃子，她怎麽可能不記得。
“哎呀，還是你好，你哥哥說一點都不想我，我可傷心了。”王喆假假地嗚嗚兩聲。
楊望秋立馬拆台，“他騙你的，去學校前一天，他一直笑嗬嗬，都聽不到……嗚嗚……”
“吃你的吧，有肉吃還塞不住你的嘴嗎？”楊守春給弟弟的嘴裏塞了一塊肉，再去看王喆，“你也快點吃吧，不是說要吃三碗飯，你要是慢了，可搶不過我三弟。”
家裏多了兩個人，熱鬧了許多。
飯後洗漱完，楊守春被楊望秋纏著說學校的事，楊守春不想多說，但王喆很有興趣。
“望秋弟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和你大哥可威風了。帶著十幾個初一的，把五個初三的打得屁股尿流。就是那幾個人麻煩得很，還一天到晚不死心。”王喆得意地笑道，抬頭時，卻看到端著盤子在門口的徐瑤，嚇得立馬站了起來，“瑤瑤妹妹，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給你們送梨瓜，這是隔壁謝奶奶種的，奶奶讓我拿給你們嚐嚐。”徐瑤沒想到送個梨瓜，還能聽到楊守春在學校當大哥大的事。
**的楊守春緊張起來，跳下床之後，把徐瑤拉進房間關了門，“你是不是都聽到了？”
“嗯。”徐瑤如實點頭。
楊守春：“那你不許和奶奶說，也不能和你媽媽說，知道嗎？”
“好。”徐瑤保證道，“我絕對不會告狀。”
“不過你們為什麽要打架？”她比較好奇這個。
楊守春轉過身，王喆簡單說了最開始的衝突，“呂南華幾個就是欠揍，都留級兩次了，還不想著好好讀書，隻知道敲詐同學。瑤瑤妹妹，可不是哥哥們壞，是呂南華真的欠抽。”
“你是不知道，他們今天還偷了守春的飯盒，害得守春中午和我一起吃的飯，兩個人都沒吃飽。”
說到這裏，他又嘿嘿笑下，“當然了，呂南華去廁所時，我們把他鎖在廁所裏，還給他潑了一桶水。”
徐瑤聽著就覺得麻煩，“我感覺呂南華這種人，會一直找麻煩的，萬一哪次被偷襲了，你們怎麽辦啊？”
“這不可能，我們時刻警醒著。”王喆自信道，“我就是比他們小幾歲，要是我和他們一樣大，都可以一挑五。”
楊望秋聽得很佩服，給王喆豎起大拇指，“王喆哥，你是這個。”
“可我覺得，他們一直找麻煩，自己也很累。”徐瑤試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話，既然呂南華他們逃課打架，並且還在敲詐同學，那就將計就計，讓老師親自抓到他們逃課和敲詐。”
“次數多了，學校肯定會請家長。當然了，請家長並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要讓學校開除他們。”
“這種害群之馬，就不應該留在學校裏。”
等徐瑤說完時，才發現所有人都很驚訝地看著自己，“怎麽了嗎？我說得不對嗎？”
楊守春和王喆對視一眼，他們可沒想過讓學校開除呂南華五個，隻是想著打到呂南華五個服氣。
王喆對徐瑤豎起大拇指，“厲害，還是瑤瑤妹妹你厲害，確實啊，這種人不該留在學校裏。守春，你說是不是？”
“我……”楊守春很意外徐瑤能說出這些話，在他印象裏，徐瑤一直都是軟軟懶懶的，人很乖，也很聽話，不像是那麽有想法的人。
他頓了下，認可地點點頭，“嗯，我同意徐瑤說的。”
“嘖嘖，我都喊瑤瑤妹妹，你怎麽喊徐瑤，你好變扭哦。”王喆拿起一塊梨瓜，看著不太好看，但吃起來很甜。
這時奶奶來敲門，問梨瓜好不好吃。
徐瑤過去開了門，笑著說了好吃。
王喆在楊家住了一天，第二天便回家去了。臨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和姚虹，還有徐美珍說以後還會再來吃飯的。
楊守春送王喆出去，姚虹和兒媳婦感歎，“這個王喆可真是個活寶，話多到不行，比望秋還要多。”
徐美珍微微笑著，和婆婆一起穿好舊的衣服褲子，他們今天要去山上撿榛子。
榛子有點像板栗，不過非常小，大的也隻有手指甲那麽大。但撿個一大袋，可以炒著當零嘴，也可以拿來做餅吃。
她們出發前，楊守春回來了，他表示也想去，“方虎兄妹也會去，我到時候和他們一塊走。”
聽到大哥要去，楊望秋立馬表示他也要去。
姚虹去看另外兩個孩子，“瑤瑤，聽夏，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徐瑤很快表示不用了，“奶奶你們去吧，我看家。”
楊聽夏也說不去，他要在家看書。
“你們兩個啊，懶得很，一點都不愛動。”姚虹歎了口氣，提上背簍，“行吧，那你們在家別出去。有陌生人敲門，也別放他們進來，聽到沒有？”
“聽到啦奶奶。”徐瑤隻想在家躺著聽收音機，雖然無聊一點，但也比爬山的好。
有過一次爬山經曆就行，剩下的不需要再體驗。
等奶奶他們走後，徐瑤往竹椅上一躺，正準備閉眼休息時，聽到外邊有人敲門。
她喊了句二哥，兩個人一起走到院子裏。
“有人在家嗎？”
有些糯糯的聲音。
徐瑤剛往前走一步，被楊聽夏攔住，楊聽夏記著奶奶的交代，衝著鐵門問，“誰啊？”
“我是羅特，可以開開門嗎？”
楊聽夏和徐瑤對視一眼，兩個人走到鐵門後，徐瑤站在木樁上，確認是羅特後，才給羅特開門。
“那個……我……”羅特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我可不可以和你們借下筆記？”
徐瑤沒有做筆記的習慣，她的書幹幹淨淨，但對著羅特這張怯生生的臉，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轉頭去看她二哥。
楊聽夏每節課都很認真做筆記，同樣的，麵對羅特，他也說不出拒絕。而且隻是借個筆記而已，他想著沒什麽問題，“你等等，我回房間給你拿。”
在楊聽夏走後，便隻剩下徐瑤和羅特，她不懂得要和羅特說什麽，兩個人都站著，慢慢地有些尷尬起來。
最後是羅特先開口，“那天你們搬來時，我看到了。”他轉頭指了下窗戶，“我隔著玻璃窗看的，因為我爸爸不讓我出來。”
“我也看到你了。”徐瑤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是麽，可是我爸爸說不好看。他不喜歡我出來玩，怕我生病。”不知為什麽，羅特感覺徐瑤和楊聽夏都是好說話的人，因為在班裏時，他們並沒有跟著其他人說他。
他不自信地撓撓頭，看楊聽夏出來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紅棗，“這個給你們吃，我會在我爸爸下班前，把筆記還給你們的。”
徐瑤接紅棗時，碰到了羅特的手指，很冰很冰的觸感。
羅特抱著書往家走去，徐瑤和楊聽夏也關上鐵門。
“我感覺，他有點可憐。”楊聽夏感歎道。
“或許吧，但他還是在很努力地學習。”徐瑤回家後麵又躺在竹椅上，“二哥你每天看來看去都是那些書，不會煩了嗎？”
現在市麵上，都是些紅色主義很強的書，並沒有小說那些雜書。
徐瑤喜歡看有故事性的，她也喜歡聽故事，但楊守春看的除了課本，便是馬列那些。
楊聽夏很少和徐瑤聊天，他想著是因為隻有他們兩個在家，徐瑤才會和他搭話吧。
“可我隻有這些書。”楊聽夏還沒接觸到小說，國內國外的都沒有，他不知道除了課本以外，還有其他更多精彩的文化瑰寶。
“也是哦，即使想借《紅樓夢》那些，也沒有人敢拿出來。”徐瑤下意識地感歎一句。
卻引來楊聽夏的疑問，“《紅樓夢》是什麽？”
聽到這話，徐瑤才意識到說漏嘴，要說聰明，家裏三個哥哥中，肯定是楊聽夏最聰明。她趕忙閉上眼睛，假裝要睡覺，“我也不知道，隻是聽人提過幾句。二哥你快去忙吧，我躺一躺。”
楊聽夏“哦”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倒是沒想太多。
沒等楊聽夏屁股坐熱，又有人敲門，問楊立廉在不在家。
聽聲音是個男的，但徐瑤和楊聽夏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