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徐瑤對吳秀英的印象可不好, 這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本事厲害得很。
看出高適的為難和忍讓，徐瑤喊了聲“高伯伯”, 把高適和吳秀英的目光吸引過來後，再笑著打招呼，“原來高伯伯認識吳阿姨啊, 好巧啊。”
吳秀英訕訕笑了下，不想和徐瑤多說話, 簡單道，“天色不早了, 你們小孩快點回家, 不然家裏要擔心了。”
她怕徐瑤這個死丫頭多說什麽, 要是給高適一個不好的印象, 她會想掐死徐瑤。
“我們是要早點回去了。”徐瑤笑著抬頭, “不過吳阿姨, 你是不是也要早點回去，天都快黑了誒。你要是太遲回去, 大偉奶奶又要誤會你去相親了, 那就不好了。”
她笑盈盈地看著吳秀英，讓吳秀英說她媽媽壞話，又讓吳秀英挑唆外公外婆找過來，她現在也攪和吳秀英的事。
從剛才高適和吳秀英的拉扯中，徐瑤就看出吳秀英對高適有點意思。
“相親？”楊望秋好奇看向吳秀英，“阿姨你是看上高伯伯了嗎？”
楊望秋的一句話，讓在場的人, 除他以外都尷尬得摳腳。
繞是徐瑤這種活了兩輩子的，也問不出那麽直接的話。
尷尬完以後, 她在心裏默默給楊望秋豎起大拇指，不錯，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我……我哪有，你這小孩說什麽呢？”吳秀英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去看高適了，現在黴豆腐掉地上，她沒東西送給高適，隻能和高適說再見，“高同誌，我改天再給你送哈，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後，回頭看了幾次，見那幾個小孩圍著高適，心裏恨不得打爛徐瑤和楊望秋的嘴。
徐瑤的小心思得逞，笑著說回家。
看楊望秋還想問高適，她拉著楊望秋往家去，“三哥，你沒看出高伯伯不喜歡吳阿姨麽，你別再多問了，別人多尷尬。”
“會嗎？”楊望秋不解。
“當然。”徐瑤道。
曾婷婷看著楊望秋說了句“笨蛋”，和徐瑤挽著手走在前麵。
楊望秋撇嘴不高興，“曾婷婷，你幹嘛又罵我？”
“還不是因為你笨。”曾婷婷和楊望秋一路吵回大院，看到許家在收拾東西，徐瑤多看了兩眼，回家放下書包後，問媽媽怎麽回事。
“許茂才要帶著餘薇薇去隨軍，明天就走。”徐美珍在揉麵粉，晚上打算做貼餅子吃，“也不知道許茂才做了什麽讓步，才讓餘薇薇跟他去隨軍。我記得，餘薇薇一開始是不同意的，還和許茂才大吵一架。”
徐瑤也記得餘薇薇不願意，她想了想，猜道，“或許是許茂才在部隊裏也給餘薇薇找到工作，如果是隨調，其實還好。而且我聽說餘薇薇家裏是比較困難的，她不是回娘家幾天麽，想來她娘家人也會勸她。”
既然餘薇薇不喜歡許大寶兄弟，和林婉也處不來，離開確實挺好的。不過事實如何，他們現在都不得而知。
還是等第二天許茂才和餘薇薇走後，徐瑤到前院看熱鬧，聽林婉哭訴後，才知道許茂才真給餘薇薇找了工作。
看著林婉坐在台階上哭，徐瑤並不覺得她多可憐，隻想感歎下，不好好教育子女，還不如不生。
“我那個沒良心的兒子啊。”林婉一邊擦眼淚，一邊罵，“他這輩子，一定會在餘薇薇那個賤人身上吃虧的，就這樣走了，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啊。”
她的身後，許大寶安靜地站著，看著不遠處的大門，目光拉得很遠很遠。
許二寶則是在房間裏哭，他試著攔住爸爸，但爸爸說以後還是會回來看他們的。
以後？
許大寶覺得沒有以後了，爸爸說每個月會給他們打錢，等有空了，或者過年時再來看他們。
但許大寶從直覺上，覺得爸爸不會再回來看他們了。
“奶，你別哭了。”許大寶走到奶奶邊上，“有什麽好哭的，他要走就走，等他吃虧了，遲早會回來。”
“你懂什麽？”林婉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你爸爸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孩子，他這樣走了，我以後老了依靠誰去？”
“不是還有和我二寶。”許大寶道。
“你先拿到小學畢業證再說吧。”林婉擦擦眼角，“一天到晚地惹事，要是留級了，又要多浪費一年時間。”
許大寶不服氣地握緊拳頭，他沒有再反駁奶奶的話，而是轉身進了家裏。
林婉看還有人圍觀，又繼續哭起來，但她來來回回都是那些話，大家聽第二遍就沒了意思，紛紛散開。
最後隻剩下錢慶花勸她，“你別這樣想，茂才帶走餘薇薇，你們也挺好的。茂才不是說了，會每個月給你們寄生活費。”
“那點錢有什麽用啊。”林婉以前是拿捏兒子大部分工資，現在倒好，兒子每個月隻給她十五塊。
十五塊能幹什麽？
一個月能吃兩次肉都不錯了。
錢慶花歎了口氣，“也是，錢雖然重要，但是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家老二從下鄉後，就沒回來過，害得我每次想到她，心裏都難受。怪我沒本事啊，我要是能給她找個工作，她也不會那麽多年回不來。”
本來是想勸林婉，但錢慶花說著說著，自己哭了起來。
林婉見錢慶花哭了，她的眼淚瞬間停住，不想再聽錢慶花哭訴，轉而敷衍道，“哎呀，你家二丫都下鄉多少年了，你怎麽還哭呢。過幾年肯定回來，好了，我沒事了，你回家吧。”
錢慶花“嗯”了一聲，但思念女兒的情緒還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歎氣。
徐瑤看一個人都沒有了，才往家裏去。
還好她現在是小孩，不需要下鄉當知青，隻用讀書就好。等她成年時，剛好到八零年代，那會高考已經恢複，時代風氣也不像現在那麽敏感，能夠選擇的方向會多很多。
回到家裏，徐瑤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剛在門口坐下，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頭從大門處探出來，定睛一瞧，不是吳秀英又是誰呢。
“吳阿姨。”徐瑤大喊了一聲，看吳秀英嚇了一大跳，滿意地笑著問，“您是來找我媽媽，還是來找高伯伯啊？”
她說話聲很大，在廚房裏做事的孟紅英，還有在客廳裏弄米粉的郝佳玉都往院子裏看。
郝佳玉還問徐瑤，“瑤瑤，這是誰啊？”
“是我以前的鄰居，她昨天想給高伯伯送東西，但是玻璃瓶碎了，今天應該是來送其他的吧。”徐瑤一臉天真，在郝佳玉聽起來，一點陰陽怪氣都沒有。
吳秀英卻覺得徐瑤是故意的，從徐美珍結婚那天，她就感覺到徐瑤不一樣了。這死丫頭亂說什麽，現在院子裏的人都看過來。
但她來都來了，不可能就這樣回去，大大方方地走進院子，“我是來找你高伯伯，他家在哪？”
徐瑤指了下對麵。
吳秀英直接去敲門，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不耐煩的一句，“誰啊，擾人清夢。大早上前院開始吵，現在又來人。”
喬三順開了門後，看到是個陌生女人，警惕問，“你誰啊？”
“大爺，我是高大哥朋友。我來給他送點吃的。”吳秀英笑著打量喬三順，好奇喬三順是誰，畢竟高適說過沒有爸媽。
喬三順也在打量吳秀英，幹癟癟的一個女人，眼神一直往屋裏張望，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不過是高適的朋友，還是個女的，喬三順還是換上笑臉，邀請吳秀英進屋坐。
吳秀英坐下時，已經觀察完屋子裏的擺設，多少有點簡單，地麵還有點髒，看著像是沒人收拾的樣子。
不過這家裏沒個女人，倒是正常。
聽喬三順說是高適的師傅，吳秀英的笑容更真誠一些，“原來是高大哥的師傅，我都沒聽高大哥提起過，您是來看高大哥，在這裏小住的嗎？”
“是來看他，不過他非要留我一起住，說要給我養老。”喬三順笑了下，把吳秀英的微表情盡收眼底，“高適倒是也沒和我提到你，你們怎麽認識的？”
吳秀英說了過程，“那天真的太感謝高大哥了，如果不是他，我真不知道怎麽辦。說起來，我一個女人是真不容易，要是我婆婆知道錢被偷了，肯定要臭罵我。打從我前夫過世後，他們一家便對我提防得很。”
她先表明自己丈夫過世了，又告知她的生活狀態很可憐，希望得博得喬三順的同情。
末了，吳秀英再問，“對了，高大哥去哪裏了？”
喬三順放下茶杯，“他去買菜了，家裏裏裏外外的活都得他幹。你是要等到他回來嗎？”
吳秀英是想等的，不過她和喬三順第一次見麵，若是一直坐在這裏，怕給喬三順的印象不好，還是起身道，“既然高大哥還沒回來，我先回家吧。我做的鹹蛋很好吃的，你們喜歡的話，我再給你們做。”
喬三順送吳秀英到門口，正要轉身時，餘光瞥見高適回來，打趣道，“高適，你朋友給你送鹹鴨蛋來了。”
高適看到吳秀英時，瞬間放下臉來，“你怎麽又來？”
“高大哥，你別那麽凶嘛，昨天的黴豆腐不是摔了麽，我想著謝謝你，才送鹹鴨蛋來。”吳秀英表情委屈，既然高適回來了，她便不想走了，又側身示意高適快進屋。
高適邁過門檻後，一隻手攔住吳秀英，“吳秀英同誌，人要給自己留點臉麵的。”
一句話說完，吳秀英的臉色煞白。
高適進屋拿起鹹鴨蛋，還給吳秀英，“你對我的頻頻示好，已經給我帶來嚴重的困擾，我當初幫你的時候，並不是需要你的感謝。還請你以後別再來找我，我會很煩躁。”
他陰沉著臉，把話說到很難聽，對吳秀英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秀英都快哭了，不知該怎麽辦。
孟紅英站在自家門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道，“喲，高同誌，這是誰啊？你對象嗎？”
高適被打趣得瞬間變了臉，“關你什麽事？”
他轉身關了門，不再搭理任何人。
孟紅英討了個沒趣，撇嘴道，“什麽人啊，說兩句都不行，脾氣真大。”
她對著吳秀英道，“大妹子，你別跟著高適了，他這種男人不行的，你換一個吧。”
吳秀英現在哪裏待得下去，跑著走了。
結果還在門口遇到徐美珍和楊立廉。
四目相對，吳秀英想收起眼淚，卻來不及了。
看著和楊立廉牽手的徐美珍，吳秀英嘴唇輕顫，跑出了大院。
“憑什徐美珍能有人對她那麽好？”
吳秀英越想越氣，“我比她差哪裏了？”
她自認為比徐美珍能幹，模樣也沒差太多，怎麽男人們都選徐美珍，卻不喜歡她？
“總有一天，我要過得比徐美珍好！”
吳秀英擦完眼淚到家時，已經過了午飯的點。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卻迎麵被砸了一個臉盆。
“你他娘的還知道回來啊？”金**指著兒媳婦罵道，“這些日子你天天往外跑，是不是勾搭哪個野男人去了？”
“媽，您別打了，我真沒有。”吳秀英躲到一旁，“我和您說過了，我家裏人病了，這些天得過去幫忙做飯。”
“你家裏還有哥哥嫂嫂，用得著你回去獻殷勤嗎！”金**大聲道，“你都嫁到我家了，雖說我兒子死了，但你也是我家的人。我告訴你吳秀英，你要想走，隨時都可以，但你得把我給你的彩禮都還回來。給了錢，你想去哪都可以，我絕對不攔著你。”
“你吃我的用我的，我沒和你要一分錢，你還不滿意，你還想幹嘛？”
吳秀英還是說沒有，打死她也不能承認。娘家好幾口人住在一起，她要是回去了，連過道都沒得睡。
“沒有就老實點在家裏，別整天想著出去鬼混，你娘家又不是死絕了，回去那麽勤快幹什麽？”金**撿起地上的水盆，罵罵咧咧地出去了。
吳秀英這才鬆口氣坐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已經二十九了，再不為自己打算打算，下半輩子還能指望誰？
現在是公公婆婆還在，所以丈夫的兄弟們不敢趕她出去，但公婆遲早會過世，她總是要另尋一個出路的。
吳秀英深吸一口氣，最近兩天她不敢出門了，打算過幾天，再去找找高適。
另一邊，高適洗碗後，見師傅一直笑眯眯的，心煩地道，“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瘮人得很。”
“看不出來啊，我給你介紹不用，自己有桃花運。”喬三順笑道。
“我對她沒想法，是她自己非要死纏爛打。”高適解釋道。
“為啥？嫌棄她太醜了？”喬三順問。
“我是那麽膚淺的人嗎？”高適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覺得她人不行，我明明是幫了她的人，在我表明她纏著我很困擾，她卻纏著我不放。光是這一點，就說明她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想法，自我得很。”
還有就是感覺，他對吳秀英沒感覺，一點喜歡的沒有，今天還有些厭惡吳秀英。
“明白了，就是不喜歡唄。”
喬三順道，“既然不喜歡，以後和人劃清界限，別被人說男女關係混亂。我可是要名聲的。”
“我知道。”高適現在心裏還憋悶，“我又不是許茂才，沒有女人活不下去。”
“是，你是要打一輩子光棍的，你更厲害。”喬三順嘲諷道。
說到許茂才，他這會正和餘薇薇在火車上，看著身邊的愛人，他感覺無比地幸福。
但心裏的秘密，又壓得他心事重重。
轉念一想，既然薇薇說愛他，應該會理解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