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木青青和方誌鵬的兒子滿周歲了, 兩個人沒打算辦酒，但想請雙方家人吃個飯。他們特意上門來詢問徐美珍，周日有沒有空。
“說來懺愧, 我媽和我婆婆做菜都比較一般。”木青青和徐美珍道，“周日大概有兩桌人，不知道美珍姐有沒有空？”
“有的, 我周日閑著呢。”徐美珍爽快答應了。
送走木青青夫妻後，徐美珍開心地和婆婆道, “媽，我又可以掙錢了。”
姚虹對掙錢沒那麽大的欲望, 但看兒媳婦高興, 她誇道, “還是你做菜好吃, 他們才會來找你。”
說著, 她壓低些音量, “不過咱們還是低調一點，免得被有心人舉報。”
“我知道的, 我肯定不會到處炫耀。”徐美珍心裏有數。
周日那天, 徐美珍跟著木青青去了方家。
方家的房子和朱旺家一樣，都是獨門獨戶的院子，看起來很寬敞。
方誌鵬的爸媽也很隨和，把徐美珍帶到廚房後，便讓徐美珍自由安排。
大半天下來，徐美珍發現一個人做兩桌菜還是很累，好在方家大方, 除了紅包，還多給了一條十斤重的大鯉魚。
帶回家之後, 她把魚切成段，曾家、朱家和喬三順那都送了兩塊去，剩下的全部醃製起來，晚上準備紅燒。
姚虹走進廚房時，不由感歎，“那麽大的鯉魚，方家怎麽不自己留著吃？”
“方誌鵬的媽媽說不會做，她弄不來那麽大的鯉魚，做起來不好吃，就讓我帶回來了。”
徐美珍在盆上蓋了布，張開手撐了撐，忙活一天，她脖子有些酸痛，“這種大鯉魚很難得，聽說是水庫的朋友送給方家的。”
“那晚上我們有口福了。”姚虹笑了笑，壓著嗓子問，“今天李芳看到我，還問起你，你妹妹結婚，你真的不去嗎？”
“不去了，我要是去了，肯定吵得沒完沒了。”
徐美珍很了解自己，也很懂徐大海看到她會說什麽，“希望張浩能有點本事吧，不然可鎮不住我爸媽。”
有些時候，結婚對象不錯，但對方的家裏人太極品，那這段婚姻也會有很多痛苦的時候。
姚虹張了張嘴，想勸兩句，又還是忍住了。
婆媳倆在廚房忙活時，餘薇薇走了過來，笑著喊了句“美珍”。
“是薇薇啊，找美珍有什麽事嗎？”姚虹問。
“我想找美珍幫我個忙，可以嗎？”餘薇薇看著廚房裏的徐美珍，盡管係了圍裙，徐美珍還是很有氣質。
徐美珍問，“你先說說什麽事，我看看有沒有空？”
“是這樣的，我家茂才給我寄了信回來，他說下個月可能有自行車票。我想著，咱們大院裏，就你有自行車，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不需要太麻煩的，每天下班的時候，你在大院裏教教我就行。不過你會不會下班太累了？”餘薇薇不好意思地看著徐美珍。
徐美珍撇撇嘴，心想什麽話都讓餘薇薇說了，讓她說什麽？
她要是說麻煩，顯得她人不好。
聽餘薇薇說的話，她就覺得很不爽。
大院裏過的是生活，而不是職場，徐美珍沒必要和在廠裏一樣，還要和領導們圓滑說話。
她直接點了頭，“是啊，我在食堂做事，每天下班回來確實非常累，教不了你自行車了。不過你不急，許哥不是還沒買來自行車，你等自行車到了再學也來得及。自行車很簡單，坐上去就會騎。”
或許是沒想到徐美珍會拒絕得那麽幹脆，餘薇薇愣了下，走之前歎了句“好吧”。
她回到家裏後，瞬間變了臉。
“什麽玩意，這大院裏就沒一個好人。”餘薇薇捶了兩下枕頭，正好她婆婆推門進來，沒好氣地問，“幹什麽？”
林婉被凶了一句，臉色不太好看，“茂才不是把工資交給你了，他現在去部隊了，你是不是該給生活費？”
“上周不是才給過三塊錢麽？”餘薇薇皺眉問。
“你也說了是上周，上周給了，這周就不要給了嗎？”林婉以前拿著兒子的工資，從不用這樣找人要錢，現在手都伸出去了，看餘薇薇還不動，有些不耐煩，“你要是不給，就自己去買菜、做飯。”
餘薇薇當然不想做飯，她深吸一口氣，換上笑臉，“媽，你也管過家，知道處處都要花錢。茂才的工資不如楊立廉的高，咱們還是要省點花的。”
“再省，三塊錢也用不了一個月啊！”
林婉道，“你是不是不知道現在的菜有多貴？咱家現在四口人，光是吃飯，一天就要吃一斤半，你知道是多少錢嗎？”
現在屬於青黃不接的時候，冬天儲存的大白菜吃完了，田裏的草才剛發芽，更別說種菜了。供銷社能買到的青菜，都是從南方運來的，肯定比夏天更貴。
至於米，家裏兩個孫子都能吃，還是她看著，不然更會吃。
看餘薇薇還不拿錢，林婉幹脆摔門出去，不給錢，也別想她做飯。
等許大寶兄弟回來時，還真沒飯吃。
許二寶餓得肚子咕咕叫，去找奶奶，結果奶奶讓他滾一邊去，說沒錢哪裏有飯吃。
許大寶去敲餘薇薇的門，餘薇薇也沒好氣地道，“這年頭，錢有那麽好掙嗎？說了沒錢就是沒錢！”
他抬起腳想踹進去，最後還是忍住，帶著弟弟去廚房時，隻發現生米和半顆白菜。
兄弟倆不會做飯，但又餓得厲害，隻好把白菜加米一起煮，還加了鹽和油。但因為水放太少，底層的米很快糊了，又隻能再加水。
最後兩個人吃的夾生的糊米，肚子是飽了，可到了半夜，兄弟倆便開始肚子疼。
許二寶更是趴在床頭吐了起來，林婉聽到動靜後，拉開電燈看了眼，被嚇得趕緊去拍餘薇薇的門。
餘薇薇正在熟睡中，聽到拍門聲，不耐煩地罵了滾。
林婉隻好去找對門的方誌鵬和錢慶花他們。
最後許大寶兄弟是被方誌鵬和鄭斌背去醫院的，兩個孩子因為吃了沒熟的飯菜，導致消化不良，要在醫院打吊瓶。
繳費的時候，林婉說沒帶錢，還是方誌鵬給墊上的。
林婉在醫院守了一晚上，第二天帶著兩個孫子回家時，卻發現餘薇薇和沒事人一樣去上班了。
連方誌鵬都覺得不太妥當，“林嬸，你們先休息，我去上班了。”
他昨晚陪了一夜，現在困得不行，但還是要去上班。
林婉送走方誌鵬，讓兩個孫子休息，自己出門去了餘薇薇工作的廠裏。
她找到餘薇薇的領導，對方剛問個有什麽事，林婉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的老天爺，天底下怎麽會有那麽惡毒的後媽，我兒子一個月給她三十塊錢生活費，她卻不肯拿錢買米給我孫子吃。我可憐的兩個孫子啊，在醫院打了一晚上吊瓶，現在臉還是煞白的。”
趙主任沒見過林婉這種哭訴的，當即讓人去找餘薇薇，“嬸子，你是不是誤會了？餘薇薇同誌在我們廠裏向來好人緣，大家都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可能做這種事。”
“我要是說一句謊話，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林婉發誓完，又繼續開始哭，“她剛嫁到我家，就拿走我兒子工資，這讓我們一家子怎麽活得下去？”
“你是餘薇薇領導，你要管管她啊，不能讓她再這樣欺負我們。不然我隻有帶著兩個孫子，死在你們廠裏了。”
這話嚇到趙主任了，看到跑來的餘薇薇，趕忙問怎麽回事。
“主任，我婆婆肯定誤會我了。”餘薇薇一臉委屈，“我上周給了生活費的，但她說不夠用，讓我自己去供銷社看看物價，我打算今天下班就去看看的。這都是她說的話，我並不知道兩個孩子會住院。”
“你還瞎說？”
林婉站了起來，“我拍你們的門，叫你起來，你卻不聽。要不是鄰居送大寶和二寶去醫院，都要去見他們親媽了。”
“媽，您白天罵我毒婦，還說要我好看，我以為您是故意騙我的。”餘薇薇用力搖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她被欺負得很慘的樣子，“您怎麽可以來我廠裏這樣說我，往後我怎麽待的下去啊？”
她說著哽咽抽泣起來，但很快擦了眼淚，兩隻手去拉婆婆，卻被婆婆甩開，她借力摔倒在地上，“媽，您怎麽還推我？”
四周的人看不下去，紛紛指責林婉刻薄且惡毒，竟然這樣刁難兒媳婦。
“我……”林婉有苦難言。
趙主任都看不下去了，“這位嬸子，按理來說你們的家事不歸我管，但餘薇薇同誌是我們廠裏的同事，我不得不多說兩句。做人還是要善良一點，餘薇薇同誌不可能是你說的那種人，你要是太過分了，以後會有報應的。”
“你們都被騙了！”林婉氣哭了，現在是真的想哭。
餘薇薇卻過來道，“趙主任，您幫我說話，我很感謝您。但我婆婆畢竟是我的長輩，她要說我就讓她說我幾句。”轉身去看婆婆，懇求道，“媽，你有什麽事，我們回家說吧。大寶和二寶不是剛出院麻煩，我陪您回去看看他們。”
說完，她又去和趙主任說請假的事。
趙主任聽得直歎氣，餘薇薇這樣的好人，怎麽會有個那麽壞的婆婆。
林婉不想走，但想到孫子們還在家裏，餘薇薇又拉著她，一把推開餘薇薇，大步走出辦公室。
“媽，您等等我。”餘薇薇追了出去。
趙主任歎了句，“哎，餘薇薇真是可憐啊。”
“是啊主任，她真的太可憐了。本來都想著和前夫去勞改了，但前夫卻家暴她。現在遇到一個不錯的男人，卻有這種婆婆。”
“這個婆婆，一看就是不講理的那種，撒潑打滾都會。”
……
也有不一樣的聲音，“你們男同誌是不是要擦亮眼睛一點，餘薇薇現在這個婆婆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聽說的是，她前夫一家剛出事，她立馬提出離婚。”
“我聽到的也是，聽說為了不影響二嫁，連孩子都不要。如果說前夫真的家暴她，那不是更應該把孩子帶在身邊？”
“你們日子好，哪裏懂餘薇薇的苦，萬一是他前夫不讓呢？”
“如果是我，他不肯把孩子給我，我就和他拚命！”
……
眼看著廠裏的人吵起來，趙主任趕忙出聲製止，“你們都別吵了，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快點去上班。少在背後嚼舌根，餘薇薇怎麽樣，和你們又沒關係？”
眾人不敢再說話，紛紛走出辦公室。
而此時的餘薇薇，在出了工廠後，沒有急著去追婆婆，小聲嘟囔了幾句，慢悠悠地回了家。
看到許二寶兄弟臉色蒼白，餘薇薇歎了口氣，假裝關心道，“你們兩個怎麽那麽傻，肚子餓了叫我或者奶奶煮飯啊，怎麽能自己做飯呢？”
許二寶縮在被子裏，不想看到餘薇薇。
許大寶則是朝餘薇薇丟了個枕頭，“你給我滾出去！”
“許大寶，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可是你的長輩？”餘薇薇憤憤道，“就你這種語氣，我得好好教育你才行，今天的午飯也別吃了。”
“不吃就不吃，你給我滾出去，你這個賤人！”許大寶在氣頭上，完全忘了自己鬥不過餘薇薇。
看到餘薇薇離開後，他捂著肚子，才後悔剛才說不吃飯。
他們吵架聲音大，徐瑤幾個放學回來，正好聽到。
徐瑤早上聽奶奶說許大寶兄弟去醫院了，現在聽到這幾句話，看來餘薇薇對許大寶兄弟是真的很不好。
恰好這時，餘薇薇從許家出來，徐瑤下意識地撇開頭，卻聽到楊望秋道，“餘阿姨，您是在虐待許大寶和許二寶嗎？”
餘薇薇聽得一愣，心想這死小孩說什麽呢，但臉上卻笑著看楊望秋，“你說什麽呢，是他們不乖，阿姨才說他們兩句。”
“確實哦，許二寶很討人厭。”
楊望秋可不會看人臉色這個技能，他都聽奶奶說了，許二寶這個後媽不太行，“不過我奶奶說，你也很討厭，不要自己的小孩，給人做後媽還對繼子不好。餘阿姨，你是不是不會做後媽啊？”
“要不要去我家學學？”
徐瑤是沒想到楊望秋能語出驚人，這會也不能撤回楊望秋說的話了，要是奶奶聽到楊望秋說的這些，怕是會縫上楊望秋的嘴。
餘光瞥了眼餘薇薇，發現餘薇薇臉色黑如鍋底，趕忙拉著楊望秋往後院跑。
楊望秋還不理解地問，“徐瑤，你拉著我幹什麽？餘阿姨還沒回答我呢！”
“你別說了。”徐瑤是真的不懂楊望秋的腦回路，這小子天生的不會看人臉色，這要是再大一點，八成要被人揍。
一路跑到後院，徐瑤才停下大喘氣。
“你們跑什麽呢？”姚虹正在曬衣服。
“是徐瑤拉著我跑的，我剛剛問餘阿姨有沒有虐待許二寶和許大寶，是不是不會做後媽，徐瑤就拉著我跑了。”楊望秋很不理解地和奶奶告狀，“餘阿姨都沒回答我，她就拉我回來。奶奶，您快罵她。”
姚虹看看小孫子，再看看孫女，在心裏想了一遍小孫子說的話，再一次確認道，“你真這樣問了？”
“對啊，我還說您說她很討厭。”楊望秋點點頭。
“你個榆木腦袋，你怎麽可以說是我說的！”姚虹要被氣炸了，這讓她以後看到餘薇薇多尷尬，拉著小孫子回家，“你還好意思告狀，她真虐待了許大寶兄弟，她會和你說嗎？”
“你真是要氣死我了，楊望秋，我怎麽會有你那麽聰明的孫子？”
徐瑤也跟著感歎，是啊，她怎麽會有那麽聰明的三哥。
就楊望秋說的那些話，不得氣死餘薇薇？
她突然有些好奇，餘薇薇現在是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