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傅, 我來幫你拿。”高適接過師傅的行李，聽完師傅的介紹，愣住片刻後, 和徐美珍感謝道，“多謝徐同誌你的幫忙，你家住哪裏, 我們先送你回家？”
高適也沒想到能碰到徐美珍，不過平常算不上太大, 遇到也不稀奇。
徐美珍說不用麻煩，“舉手之勞而已, 我家裏人會來接我, 你們先回去吧。”
說話間, 他們出了站, 徐美珍看到坐在自行車上, 和她揮手的女兒了。
“那有緣再見, 我在紡織廠的食堂做事，你有需要, 可以來紡織廠找我。”高適伸手去扶師傅, 他師傅卻說不用，“我是年紀大了，但還走得動，你怎麽認識的小徐啊？”
高適說了比試廚藝的事，最後誇了句，“徐美珍的廚藝確實不錯，而且她好像什麽菜係都會一點。”
“能得你一句誇獎, 很不容易了。可惜了，在火車上時不知道她也是廚子, 不然可以和她多聊聊。”喬三順歎氣道。
高適嗯了一聲，問，“師傅這次來，不走了吧？”
“哪能不走啊，你們師兄弟幾個，個個都不省心。先不說別人，你都在紡織廠那麽多年了，還是個臨時工，孑然一身就很爽快嗎？”喬三順看著徒弟就來氣，但凡徒弟有他年輕時的氣性，也不至於混不出個名堂來。
想當年……
哎，罷了，不提了，那都是建國前的事了。
喬三順跟著徒弟走出廣場，轉頭時，瞧見徐美珍跟著家人走了。
這會的徐美珍推著自行車，婆婆牽著女兒在一旁，見婆婆眼神期待，一邊道，“立廉在部隊裏很好，他戰友都很喜歡他，我們每天都被邀請到別人家吃飯。趙團長也，就是看著瘦了一些。”
“家裏呢，最近都還好吧？”
“都挺好。”姚虹聽到兒子人緣好，她放心許多，“咱家這幾個孩子都沒惹禍，瑤瑤最乖了，每天都會幫我幹活。”
“倒是大院裏多了一件事，孫亮今天訂婚了。”
“啥？”
徐美珍震驚了，“不會是彭冉吧？”
“誰說不是呢，就是彭冉。”姚虹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那姑娘看上孫亮什麽了？”
一旁的徐瑤用力地點頭，“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她家裏人都不同意，她還非要嫁給孫亮。”
徐美珍剛想歎氣，又給收回去了，人家自己的選擇，她沒什麽好替彭冉可惜的。
帶的東西太多，徐美珍一直推著車不方便，她先騎車回家，徐瑤則是和奶奶走回去。
徐美珍到大院時，看到了門口的鞭炮，推車到後院，孫家裏正熱鬧著。
看到楊守春三兄弟在門口坐著，喊來幫忙搬東西。
楊望秋最先跑過來，“阿姨，我爸爸給我們帶啥好吃的了？”
他現在喊阿姨，自然了許多。
“那可多了，快些回家，別看別人家的了。”徐美珍提著行李進家。
“哼，孫叔叔摳死了，連喜糖都沒給。”楊望秋撇撇嘴，害他白期待了。
徐美珍從包裏拿出一大包的糖，“對門隻是訂婚，又不是結婚。他們家的糖不吃也罷，這是你們爸爸讓我帶回來的，還有一些是趙團長和其他叔叔阿姨給的。”
楊望秋看到有吃的，瞬間高興了，剝開一顆水果糖，放入嘴裏後，酸酸甜甜，頓時心情大好。
他給兩個哥哥也塞了糖，“還是咱爸好，一點也不小氣。”
徐美珍看楊望秋塞了滿滿一口袋的糖，幫他拿了出來，“你不能藏那麽多，等你們奶奶回來了，讓她給你分。”
楊望秋失望地“啊”了一聲，看著被拿走的糖，還有其他吃的，心都碎了。
徐美珍把吃的放房間去，臘肉臘腸那些，則是掛起來。
做完這些，又帶一部分去曾家。
“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郝佳玉開玩笑道，“你來得正好，我家裏做水餃，拿一些回去給孩子們嚐嚐。手藝比不得你，但應該也不錯。”
說完，她和徐美珍努努嘴，“剛才進來的時候，你看到了嗎？”
徐美珍知道郝佳玉的意思，轉頭看了一下，“看到了，我是沒想明白。”
“我也是。”郝佳玉拉著徐美珍到一邊，“這個禮拜你去探親，不知道大院裏的事。前院的許茂才不是回來了麽，於荷花和孫亮的事你也知道，我不懂和這個有沒有關係，反正最近這個禮拜，許茂才天天和於荷花吵架。”
這點她也想不明白，都說小別勝新婚，但這兩人吵得是不可開交，害得她每天經過前院都要提心吊膽。
“許茂才應該是不知道的。”徐美珍和許茂才不熟，但作為一個男人，如果知道自己老婆和鄰居有一腿，許茂才肯定不會放過孫亮。
“我想也是，就是不懂他們吵什麽。”郝佳玉道。
她們在這裏說八卦，另一邊的孫家是熱熱鬧鬧。
今天孫亮訂婚，彭家沒有來人，但孫亮的親戚來了，坐了滿滿兩桌人。
彭冉和孫亮挨著坐，她很緊張。
這段日子以來，她過得十分煎熬，每天都在和自己的思想做抗爭。一方麵想和孫亮見麵，另一方麵又會覺得對不住父母。
思來想去，她沒有個想法，朋友勸她不如靜兩天。
她兩天沒去找孫亮，孫亮便找來了。
他被兩個哥哥狠狠打了一頓。
隔著窗戶，看到孫亮躺在路上起不來，她終究還是心軟了，下樓去找孫亮。
孫亮和她說，如果沒有她，他就活不下去了，他真的很愛她。
愛是什麽？
彭冉對愛的定義其實還有點模糊，但想到自己會時不時想到孫亮，說明她心裏惦記孫亮。
她帶著孫亮去了醫院，親自照顧孫亮，可家裏再一次把她帶走。
麵對家裏的反對，彭冉奔潰了，不知道該怎麽才能讓父母鬆口，這時孫亮找到她，說想帶她走。
她覺得孫亮可真傻啊，為了她，連工作都不要了，那她還有什麽理由拒絕。
所以彭冉和家裏表明了態度，如果不讓她嫁給孫亮，她這輩子都不嫁人，立馬去減了頭發。
家裏人被她嚇壞了，爸爸失望地說隨她便，媽媽傷心地不見她。她找到孫亮，告訴他，他們可以先訂婚，孫亮很高興，親了她，把手放到了她的敏感處。
在那一瞬間，彭冉突然打了個寒顫，她說不行，他們還不能做那種事。
“可我們馬上要結婚了啊。”孫亮懇求地望著她。
彭冉還是搖頭，“這個真的不行，我已經讓我爸媽傷心了，不能再傷害他們。孫亮，我是把我後半輩子都交給你了，你以後不能欺負我。”
孫亮說好，還和她道歉，表明是他剛才衝動了。
她覺得孫亮真的很好，一直都尊重她的想法。
但是今天坐在這裏，彭冉不懂為什麽，她覺得好不安。
沒有爸媽的陪伴，也沒有哥哥們的祝福，彭冉不由在想，她是不是做錯了事？
從小到大，爸媽沒打過她，哥哥們也處處護著她，她是家裏寵大的孩子。
孫亮也說以後會寵她疼她，可是……她突然間，想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們了。
“你怎麽了？”孫亮敬酒完，發現彭冉眼眶濕了，眉頭輕皺，見彭冉不說話，又怕親戚們發現，趕忙拉著彭冉起來，說帶她去拿個東西。
房間裏，彭冉還是沒說話，但她沒再壓抑自己，哭了出來。
“我的小祖宗，你哭什麽啊？”孫亮喝了一些酒，看到彭冉哭就煩，“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幹嘛哭啊？”
“我……我想我爸媽了。”彭冉控製不住淚水。
孫亮抿唇抬起手，又放下。
他深吸一口氣，蹲下後哄道，“我知道我們讓叔叔阿姨傷心了，但你始終是他們的女兒，以後我們慢慢給他們道歉，讓他們看到我對你的真心後，總會接受我們的。冉冉，我是最愛你的，你難道不相信我對你的愛嗎？”
彭冉：“我……”
“好了，別再哭啦。”孫亮抬手幫彭冉擦了眼淚，“聽話，我永遠都是最愛你的，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你要堅信這一點。”
他站起來抱住彭冉，輕聲安撫著她。
外邊傳來叔叔的敲門聲，讓他快點出去喝酒，孫亮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彭冉，“你先在房間裏待一會兒，我去和他們應付一下。冉冉，不要再哭了，你嫁給我一定會幸福的。”
彭冉輕輕點頭，看著孫亮出去。
孫亮剛出去，便被叔叔拉到酒桌上，“怎麽了，你的小媳婦不開心了？”
“沒有，她就是比較容易害羞。”孫亮倒滿酒杯。
“沒有就好，要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那你得好好**一下。不過你小子命好啊，能有個這麽漂亮的小媳婦，還不用彩禮，真是天下掉餡餅的好……”
一句話還沒說完，許茂才帶著彭家俊一群人衝了進來。
許茂才手裏拿著斧頭，對著桌子劈了下去。
“砰！”
一聲巨響，木桌四分五裂。
孫亮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許茂才，你他娘的幹什麽？”
剛和奶奶回到大院的徐瑤，便聽到這聲怒吼，這是怎麽了？
她好奇地看過去，家裏的三個哥哥也到門口，大家夥一起看著孫家。
許茂才卻是什麽話都沒說，舉起斧頭繼續劈，像是瘋了一樣。
邊上的人嚇得跑出孫家，好幾個人都白了臉，孫亮在最裏麵，卻是被彭家俊攔著。
彭家俊二話不說，先是打了一圈過去，再按著人問，“孫亮，我妹妹呢？”
彭冉聽到動靜，從房間裏跑出來，看看哥哥們，再去看滿地的狼藉，“你……你們幹什麽？”
“你給老子閉嘴。”彭家俊第一次凶了妹妹，“站在那裏好好看著就是，待會聽完我們說的，你還要嫁給這個渣男，我們就再也不管你了。”
彭冉被嚇傻了，呆在原地不敢動。
孫家那些親戚，這會也反應過來，男人們卷起袖子要幫忙，許茂才卻把斧頭對準孫亮的腦門。
許茂才蹲下後，抓住孫亮的耳朵，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孫亮，我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就讓你那些親戚散了，不然我就把你搞大我老婆肚子的事捅出來。”
孫亮聽到這話傻眼了，於荷花懷孕了？怎麽可能？
廚房裏的秋茵聞訊而來，看到被按在地上的兒子，哭喊著讓人幫忙，“你們都愣著幹什麽？都給我動手啊！”
“媽，你別動！”孫亮大喊一聲，他知道這會不能鬧起來，真要讓人知道他搞破鞋，他這輩子就完了，他肯定要下放。
秋茵不解地看著兒子，“你怕什麽，咱們家人更多！”
“媽，你聽我的話，讓他們都走，然後把門關了。真的求你了，不然我這輩子就毀了。”孫亮急得拍地。
秋茵滿頭霧水，不明白兒子為什麽要這麽說，但看兒子真的很著急，隻能按著兒子說的辦。
她對著親戚們，感覺這輩子的臉都丟盡了，隻能讓他們先到外邊坐會。
孫亮那些親戚同樣不解，一個個發出疑問：
“我說嫂子，你家孫亮這是幹什麽了？有什麽好怕的？”
“就是，咱們這裏十幾個人，他們才三個，怕他做什麽？”
“是不是孫亮幹了虧心事，這才害怕了？”
……
一人一個問題，就讓秋茵頭大了，但她隻能關了門，讓許茂才快點把斧頭拿開。
“拿開？你兒子和我媳婦搞破鞋，搞大我媳婦的肚子，這件事你怎麽算？”許茂才咬著牙，他要不是怕被人聽到，這會已經砸了孫家。
從他回來起，就覺得於荷花有些不對勁。以前他回來時，於荷花都很熱情，現在夜裏卻不讓他碰了，人還很疲倦。
前天發現於荷花嘔吐，他拉著於荷花去醫院做了檢查，於荷花已經懷孕兩個半月，但他才回家不到半個月！
如果不是用兩個孩子威脅，於荷花還不肯供出孫亮這個奸夫。
許茂才是氣得一晚上不會睡，他想鬧起來，讓孫亮和於荷花都遭到報應，但家裏還有兩個孩子，他又常年不在家，這要是鬧起來，孩子們被欺負了怎麽辦？
還有他自己的臉麵，也會沒了。
許茂才思來想去，一早去了彭家。
沒得辦法，這口氣他不能直接撒出來，隻能這樣來找孫亮。
秋茵是直接聽傻眼，“啥？誰懷孕了？”
“不是，你家荷花懷孕，和我兒子有什麽關係？”
“那你問問你兒子，他怎麽說？”許茂才手裏的斧頭一直放在孫亮的脖頸上，已經割破孫亮的皮膚，刺痛的感覺讓孫亮無比清醒。
孫亮懇求道，“許哥，茂才哥，你先把斧頭拿開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怕，你有什麽好怕的？你先說說，你睡了於荷花幾次，都是什麽時候和她睡的？”許茂才眼睛猩紅，恨不得真的一斧頭劈斷孫亮的脖頸，但他不可以，殺人是犯法的事。
“我真沒……啊啊啊，我說。”孫亮剛說沒，許茂才手裏用了點力，嚇得他趕緊招認，“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兩年還……還是三年，我們常在公廁後的破房子裏……相好。”
他說完後，許茂才才拿開斧頭。
秋茵是直接傻了眼，她沒想到兒子會和於荷花好上，還搞大於荷花肚子，這下怎麽辦？
還有彭家人也知道了，她今天還請了親朋，大家都知道兒子訂婚了，彭冉不願意嫁了又該怎麽辦？
秋茵隻覺得眼前一黑，人摔在地上，好半天喘不上氣來。
至於彭冉，當她聽完孫亮說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
“孫亮，你剛才還說，最愛我的，你都是騙我的？”彭冉心口一抽一抽地痛，她從沒質疑過孫亮的愛，可孫亮親口承認了背叛。
“冉冉，我確實最愛你。”孫亮解釋道，“我的心裏隻有你，我和於荷花都是過去的事，我並不喜歡她，是她一直纏著我。”
“夠了！”彭家俊聽不下去了，“你他娘的真是夠髒，玩了人家還這樣說。”
轉頭去看妹妹，“彭冉，我最後問你一遍，你還要嫁給孫亮嗎？”
“我……”彭冉後退半步，她以為的愛情，以為的後半生幸福，都在這一刻瓦解。
她打開門，衝了出去。
彭家俊忙讓弟弟去追，他則是繼續按著孫亮。
對門的徐瑤看到彭冉跑了，心想許茂才能和彭家俊兄弟一起來，說明他們是知道了什麽。
隻是他們從哪裏知道的？
難道有人也知道孫亮和於荷花搞破鞋，和他們告密了？
徐瑤心裏有無數個問題，恨不得親自進去問問怎麽回事。
奈何孫家的門又被秋奶奶關了，她隻能巴巴地望著，期冀裏麵能發出一點聲響，好讓她也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