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但林夕夕沒有立刻答應小張。
她沉吟了一下, 說：“處對象是為了結婚做準備，所以必須經過好好的考察。並不是說和你處對象就一定要跟你結婚。”
她是不會把話說死的。
小張雞啄米一樣點頭：“是是是，我懂, 我懂。嘿嘿，那你就好好考察考察我。”
既然能達成共識，林夕夕就矜持地點點頭, 兩個人就一起逛起集市來。
林夕夕雖然出身農村，但她漂亮、健康、能幹、廚藝好、讀過小學認識字, 所有這些在眼前這個時代全是加分項。
可以說, 隻要男的不像嚴磊那樣有非要娶一個文化人或者城裏人的執念, 那林夕夕對同樣出身農村的這些當兵的人來說，就是非常優質的妻子人選。
優質的程度甚至遠高於喬薇。
小張當然各種獻慇勤。他工資雖然沒法跟嚴磊比，可也比普通工人高一截。而且他是駕駛員，這個崗位無形中就有很多灰色收入。
這麽說吧, 小張就從來沒自己買過煙或者酒, 卻有抽不完的煙，喝不完的酒。
單身漢在軍區花錢的地方也少, 他攢了不少錢，需要花錢的時候，也一點不摳索。
掏錢包特別利落。
但林夕夕什麽都不要，她下巴微抬，擺手告訴他：“我是不會亂花人家錢的, 我不是那種人。”
多質樸的姑娘！又勤勞, 又賢惠, 她還這麽漂亮！
小張更覺得林夕夕好了。
實際上是林夕夕根本看不上這集上的任何東西。
她可是見識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大工業社會的人, 這破集上賣的淨是些農村的東西，她一個也看不入眼。
沒有一個值得買的。
而且按照農村的規矩, 相親之後要是男方給女方買東西比如衣服什麽，女方接受了，那就是確定關係了。
林夕夕並不想和小張確定關係。
逛著逛著，瞧見了喬薇，小張主動打起了招呼。
林夕夕跟著過去。
她打眼一瞧，還沒說話，小張先替她說了：“嗬，嫂子這都買的啥呀？”
竹簍的東西更多更沉，已經換了嚴磊去背了。喬薇拎的還是她那個編織籃，又快裝滿了。
喬薇笑得燦爛：“見著什麽買什麽唄。都是實用的東西。”
話說的沒錯，集市上賣的可以說都是實用的東西。但是很多東西喬薇買來可不是為了實用，而是為了這東西本身自帶的鄉土氣息。
就……買著玩。
小張大點其頭：“都是合用的東西。”
林夕夕在小張身後翻個白眼。
喬薇看見了，忍住笑，問：“小林沒買點什麽啊。是不是沒帶錢？阿姨先借給你。”
這話真刺耳，林夕夕翻了個更大的白眼。
小張笑開了花，連忙擺手：“不用，嫂子，不用。我帶著錢呢。”
喬薇作恍然大悟狀：“噢，噢。”
這兩個人，喊嫂子的喊嫂子，稱阿姨的稱阿姨，都無比自然。
林夕夕氣死了，他們倆這麽說話，好像她跟張國強真的在處對像似的。
可大家沒挑明說話，她要硬是分說清楚，反而顯得跟有什麽似的。
她隻能氣得暗暗磨牙。
突然一頂草帽從天而降，落在了喬薇的頭上，罩住了她的眼睛。
喬薇哎喲了一聲，推起帽簷露出眼睛笑得彎彎。
嚴磊問：“一頂夠吧？”
“夠了，夠了。”
嚴磊跟小張、小林打招呼：“也來逛啊？”
怪不得剛才沒瞧見他，原來去給喬薇買草帽去了。
到這時候，林夕夕才吱了個聲，喊了聲：“嚴團長。”
她上下打量，忽然大失所望。
昨天晚上，嚴磊這人對她叭叭叭一通訓，其實就讓她挺煩他的。為什麽呢，中年阿姨喜歡倚老賣老對年輕人指指點點管頭管腳，已經受不得被別人指指點點管頭管腳了，蹭蹭地就無名火起。
但林夕夕說到底圖的不是嚴磊這個人，圖的是他的前程，他的富貴。為這個，隻能忍住一口氣。
可現在，嚴磊背著一個竹簍子，裏麵裝了很多土了吧唧的東西。
等等，她看到了什麽？
林夕夕忍不住問：“嚴團長，你、你買草鞋幹什麽？”
幹什麽？他也不知道幹什麽。聽喬薇那意思不是打算用來穿的，是打算掛起來看著？
十有八九小資產階級文青思想又作祟呢。
“當然是穿。”嚴磊義正言辭地說，“不然還能幹嘛，總不能拿來擺著看。”
喬薇趕緊把臉別過去，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場。
林夕夕臉色古怪。
嚴磊瞥她一眼：“你沒穿過嗎？你年紀小，趕上好日子了。我小時候夏天都穿草鞋。”
林夕夕說：“你都是團長了……”
“團長怎麽了？就算當上首長也不能忘本。”嚴磊板起臉說。
林夕夕又被他訓得不想說話。兩爹相遇，必有一傷。
小張說：“那你們繼續逛，我們去那邊看看。”
他帶著林夕夕走了。
喬薇神色也很古怪。
嚴磊扭頭看見，問：“怎麽了？”
喬薇說：“沒事。”
又拉他：“走，看看那邊還有賣什麽的。”
嚴磊：“……”
等回家的時候，夫妻倆一個背著背簍提著編織籃和網兜，一個牽著孩子，滿載而歸。
三個人還一人嘴裏叼一根冰棍。
小豆冰棍3分一根，又好吃又解暑。
回到家推開院門，一眼就看到她的躺椅、竹床都在那裏了，真讓人高興。
她放下東西洗個手，過去把兩張躺椅的位置調整了一下，又把竹涼床挨著躺椅靠著牆放在了屋簷下。
“擱這兒啊？”嚴磊問，“要跟這兒睡覺？”
嚴磊的眼睛裏含著擔心。
她不會是因為嫌熱晚上要睡外麵吧？早知道就該買兩張涼床拚在一起。隻買一張睡不下兩個人，沒法抱著她了。
現在跑回去買還來不來得及？但是好像四平鄉的人就帶了一張竹床過來……
適應了夜夜抱著她睡，忽然又要夫妻分床，嚴團長這心理上打擊有點受不了。
委屈透過眼神都傳出來了，帶著控訴。
喬薇根本沒看見。她忙著給新家具擺位置呢。
“不是用來睡覺的。哎？用來午睡其實也不錯哈？”她開心起來，“挺好，一物兩用。”
聽到“不是用來睡覺的”，嚴磊的沮喪委屈就一掃而空！他又精神起來了：“不睡覺啊？那是用來幹嘛的？”
“就是坐著用的。像……就像一個，嗯，長椅。”想說沙發，又怕嚴磊沒見過沙發，幹脆說長椅。
嚴磊指出來：“沒有椅背。”
“沒關係。我有辦法。”喬薇自有打算。
她先把草鞋和草帽掏出來。
房子的外牆上有好幾個釘子用來掛東西。連洗澡盆平時都是掛在牆上的。
躺椅擺在門口旁邊，涼床擺在嚴湘房間外間的窗戶底下，草鞋和草帽就掛在窗戶旁邊的釘子上。
草鞋是兩隻鞋子用長草繩係著，喬薇掛上去還特別調整了一下，讓兩隻草鞋一隻高一隻低。
退後幾步叉腰一看，歪瑞古德，田園感有了。
買回來的兩種顏色的土布都先抱進屋裏去。
一進屋就看見了她那個藤編的櫃子，樂了：“你給我放這兒了啊。”
差點忘了還買了這麽一個櫃子，今天買的東西太多了。
嚴磊跟進來，摸摸那個櫃子：“這個要放什麽？”
家裏的櫃子夠用了。
時下結婚，流行“三十六條腿”，包含：方桌一張，椅子四把，雙人床一張，大衣櫃一個，寫字台一張，飯櫥一個。
一共三十六條腿。
結婚的時候，他把“三十六條腿”辦得體體麵麵的，除了床改成炕，其他該有的都有。
甚至別人沒有的書架，她也有。
不曉得這個櫃子是幹嘛使得。
“新書櫃嗎？”他問。
喬薇處理了很多書，他猜她是不是想買新書了。
結果喬薇說：“裝鞋。”
嚴磊：“……”
藤編櫃子非常輕，喬薇在屋裏左右看看，把櫃子搬到了一進門左手邊門板後麵。
相當於從她的書房出來就是這個櫃子。
“裝啥？”嚴磊追問了一遍。
“鞋啊。”喬薇說。
她可是受夠了鞋子都溜著牆根放。掃地、拖地的時候都特別不方便，顯得屋子也亂。
她來來回回進出屋裏屋外，把一家三口溜著牆根放的鞋子都放進了她的新櫃子裏。
櫃門一關。
“你瞧，整整齊齊。”她說，“鞋子也整齊了，屋子也整齊了。”
“真有你的，專門買一個櫃子裝鞋。”嚴磊搖頭笑歎，“沒聽說過誰家專門有櫃子裝鞋的。”
那是因為大家的鞋子少啊。
一個人三雙鞋，一雙春秋單鞋，一雙夏天涼鞋，一雙冬天棉鞋。
就這三雙鞋能穿好幾年不換。也就不大需要鞋櫃。
“我鞋多嘛。”喬薇說。
嚴磊一叉腰：“沒事，多就裝櫃子。這不挺好。”
喬薇的神情又微微地古怪了起來。
嚴磊看出來了，因為在集上她就露出過一次這種表情。
“怎麽了？”他問。
喬薇嘬了嘬唇，還是說了：“你對老婆挺好啊。”
“那不然呢？”嚴磊反問。
喬薇想起了林夕夕。
很有意思的是，從現在來看，嚴磊和林夕夕這兩個人挺明顯的氣場不合。他們倆在正文裏是怎麽達成甜寵成就的呢？
“要是……你換老婆了，你對新老婆也是這麽好嗎？”喬薇問。
嚴磊心說這叫什麽問題，總覺得是送命題。
“我怎麽會換老婆。”
“就是假如我死了……”
“呸！快呸！什麽喪氣話咒自己。”
“不要搞封建迷信嘛，我就是說假如。”喬薇把胳膊肘搭在新鞋櫃上，人往櫃子上一倚，斜著眼睛看他，“假如我沒了，你肯定會娶個新老婆吧？當著主席的麵，不許說違心的話。”
堂屋的正牆上掛著主席像呢。
威懾力太強了。
嚴磊想了想，承認：“應該會再娶一個，得有人照顧湘湘。”
是大實話。正文開篇嚴磊和林夕夕相親就直話直說他需要家裏有人照顧孩子。林夕夕表示她雖然沒生過但是超級喜歡小孩，舅舅家的弟弟妹妹她都帶得，嚴湘也跟她親。
最後一句是重點。
所以那麽多人給成了鰥夫的嚴磊做媒，最後他娶了趙團長的外甥女林夕夕。
就是因為她看起來很會照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