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為什麽要戴平光鏡?耍帥嗎?”陳清霧笑問。

“沒錯。”

“才不信你。”

孟弗淵這才認真解釋, “戴眼鏡容易讓人進入審視者的立場。”

“會嗎?”這眼鏡陳清霧戴著有些大,她手指推了推,兩手抓住鏡框兩側, 看向孟弗淵。

大抵隔了鏡片的緣故,她好似確實更敢與他對視。

“要審視什麽?”

“……所有人。”孟弗淵卻有兩分恍神,不知因為他的眼鏡正被她戴著, 還是因為她戴眼鏡的樣子,清冷之外,多了兩分學者般的嚴謹禁欲。

“你不想別人看穿你,但又想看穿別人。”陳清霧說。

孟弗淵點頭。

陳清霧笑,“我也是你審視的對象?”

“陷阱題。我選擇不回答。”

和聰明人對話就是這點不好,他好像從來沒有被她帶亂過節奏。

隻除了出其不意,問他喜歡的人是不是她那一回。

陳清霧摘下眼鏡, 還給孟弗淵,猶豫了一霎,說道:“我還發現了你的一個秘密。想找你求證。”

孟弗淵戴上眼鏡,手指推了推, 正要抬眼,便聽陳清霧說:

“弗朗索瓦·特呂弗的電影, 《祖與占》。”

孟弗淵一下頓住。

陳清霧微仰著頭,好似要透過鏡片直接看進他的眼睛裏,“你的微信頭像。是嗎?”

孟弗淵神情幾無變化,“是。”

“我記得,是三年, 還是四年之前換上的……”

“五年。不, 即將六年。”

陳清霧聞聲隻覺得心頭一震。

對視的目光便是一怯,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她突然寧願自己沒有找他求證。

聽他承認, 自己竟然沒有半點將了他一軍的竊喜,隻有一種隱約翻湧的難過。

六年,原來這麽久。

竟然這麽久。

她意識到,那警戒線之後的真相,她不敢去看了。

孟弗淵幾乎立即察覺到了陳清霧的情緒變化。

實則,站在審視者的立場,也並不一定總能看透人心,譬如此刻。

她為什麽神情一瞬間便黯淡下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孟弗淵正要張口,忽聽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陳清霧驚了一跳,兩步退遠,鎮定自若地說道:“請進。”

進來的是趙櫻扉。

陳清霧登時鬆了一口氣。

孟弗淵沒作聲,將她所有反應盡收眼底。

趙櫻扉往裏一看,同孟弗淵打了聲招呼,緊跟著對陳清霧說:“有書掉你這兒了,我過來拿一下。”

“哦……在臥室床頭櫃上。”

趙櫻扉徑直往裏走去。

陳清霧有驚魂甫定之感,假如剛剛突然來的是孟祁然……

孟弗淵極有分寸,每回過來都會提前打招呼,因此目前為止,倒沒有發生兄弟兩人相撞的慘劇。

但時間久了,終究紙包不住火。

“清霧。”孟弗淵隨手整了整衣領,出聲道,“我先回去了,你今天早些休息。”

陳清霧點點頭。

孟弗淵最後再看她一眼,便轉身往外走去了。

陳清霧目送他身影出了大門,去沙發上坐下,拿了一支煙點燃。

趙櫻扉出來時,就見陳清霧手臂撐著沙發扶手,手裏夾著煙,怔怔發呆。

“我走了,清霧。”

“……嗯。”

趙櫻扉見她仿佛丟了魂一樣,終究不放心,走到她身旁坐下,側身問道:“怎麽了?”

陳清霧回神,吸一口煙,悶聲問,“你現在忙嗎?”

“還好。怎麽了?”

“能不能陪我聊一聊?”

“感情問題?”

“嗯。”

“我勉為其難地聽一聽吧。”

陳清霧笑了一聲,斂下目光,又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上回我跟你說,有個很尊敬的人喜歡我,你記不記得?”

趙櫻扉點頭。

“我今天剛剛發現,那個人……”

“你就不能直接說是誰?”

陳清霧把心一橫,“我今天剛剛發現,孟弗淵……”

趙櫻扉失聲,“誰?”

“……你讓我直接說的。”

“你是說,那個喜歡你的人,是孟祁然的哥哥?”

“……我都說了會嚇死你,你還不信。”

“我信了。”趙櫻扉拊胸口,“……我先消化一下,你繼續說吧。”

“就是,我今天上飛機之前,去搜了一下孟弗淵的頭像,是一部電影的截圖,叫《祖與占》。”

趙櫻扉說:“我看過。講三角戀的。我不喜歡看文藝片,太沉悶了,差點看睡著。”

是的,大家給《祖與占》打上的最膚淺的標簽,就是兩男一女的三角戀。

孟弗淵的頭像,是祖與占二人,在酒館裏喝酒,祖用粉筆在桌上畫下自己情人畫像那一幕的截圖。

陳清霧說:“這個頭像,他換上快有六年時間了。”

“你是說……”

“嗯。”

他喜歡她長達六年之久,卻掩飾得這般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來東城之後頻繁接觸,或許直到今天也不會暴露。

趙櫻扉思考了片刻才說:“他知道你跟孟祁然其實從來就不是情侶關係嗎?”

“他之前不知道。家裏人都默認我跟祁然是一對。”

“這麽久的暗戀,我是做不到的。我能堅持六天不去攤牌就不錯了。難怪孟總創業可以成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陳清霧被逗得笑了一聲。

趙櫻扉說:“那你愁眉苦臉是為什麽?你不喜歡他拒絕掉不就得了。他暗戀是他的事,跟你又沒有關係。”

“……我沒有不喜歡他。”

“喜歡那不是更好嗎。兩情相悅。”

“……趙博士你在感情方麵是單細胞生物嗎?哪有你講得這麽簡單。他是孟祁然的哥哥,知情人是知道我跟祁然根本沒談過,外人不這麽以為啊。”

有時候兩家婚喪嫁娶辦宴會,互相出席,兩邊的親戚都會隨口玩笑地問一句,清霧和祁然什麽時候辦喜酒啊。

就連她自己,此前也篤定地認為,自己會和孟祁然結婚,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樣的情況下,外人會如何看待?

沒有人會細究內情,兩兄弟爭一個女人,這就是鐵口直斷的定調,因為它充分地滿足了大家的窺私欲。

今後,他們三人必會成為茶餘飯後經久不衰的談資。

趙櫻扉聽完這番解釋,了然地點頭,“確實……”

“其實我覺得自己蠻卑劣的。孟弗淵提出要追我的時候,我清楚自己對他沒有惡感,或者說,其實很有好感,就默許了他的行為。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我非常享受。我根本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其實非常刺激……”

趙櫻扉目瞪口呆,“姐妹你太坦誠了。”

陳清霧垂下眼,“……就是這幾天,我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喜歡他了。但是這一點點喜歡,比起他喜歡我六年時間,根本不值一提。我沒有對抗那些流言蜚語的決心,一點也沒有。”

她歎聲氣,“……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追我。這對他太不公平了。”

“所以……”

陳清霧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現在喜歡他到什麽程度?”

“不好說……”

想見麵,想和他不斷不斷地聊天,想進一步追溯那些她沒有特意留心過的,他的過去。

會臉紅心跳,會來回試探,還會心疼他極少展露的脆弱。

這種喜歡,到底到什麽程度呢?

和追隨祁然九年時間相比,能拿得出手嗎?

她甚至都不敢去比較,因為心知這對所有人都是一種冒犯。

趙櫻扉隻談過一些特別直接、毫不拐彎抹角的戀愛,持續時間也都不長,她由來覺得戀愛一事其實很無聊,遠不如實驗有進展更能帶給她愉悅。

也因此,她實難提出有什麽建設性的意見,“站在理性的旁觀者的角度,假如你還沒有多喜歡他,其實我建議你還是算了。人很難真的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你倆的事情一旦露餡,那就是眾口鑠金。更別說兩人還是兄弟,兄弟反目是肯定的。”

陳清霧一時不再作聲。

“當然我這人比較務實,比較怕麻煩,如果是我我肯定算了。不過我的想法不具備參考性,究竟要怎麽辦肯定你自己做決定。”

陳清霧陷入沉思,隻有指間青色煙霧繚繞。

趙櫻扉還得回趟實驗室,因此稍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陳清霧左右沒有睡意。

在**躺了許久,還是爬起來。

披上一件外套,準備去冰櫃裏拿一些瓷泥,又突然想到了什麽。

轉身,往展架方向走去。

左手邊架子上第三排。

晾得差不多之後,就拿保鮮膜裹住,因此至今還保持了恰到好處的幹燥程度。

雖是新手作品,但一旦施釉燒製,成品必然也有一種隨性的雅趣。

陳清霧將其拿了下來,放到一旁,隨後去翻靠牆架子上的試片,找一種最合適的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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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代機械臂進入調試階段,公司高層都在為尋求新一輪融資做準備。

孟弗淵忙得晨昏顛倒,每每稍有閑暇想去拜訪陳清霧,都被告知很不湊巧,孟祁然在她那裏。

如非必要,他不願提前將衝突升級,否則清霧夾在中間一定難辦。

因此也就放棄。

他去北城出差一趟,回來便要到孟祁然的生日了。

孟祁然10月20日生日,陳清霧10月27日生日。

離得近,兩家關係又好,因此家長索性就把兩人生日並到一塊兒過,為了“公平”起見,今年過陳清霧的那天,那麽明年就過孟祁然的那天,如此輪替。

過去二十多年都是如此,今年估計也是同樣。

他不願回南城再與她見麵,那麽多雙眼睛看著,過分拘束。

因此落地後的第一時間,就聯係陳清霧。

沒想到仍是不湊巧。

孟祁然正在陳清霧的工作室,幫忙組裝貨架。

他工作室離得近,不過三公裏,具體業務也不需要他親力親為,因此凡有空都會去陳清霧那兒看看。

最近做的東西很多,原先的幾個架子快要堆放不下了。

陳清霧下單了幾組超市貨架,孟祁然到的時候,她正自己吭哧吭哧地組裝。

她這人好像很不喜歡麻煩別人,能力之內一定自己動手,能力之外再考慮尋求幫助。

多一人幫忙,速度快了許多。

幾個大型貨架整齊地立了起來,下一步便是將原本貨架上的素坯,重新整理一遍。

全部弄完,花去了好長時間。

陳清霧拿掃帚和撮箕略作打掃,洗手之後,拿起手機,準備點兩份夜宵。

沒想到微信上有新的消息。

她和孟弗淵的上一次對話,在兩小時前。

孟弗淵問她是否方便過來,她回複說孟祁然在這裏。

孟弗淵便回複了一句“知道了”。

最新消息發送於半小時前,孟弗淵說:祁然走了告訴我一聲。

陳清霧心口一沉,酸澀不堪。

她暗自吸了一口氣,轉頭對孟祁然說:“我給你點夜宵送到你工作室可以嗎?我需要出去一趟,見個朋友。”

孟祁然往牆上掛鍾看了一眼,“現在?”

“嗯。”

孟祁然笑說:“你覺得我缺一頓夜宵?我是想跟你一起吃夜宵。”

“欠我一頓,掛賬上了。”孟祁然提起沙發上的雙肩包,轉身離開了。

看著孟祁然身影消失,陳清霧拿起手機,給孟弗淵發消息:“你在公司嗎?我過來找你。”

孟弗淵:在家。我過來吧。

陳清霧:不。地址發我一下,我過來。你稍等我一下。

陳清霧換了套衣服,再看手機,那上麵有孟弗淵分享的一處公寓的地址。

那公寓要經過他們公司,再繼續往前,離她的工作室開車大約四十分鍾,比她以為的要遠得多。

車子啟動之前,陳清霧給孟弗淵發了條消息告知他自己已經出發。

孟弗淵叫她注意安全。

九點剛過,正是東城最熱鬧繁華的時候。

她卻隻有一種荒寂的心情。

車終於開到了那公寓小區門口,陳清霧找一處路邊停車位,停好車給孟弗淵發消息,請他下來一趟,想跟他說兩句話。

孟弗淵:正在煮麵,不好熄火。你方便上來嗎?

孟弗淵:裴卲也在。

後麵這句,仿佛是專為打消她的疑慮。

陳清霧猶豫之後,回複說可以,孟弗淵便發來樓棟號。

高檔小區,一梯一戶。

出了電梯,一轉彎便看見大門是敞開的。

陳清霧走過去,往裏探看一眼,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

裴卲的聲音。

裴卲走到門口,開鞋櫃給陳清霧找了雙一次性棉拖。

如此輕車熟路,讓陳清霧不免疑問:“你們是合租?”

“不是,我住樓上,經常來他這兒蹭吃蹭喝。”

陳清霧笑了一聲。

換好拖鞋,陳清霧跟著裴卲走進客廳。

這公寓應當是租的,現代風格,裝修有種樣板間的規整。

中廚與餐廳移門相隔,陳清霧往裏看去,隻看見孟弗淵站在灶台前方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放了手中袋子在茶幾上,在黑色皮質沙發上坐下。

“你們才下班?”陳清霧問。

裴卲說:“不是。老孟剛從北城出差回來。”

“怎麽好像一直是他出差?”

裴卲笑說:“談融資這些事兒,我辦不來。我張口人就覺得我不靠譜。”

這一點陳清霧是認同的。裴卲有種不諳人情世故的直率。

坐了沒一會兒,陳清霧便看見孟弗淵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端著一口雪平鍋,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孟弗淵取了一張隔熱墊放在桌上,將雪平鍋放上去,再度轉身回廚房,拿了三隻碗,三雙筷子。

隨即往客廳看來一眼,“過來吃麵。”

裴卲騰地起身。

孟弗淵目光落在陳清霧身上,“你也過來,清霧。”

這種仿佛家長般的語氣,讓陳清霧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鍋裏內容豐富,除了麵條,還有番茄、蝦、雞蛋和青菜,澄黃燈光下,那色澤單看一眼便覺得分外誘人。

孟弗淵挑了一碗麵條,先遞給裴卲。

第二碗,是給陳清霧的。

“……我不是很餓,吃一點點就好。”陳清霧忙說。

“嗯。”

接過那碗麵,陳清霧坐了下來,挨著孟弗淵。

對麵裴卲已然在狼吞虎咽。

陳清霧想到高二那年暑假。

她跟孟祁然去美國旅遊,順道探望彼時正在加州讀研的孟弗淵。

那時孟弗淵住一間小公寓,與另一位留學生合租。

孟祁然連吃了幾天的西餐,說是吃膩了,特想嚐一口番茄炒蛋。

孟弗淵冷淡地叫他出門左拐,對街有家中餐館,想吃什麽自己點。

然而,那天她跟孟祁然玩了整天,回孟弗淵的公寓拿東西時,孟弗淵一聲不吭地從廚房端出了三菜一湯,裏麵就有祁然心心念念的番茄炒蛋。

那時候她羨慕極了,祁然居然能有一個這樣完美的哥哥。

陳清霧偷偷看一眼孟弗淵,他穿了身深灰色的家居服,大抵是剛洗過澡,能嗅到身上一股清淡的香氣。

陳清霧收回目光,埋頭吃麵。

裴卲笑說:“陳小姐你最近在忙些什麽呀?訂單是不是挺多的?”

陳清霧放下筷子,咽下食物,方才回答:“是有點忙。很多客戶都是安姐介紹過來的。”

“上回去安姐那裏喝茶,你做的那套茶具,很多人喜歡,都在問是哪家的。”

陳清霧笑說:“那我下次要去安姐那裏發一發傳單。”

見陳清霧隻顧說話,那碗麵半點沒見少,孟弗淵忍不住提醒:“吃完再聊。”

一鍋麵分量剛好,裴卲添了半碗,沒有一點浪費。

陳清霧自覺幫忙端碗進廚房。

而裴卲生怕要被孟弗淵留下洗碗,當即溜之大吉。

陳清霧將碗放進水槽,挽起衣袖正準備打開水龍頭,孟弗淵說:“我來。”

語氣與動作都有些不容推拒的意思。

陳清霧隻好讓開。

孟弗淵將碗和鍋具衝洗之後,放入洗碗機裏。

清潔流理台和灶具,最後按出一泵洗手液。

一邊洗手,他一邊問:“想對我說什麽?”

這些天醞釀許久的話,臨說出口卻突然膽怯。

陳清霧暫且沒作聲,轉身,往客廳去,拿起自己帶來的那隻紙袋。

孟弗淵走出廚房,在島台處接了一杯水,朝陳清霧走去。

陳清霧接過水杯,卻隻放在茶幾上,幾分局促地將手中紙袋遞給孟弗淵。

孟弗淵接過,打開一看。

那是隻杯子。

黑色釉麵,幾分磨砂感,拿在手裏分外穩重稱手。不像是她一貫的水平,因為杯壁有幾分不均勻。

他拿在手裏轉了個圈,恍然意識到,這杯子是他做的。

沒想到她竟然還留著,而且杯沿平整,那被他失手壓出的缺口,已經修複過了。

孟弗淵拿著杯子,抬眼看向陳清霧,等她解釋。

“你讓我處理掉,但是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主動打碎任何東西。所以……我把它燒了出來。”

孟弗淵目光一時變得很靜,“什麽意思,清霧?”

她的神情如此複雜,絕不是單給他送禮物這麽簡單。

一個念頭陡然浮現。

趕在陳清霧說出口之前,他率先出聲:“你是來跟我劃清界限的嗎,清霧。”

陳清霧倏然抬眼。

“和祁然在一起了?”孟弗淵聲音有一種刻意為之的冷靜。

“不是!”陳清霧忙說。

“那為什麽?我哪裏做得不對?”

“……沒有。”陳清霧深吸一口氣,不自覺地伸手,捉住了孟弗淵的衣袖,“……可以聽我慢慢解釋嗎?”

“你說。”

“……你絕對沒有哪裏做得不對。全部都是我的問題。你這麽好,你的感情絕對值得光明正大,隻是……我沒有能力和決心把它變得光明正大。”

她聲音有種艱澀之感。

孟弗淵反而鬆了一口氣,“就為這?”

陳清霧立即抬頭看他,愕然道:“……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

陳清霧覺得匪夷所思,“和我接觸都要趁著祁然不在時偷偷摸摸。明明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但你依然不能堂堂正正地……這對你太不公平了。”

孟弗淵微微躬身,將那隻杯子放到了茶幾上,順勢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似打算掙開,但一瞬便放棄了。

孟弗淵低著頭,深深看她,“我告訴你,清霧。過去六年時間,我對你的心情,遠不是偷偷摸摸這個詞可以形容。它比你以為的要齷齪和卑劣得多,隻不過我善於掩飾,所以從未暴露。”

這番坦誠,讓陳清霧心口痛漲,幾分難以呼吸。

“……過去它見不得光,而現在我卻可以堂而皇之地告訴你。我有什麽不滿足的?”

“可是……”

“你說過不討厭我。”

“……是。”

“那為什麽要推開我?”孟弗淵緊緊盯著她,“我的頭像一直沒換過,謎底就在謎麵上,你為什麽突然想到要去查它的意思?”

“我……”

“嗯?為什麽?”孟弗淵頭又低了兩分,聲音與呼吸俱是沉沉。

陳清霧屏息,閉眼承認:“因為好奇。”

“有所偏愛,才會替人伸張不公。”孟弗淵手指緊扣,感受到她手腕處的脈搏,“……你已經暴露了,清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