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李婆婆被轉移注意力,她進屋後,又一愣。
差點以為回到了小時候。
老式的八仙桌,條幾,太師椅,九桃纏枝大花瓶裏插著雞毛撣子,裝修古香古色。
孕婦更離譜,她躺在紅色拔步**,留著厚重的發髻,整個一古代人打扮。
李婆婆思維忽然發散:她不熱嗎?
孕婦聽到動靜,艱難抬起頭,剛要說話,請李婆婆來的男子快過走過去,溫聲道:“娘子,不怕,穩婆我請來了。”
產房,是李婆婆的天下!
她推開男子,哈哈手,再使勁搓幾下,等手熱了,輕輕掀開孕婦身上繡著大紅色牡丹的被子,開始檢查胎兒情況。
兩天還沒生下來,情況應該很嚴重。
這其中的一個細節,等她回家後才想起來,那叫一個細思極恐——孕婦沒有體溫,但也不冰涼,就像,就像塊放很久了的肉。
李婆婆表情嚴肅,連續摸了好幾遍,暗暗倒吸一口冷氣,瞪了眼男人:“沒做過產檢嗎?”
孩子完全倒過來了,屁股朝下,頭朝上,能生下來才怪。
這些年她很少接生,和現在的醫療水平發達也有一定的關係。
從懷孕開始,幾乎稍有條件的都會定期產檢,遇到無法解決的,剖腹產就是。
男人被瞪的低下頭,含糊說了句什麽。
“行了,別解釋了,知道疼媳婦才是好男人。”已經這樣,說再多沒用,李婆婆估算了下距離最近的醫院,顯然來不及,不耐煩推了下男人,“愣著幹嗎,快去燒開水,多燒點。”
其實她心裏不怎麽慌。
畢竟幾十年的接生經驗,啥場麵沒見過。
李婆婆深呼口氣,調動老邁的神經,一邊和孕婦柔聲說話,一邊開始行動。
胎兒屁股朝下,隻要調轉過來,應該就沒什麽事了。
大概燈光太朦朧,顯得孕婦皮膚有種不正常的......慘白。
李婆婆摸到了胎兒小小腦袋,她力度輕柔的像羽毛,順著往下,摸到了小小的臀部,然後,腕關節輕輕用力。
臀位外倒轉術,全靠經驗。
太大,會傷到胎兒,太小,轉不過來。
李婆婆屏住呼吸,宛如打太極般,雙手不停旋轉,她的雙手,就是眼睛。
一切非常順利!
等調轉過來,孕婦很快有了反應,生下個不怎麽胖的男娃。
李婆婆作為這個年紀的人,多少有些重男輕女,她眉開眼笑:“恭喜恭喜,喜得貴子。”
此刻,已經淩晨一點。
再三確認孕婦沒事,李婆婆擦擦忙出來的一頭汗,她可以回去了。
男人似乎不善言辭,連連鞠躬,拿出個大紅包。
李婆婆沒客氣,應該的,去醫院生孩子少說一兩萬。
男人堅持送他。
李婆婆再三推辭,孕婦離不開人,最終沒能拒絕。
男人,依舊提著那盞幾乎沒啥用的燈籠。
李婆婆實在忍不住:“回頭買個手電筒吧,花不了多少錢。”
真是的,頭次見家裏沒手電筒的。
男人連連點頭,等走了十多分鍾,忽然莫名其妙說道:“嬸子,等再見麵的時候,定有厚報。”
李婆婆沒放在心上,隨意擺擺手。
再見麵?
沒錯,是很快會再見麵,等孩子滿月的時候,要給她這個接生婆送紅雞蛋。
人上了年紀,不服老不行,李婆婆這會感覺有點疲憊,以至於沒發現,怎麽就忽然走到家門口了。
臨走時,她特意開的院子燈還亮著。
沒停電啊。
李婆婆有點疑惑,按理說,兩個村子距離不遠,應該用的同一條電纜,她打算客氣幾句,邀請男人喝口水再走,可一轉身,男人沒影了。
啥時候走的?
回到家,李婆婆下意識掏出剛才男人送的紅包。
剛才暗暗捏了幾下,應該有一千塊。
然而,她掏出了一個黃表紙紙包!
死人用的那種黃表紙!
李婆婆打個哆嗦,一點點拆開黃表紙,果然,裏麵是一遝紙錢,帶著銅錢花紋的紙錢!
無數被忽略的細節一點點出現。
李婆婆想起來了,從始至終,那個男人走路,一點聲音也沒.......
是飄著的。
她,她剛才給鬼接的生?
李婆婆知道,這個世界,有不幹淨的東西,但她給人接生,也算積德行善,這輩子走的直行得正,沒做過什麽虧心事。
給鬼接生就接生吧,而且對方一直客客氣氣,沒有害她的意思。
李婆婆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後,躺下沒幾分鍾,詐屍般直挺挺坐了起來。
男人說:等再見麵時還有厚報?
李婆婆無法淡定了,天一亮,立刻跑到土地廟,她不怎麽信菩薩,感覺官太大了,管的人太多顧不過來,還是土地神好。
聽著李婆婆祈求平安的禱告,梁景瑤默默歎口氣,選擇啥也沒說。
一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李婆婆隻剩一年零三個月的壽命。
那對鬼夫妻,到時候會親自相送。
龍哥下午兩點才趕到,一夜過去,他肉眼可見的憔悴,脖子上的金鏈子似乎都黯淡了,見到梁景瑤,立刻雙膝跪地連連磕頭。
那個女鬼,又哭又嚎整整纏了他一晚上,直到天亮時分才離去。
而比這更可怕的,上麵的人看到直播視頻了,他差點沒能脫身。
他知道,不管哪條路,他這輩子算完了,隻希望,老母親和兒子別受牽連。
梁景瑤沒可憐他。
自作孽不可活。
這會知道母親和兒子了?做壞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母親孩子?
不過,整件事情牽扯太大了,需要他這個直接證據。
確認他想好,梁景瑤直接聯係特管局。
龍哥耷拉著頭走了。
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製裁,即使檢舉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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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土地廟又來人了,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身得體西裝,但麵色極差,蠟黃,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
梁景瑤忍不住皺眉:妖氣!
男人全身妖氣纏繞,屬於活人的氣息弱的宛如風中殘燭,再拖下去,估計最多還能活個兩三年。
“大師,我姓趙,叫趙有福,是您的忠實粉絲。”男人打起精神,恭敬道,“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想請您幫我看看,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牽扯到妖怪,事情就嚴重了,梁景瑤立刻查看往生錄。
巧了,又是個自作孽不可活的。
梁景瑤淡淡道:“謝謝你的支持,哪裏不舒服?”
趙有福絲毫不在意她的冷淡態度,他似乎有點站不住了,扶住牆壁,喘了口氣才有氣無力道:“大概兩個月之前開始的吧,身體慢慢沒力氣,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營養不良.......可我平常很注重飲食健康。”
他忍住沒罵髒話。
以他的身價會營養不良?簡直開玩笑。
“我吃了很多吃補品,人參什麽的,吃完的確有點效果,最多持續兩三天,到現在,上個樓都費力,感覺......感覺好像活不久了。”
梁景瑤笑笑:“你感覺到挺準的。”
自己感覺和別人說完全兩個概念,尤其是梁景瑤。
趙有福大驚失色,身體晃了晃:“梁大師,您能看出我得的什麽病嗎?”
梁景瑤沒回答,晾了他一會才慢悠悠道:“你既然看過我的直播,應該明白,在我這裏沒有秘密。”
趙有福自信道:“知道的,可我真的沒做過壞事,您要不信,隨便算。”
這點他敢發誓。
從小到現在,絕對沒做過違法的事,甚至公司的稅務都幹幹淨淨。
他坦誠直視梁景瑤,然後,想起這位大師報戶口本的本事,忽然有點心虛,弱弱道:“除了,除了作風有點問題。”
梁景瑤簡直無語:“你一個窮小子,靠著發妻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怕遭報應嗎?”
趙有福:“.......”
果然什麽都能算出來!
他額頭冒了層虛汗:“大,大師,您是說我的病,和外遇有關係?”
梁景瑤不耐煩瞥他一眼:“對,想活命,趁著我還有耐心,趕緊老老實實說。”
趙有福拚命點頭。
父母去世的早,如今工作在另外一個城市,各種瑣事纏身,別說父母了,經常忘記自己是誰。
幾個月前,忽然夢到母親,說太久沒見到他,想他了。
趙有福醒來後哭了,他不孝,算起來,好像快二十年沒給父母掃過墓了。
當天,他一個人驅車千裏,回到那個快要變陌生的小村莊。
離開是少年,歸來時人已中年。
趙有福在父母墳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他不打算接走父母。
父母屬於這片土地,城市,是異鄉。
老宅子塌了大半,荒草長得別人還高,卻依舊殘留著兒時的點點記憶。
趙有福淚眼婆娑,仿佛看到了院子裏蹦蹦跳跳的自己,還有麵容模糊的父母,他含著淚,開始拔草,用養尊處優的手,一棵棵拔。
房子是那種早期的四合院,正對著四間的堂屋的,是類似棚的灶屋,沒有門。
沒有門,風吹日曬侵蝕,屋頂已經塌了。
趙有福撥開野草,哭的更厲害了,他看到了灶台上的那口大黑鍋,以及旁邊早已布滿灰塵的瓶瓶罐罐。
甚至沒塌的半邊牆上,還貼著張斑駁的灶王爺神像。
隻是,灶前沒有了那張慈愛的笑臉。
這口黑鐵大鍋,曾經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歡樂,冬天的放學回來的時候,爐膛裏永遠有熱乎乎、香噴噴的烤地瓜。
母親有次神秘的告訴他,這口鍋可不一般,有靈性。
趙有福當時可興奮了,是口神鍋吧,當然,大了後明白,那應該是母親故意騙他玩的。
不過,那口鍋做出來的飯真的特別好吃。
養尊處優多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習慣各種農活的窮小子,趙有福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劃破了,好幾滴鮮血,滴落黑鐵鍋裏。
回憶很重,很濃。
趙有福原本打算當天回去,可腳步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拉住,他忽然感覺,這裏才是真正的家。
他什麽都沒買,簡單收拾了下父母的屋子,和衣而睡。
睡的非常香甜。
一直到聽見女人嚶嚶的哭泣聲。
農村的夜,沒有任何霓虹,月光極亮,院子裏仿如白晝。
剛剛清掃幹淨的院子裏,站著個女人。
有影子!
趙有福沒多想,今天來了好多鄉親,得知是他,親熱的不得了。
院門沒關,這是誰家姑娘受了委屈跑這裏哭?
看對方年紀,也就二十出頭,自己離開的時候,應該還沒出生呢。
趙有福笑笑,眯起眼,隔著窗戶細細打量。
女人皮膚有點黑,不過也正常,鄉下人嘛,沒有皮膚白的,但身材極其好,月色下的影子前凸後翹,美的驚心動魄。
作者有話說:
嗚嗚,又食言了,明天不雙更,胖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