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035
最後一場戲是夜景, 今晚正好是晴空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一輪圓月高懸,厲靖薇鬆了口氣, 這至少不會因為天氣拖進度了,嫂子今晚拍完也就能回去了。
殿外的場景布置得特別美, 一棵巨大的仿真梨花樹佇立在那裏,樹冠映襯皎皎明月,綴滿潔白花朵的枝椏低垂, 影影綽綽間又是謝靜淵的清冷容顏。
今夜白衣仙人將月下舞劍, 卻仍放不下凡塵世情, 不得飛升之法,最後氣息紊亂吐血, 傷懷摯友。
妝造老師在給顧忱整理著衣擺,厲靖薇則是在給顧忱講戲:“顧老師,一會兒您舞劍, 能不能在姿態上展現出一種隱隱的孤獨感,但不能很明顯,畢竟,謝靜淵不是會情緒外露的人,所以他的孤獨, 也隻會讓人從劍法中窺見一二,從表情上表現就過度了。”
“唉,我知道我講得很玄奧, 但這其實是一種最理想的展現, 顧老師要是做不到也沒關係, 照常舞一套強大的、有美感的劍法就行了。”
顧忱不置可否,隻是點頭淡淡道:“我盡量試試吧。”
既然厲靖薇提了要求, 顧忱也就從腦海裏找出了一套大致符合要求的劍法,這是某位武林至強者,一生獨孤求敗卻再無對手,而創造出的劍法,強大卻充滿了孤寂。
厲靖薇又將各個位置的到位情況確認了一遍:“鼓風機再調一下,力度太大了,自然一點……”
“顧老師,您站位稍微再往右偏15°的樣子,這個角度月光剛好……”
確認完畢,她瞥了一眼旁邊角落處準備好的座椅,她哥怎麽還沒來?
厲廷欽要來探班,陳助理自然是提前就和厲靖薇的助理對接好,把顧先生拍戲的時間點了解清楚並安排好相關事項,以免耽誤老板的時間。不起眼的角落處的座椅就是厲靖薇助理替厲廷欽準備的,很低調,但視野很好。
既然厲廷欽還沒來,厲靖薇也不會影響自己正常的工作流程,她拿著對講機,道:“各部門準備了……action!”
鼓風機吹出“自然”的夜風,吹得顧忱白衣翩躚,伴著明月與梨花,一切都是那麽的悠然靜美。
然而顧忱一出劍,就把厲靖薇看住了。
好鋒銳的劍法!
像是一道明光斬破黑暗,大開大合、酣暢淋漓,劍法的剛與月夜的柔,形成了一種和諧的美。
厲靖薇看得入神,連呼吸都放緩了,連厲廷欽是什麽時候在她身後坐下的都不知道。
顧忱太強了,哦不,謝靜淵太強了,這樣有說服力的劍法,真正的展現什麽叫做強大到無人能敵,什麽叫做仙界至尊。
但驚世一劍也再無人來和,厲靖薇沒能看多久,“嚓”的一聲,利劍入鞘,幹脆利落,這至美至強的月下劍舞就結束了。
場麵一片寂靜,白衣仙人持劍靜立,月光灑在他的肩頭,隻剩繁花靜落。
厲靖薇忽然就領會到,原來這就是強者的孤寂了。
厲靖薇入神的時候,厲廷欽也在凝視著顧忱,阿忱舞劍時神情很專注,清冷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種聖潔而純淨的美,淩厲的劍法中,又能讓人直觀感受到他的強大,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之心。他真的不理解,這些粉絲是怎麽對著這位清冷孤絕的仙尊,產生出那些汙濁想法的。
至於孤獨……阿忱似乎真的很孤獨,也許……這是自己的過錯。
“卡!”厲靖薇深吸一口氣,才從震撼中回過味兒來,“天啊……顧老師,您沒拍過戲,竟然完美完成了我的要求!每一個玄妙的點都到位了!”
看厲靖薇這個激動的樣子,雙腿交疊靠坐在椅子上的厲廷欽瞥了她一眼,不是說靖薇在片場很嚴厲麽?怎麽對著阿忱是這個樣子?不過靖薇也說得對,阿忱的表演確實很完美。
隻是厲廷欽沒有想到 ,顧忱還會舞劍,他留學時也會與同學進行騎馬、擊劍之類的活動,其中不乏一些專業運動員,但阿忱可以說是他見過的所有人裏,在這方麵最完美、最精通的。
可是,阿忱有這麽多強大的愛好與技能,卻一直被埋沒,可見那三個家庭對他忽視到了什麽程度。厲廷欽不禁覺得,每見到這樣的情況一次,就是對自己的反思。
顧忱也看見了厲廷欽,微微挑眉,對他淡淡地笑了笑。
皓然月光下,花枝影影綽綽間,一直清冷內斂、不露情緒的白衣仙尊,薄唇邊忽然就綻放了這樣一個淡淡的笑容。
厲廷欽微微一怔,他知道阿忱生得好,卻沒想到在這樣的妝造和氛圍下,僅僅是一個微末的笑容,都會來得這樣動人心魄。
厲廷欽身後一位工作人員呆滯地喃喃道:“媽媽,我戀愛了……”
厲廷欽回眸瞥了那位工作人員一眼,工作人員被這可怕的氣場嚇了一大跳。
厲靖薇看到厲廷欽的眼神,忍住笑意,識趣地扭頭幹脆不去看顧忱,背對顧忱、麵對厲廷欽小聲道:“哥,你要過去跟顧老師說兩句不?”
然而就算這樣,她看見厲廷欽看她的眼神依舊不是很和善,忽然明白了什麽,趕緊從厲廷欽麵前挪開,噢噢,原來是擋住她哥看嫂子了啊。
之前嘉樹回國晚宴她哥都不帶回來的,現在嫂子一拍戲立馬就回來了,看來還是嫂子的魅力大嘛。
厲廷欽簡單道:“不了,你按你的流程走就好,我就在旁邊看看,不打擾你們。”
他又看一眼腕表,提醒道:“盡快完成吧,顧老師晚上十點前就要休息。”
嘖嘖嘖,厲靖薇在心裏暗歎,表麵卻十分專業而正經地點頭道:“好的厲總,那我先繼續拍戲了。”現在就已經九點了啊,她哥真是為了老婆欺負導演噢。
現在顧忱是要在殿中打坐,工作人員調整好了打光,並找到了最優越的角度,月光正好從窗欞照進來。
顧忱垂眸閉目,眉目舒展,月光似乎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光暈,厲廷欽隻覺得此時更有一種聖潔而不可褻瀆的意味了。
然而隻拍了幾十秒,厲靖薇就喊了“卡”,然後道:“來,給顧老師把嘴裏的血包加上。”
“化妝師過來,再給顧老師把嘴唇塗得蒼白一點。”因為修煉也不可能一開始嘴唇就白了,妝容什麽的都不對,所以這是分成兩鏡拍的。
厲靖薇一邊等他們弄,一邊講解道:“顧老師,等一下您閉著眼睛再打座一會兒,然後作出氣息紊亂略帶痛苦的姿態,再把血包咬破,要輕一點,隻流出一點點血染紅唇瓣的感覺……以尊上的強大,吐血也要吐得有美感,您懂吧?”
但厲靖薇身後的厲廷欽卻皺了皺眉頭,仙尊蒼白而染血的薄唇……?這場景讓他腦海裏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看過的某些不和諧內容,靖薇拍這種場景又是為了表現什麽人物形象呢?
厲靖薇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說著說著,就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回眸看一眼她哥,頓時不解?幹嘛啊?這麽絕美的名場麵,她哥怎麽還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這都不期待嗎?
不過厲廷欽的目光也沒有影響厲靖薇的拍戲節奏,準備好後,直接叫了action。
隻見打坐中的顧忱平穩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一縷鮮血緩緩從唇角溢出,沾染上蒼白而冰冷的唇,他輕輕咳了一下,然後睜開了那雙淡漠的眼,可是那雙向來平靜的眼眸中,此刻卻深藏著別樣的情緒。
厲廷欽在場邊和那雙眼對視,瞬間看到了那雙眼中深藏著的孤寂與痛苦,而這一瞬間,他似乎看到的不是謝靜淵,而是顧忱。
不過,海上的波瀾也隻是一瞬間,寬廣而博大的大海瞬間就恢複了平靜。
“卡!完美!”厲靖薇感慨道,“尊上心思內斂,所以就算是最脆弱的時候,傷感痛苦的神情都應該隻會有一瞬間,不會過多地泄露自己的情緒。顧老師看來您就算隻有一點戲份,也是好好研究過這個人物的……”
顧忱道:“……這場戲對我來說確實挺難的。”畢竟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了,找了半天才找出了這麽一點痛苦情緒,也是不容易。
“顧老師您太謙虛了!”厲靖薇帶著一種大功告成的興奮,“顧老師,真是太感謝您這三天的客串了,簡直是救我於水火,現在殺青了,我們……”
背後的厲廷欽輕聲提醒道:“九點半了。”
厲靖薇頓住:“……特殊情況,有一天晚睡也是……”
顧忱卻被提醒到了,道:“確實,九點半了,現在回去休息恐怕都有些晚了。”
夫夫兩人同時這麽說,厲靖薇再度頓住:“……”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她語速立刻就變快了,風風火火道:“好的,化妝師化妝師!快來給顧老師拆一下頭套!”
然後,她看向厲廷欽和顧忱,信誓旦旦微笑道:“馬上哦,很快的。”
頭套很快就被拆了下來,化妝師再幫他把妝初步卸了一下,厲靖薇又道:“這樣吧,顧老師急著回去的話,可以把戲服穿回去,再慢慢換衣服,反正這個角色的戲已經拍完了,把戲服帶回去做紀念也是可以的……”
顧忱點頭,道:“那就走吧。”在這裏把戲服換成自己的衣服,回去洗澡又脫下來再換一次,還是挺浪費時間的。
厲廷欽道:“那行,走吧。”
兩人各自走了出去,片場的人見一人戴了婚戒,一人沒戴,倒是沒有聯想到他們是伴侶,隻以為這位西裝革履的大佬,像網上說得一樣,是來拜訪神秘的顧老師的。
到停車場,他們才上了同一輛車。
共同坐在後座,厲廷欽看向顧忱,看見他唇畔的一抹暗紅,他抽了張紙,道:“這裏還沒擦幹淨。”因為是唇瓣偏內了,化妝師卸妝也不好意思去擦,所以留下了。
夜晚昏暗的汽車後座內,厲廷欽拿著紙巾伸手替他擦了擦。
看著那充滿清冷感的染血薄唇,厲廷欽腦海中卻浮現出昨天無意間看到的文字。
“他的指腹抹過謝靜淵唇角的鮮血,卻按進了那微微張合的薄唇中,感受到唇齒間的溫熱,他……”
厲廷欽立刻製止了自己腦海中紛亂的念頭,他到底在想什麽?這些汙穢的文字也太影響人的思緒了。
於是他移開目光,皺著眉頭將紙巾遞給顧忱,道:“阿忱,你自己再擦一下吧。”
顧忱挑了一下眉,接過紙巾,也沒說什麽,自己把唇角的假血擦掉了。
因為上次已經有狗仔摸到了穆氏那家酒店,安全起見,陳助理又安排了另一家高檔酒店的總統套房。
進入套房,厲廷欽一邊脫掉西裝外套,一邊道:“你的行李陳助理已經給你拿過來了。”
他解下領帶,又解開袖扣,將襯衫袖子半挽上去,幫顧忱把真絲浴袍拿了出來。
顧忱則是在解繁複的古裝,脫掉一層華麗的繡銀色暗紋的外袍,又脫掉一層襯袍,最裏麵是一件白色交領中衣,厲廷欽一瞥,就看見了兩抹漂亮的鎖骨。
然後,似乎是不想穿著這個衣服進浴室,顧忱又把這件中衣脫掉了,因為他一直在鍛煉,現在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腹肌,不顯壯,卻讓整個身體的線條特別優美。
“厲總,幫我把戲服收一下吧。”既然說留下來做紀念,還是好好保存一下。
厲廷欽喉結滾動了一下,說:“好。”
和仙尊謝靜淵一樣,顧忱是冷白皮,整個人看起來特別清冷,所以才會有人這樣寫:
他握住他的腰,低語:“師尊,您看起來如此冷漠,身體看起來也如此冰冷,不知道……是不是熱的呢?”
想到這裏,厲廷欽又頓時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他不該這樣冒犯阿忱的。大概是這些文字太有洗腦效果吧?
厲廷欽克製地開口道:“阿忱,冒犯了,要不我先進去吧?”
顧忱有些奇怪,道:“我們都是男的,這有什麽冒犯的?”
“況且,”顧忱又把拍戲摘下來的銀白婚戒戴回了無名指,“不是已經結婚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