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二月的寒風裹挾著雪花,冰冰涼涼的打在人的皮膚上,就連骨頭縫裏仿佛都能感受到這股子寒意。

從城裏去往鄉下的土路上,一個穿著破舊棉襖以及棉布鞋的女人挎著一個小小的包裹,踉踉蹌蹌的走在這漫天的雪花裏。

好像這天地仿佛除了鋪天蓋地的白,就隻剩下這女子一人,在路上行走。

大雪紛紛揚揚已經下了一整天,棉布鞋踩在腳底下,很快就被到腳踝的積雪埋沒,突然,一陣大風刮過,把女人吹得睜不開眼。

“哎呦,姑娘,這大冷天的,你穿著這麽薄的小棉襖,連個帽子手套圍巾也不戴,這是去哪裏啊?”

就在這時,一個趕著牛車的老漢,停在了周至的身邊,掃了一眼她的現狀,語氣帶著幾分憐惜的說道。

周至抬起頭,頓時一張被凍得發白的臉蛋露在了老人的眼裏。

這是一張一眼看過去就十分漂亮的麵孔,她看起來帶著幾分稚氣,顯然還沒到二十歲,烏黑的頭發已經完全被大雪打濕,就連眉毛睫毛上也沾了一層的白霜,一張口,哈出一股熱氣。

“老人家,我想要去紅旗公社周家生產大隊。”

周至一張嘴,一股涼氣侵入肺腑,她緩了一會兒,被凍得哆哆嗦嗦的,用打顫的聲音說道。

她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當然這笑在那坐在牛車上的老漢看來,明顯是帶著幾分僵硬,估計這孩子是被凍壞哩。

不過跟他家裏小女兒一樣大的年紀,老人看著周至,心裏頓時就軟了幾分,聽見周至的話之後,立馬對著她說道:

“那正好,我也是周家村生產大隊的,正好順路,能送你一程。來,上車坐著吧。”

“多謝您了,大爺。”

周至抹了一把睫毛上的霜雪,認真的看了眼對方的年紀,十分感激的道謝。

她剛要上車,沒想到腳已經被凍得不好使了,好在老大爺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要不然,周至那張漂亮的臉蛋非得摔倒在雪堆裏。

“哎呦,姑娘,你小心點,來,我扶著你,慢點上車,就坐在我身後,大爺穿得多,可以給你擋著風。”

那老人指著自己身後那片地方,十分熱情的招呼道。

牛車上裝著一袋袋的東西,周至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什麽,然後垂下眸子,等那老人把身後的積雪清掃了一遍,就坐在了他的身後。

這裏果然如老人所說的那般,有對方擋著,吹到她這裏的寒風小了不少,周至笑了笑,為自己終於擺脫用腿走路而感到高興。

老黃牛在老人甩了幾下鞭子後,慢悠悠的往前走。

路上,老人好奇的對著周至問道,“姑娘,這大雪天的,你一個人去我們周家村生產大隊幹什麽去啊?”

“我找他們村的錢麗芬家。”周至聞言,心情一瞬間的低落,但還是照實的回答了老人的問題。

因為這個老人同樣是周家村生產大隊的,如果以後她要留在周家村,現在就不能對人家撒謊隱瞞。

“錢麗芬家?”

這個名字在老人的嘴裏過了一圈,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頓時恍然大悟的說道,“哦,你說的是不是周愛國的老娘,錢嬸子啊?”

“周愛國?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其實我也記不清楚了。”周至歎了一口氣,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你找他們家有什麽事情沒有?”那老人十分熱情的繼續說道,“說實話,我就是周家村生產大隊的書記周啟明,村子裏的事情很多都是要我管的。”

身為隊裏的書記,家家戶戶的大小事情很多他都是了如指掌的,現在碰見一個陌生人來周家村,他問清楚也是應盡的責任。

周至沒想到事情這麽巧,她竟然碰到了周家村生產大隊的書記,她頓時眼前一亮,想著自己的戶口有著落了。

於是周至眨巴來一下眼睛,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大爺,事情是這樣的……”

時間回到2個小時前。

“趙至,不,從今天開始就應該叫你周至了。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是我劉琴的女兒!”

在紡織廠家屬院某一處房間內,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高嗓門,惹得周圍的鄰居們紛紛站在門口看熱鬧。

同時她們的嘴裏還不停地小聲嘀咕著,間或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的興奮與八卦之情。

此時屋子裏再次響起女人唾沫橫飛的咆哮:

“這麽多年你在我家享受著良好的教育,而我的親生女兒霏霏卻過著吃不飽穿不暖、每日裏受苦受累的生活。就這,你還有什麽臉麵留在我家?”

“呸,你想得美!”

周至對麵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年紀,剪著短頭發,滿臉橫肉,身材像個墩子一般,穿著藍色工人裝的中年婦女,她此時正對著周至高聲喝罵。

那女人唾沫星子仿佛都要砸到周至的臉上,周至心裏異常的嫌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腳步一挪,往後退了兩步。

“媽媽,你看周至,竟然還敢躲?”

周至順著聲音看去,在那中年婦女的身邊,有一個身量稍高,但是一臉刻薄相的年輕女子,此時對方這話,周至很明白,對方就是刻意的挑撥。

周至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袋,環顧四周,瞬間明白了自己此時的處境。

原來是她穿書了。

此時正是建國後的六十年代初期,麵前唾罵自己的中年女人是劉琴,她和丈夫趙天放兩人都是紡織廠的工人。

她身邊的年輕女子,也就是對方剛認回來的親生女兒趙霏霏。

說來這件事在紡織廠家屬院中也是一件稀奇事,原來車間主任趙天放的女兒不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周至,而是從鄉下來的趙霏霏,並且這趙霏霏還是自己找過來認親的。

當然此時也隻有穿書的周至才知道,趙霏霏已經是重活過一次的女人了。

對方上一輩子在鄉下生活,整日裏風吹日曬的幹農活,到了年紀之後,因為十分向往城裏美好的生活,自然就看不上村子裏的年輕人。

一來二去的年紀拖大了,正好碰見了下鄉來的男知青。男人想著娶一個當地的女人,好為自己減輕繁重勞動的負擔,女人想著男人早晚有一天會回城,那麽自己也能跟著進城。

於是乎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喜結連理。

但是日後的發展讓趙霏霏失望了,因為男知青根本沒有門路回城,否則他也不至於娶一個鄉下姑娘。

十年過去了,趙霏霏與丈夫成了怨偶,因為男知青是個小白臉,根本幹不好農活,隻靠著趙霏霏微薄的公分養活,兩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好不容易盼到了高考恢複的消息,沒想到男知青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扔下妻子孩子就跑了。

趙霏霏又氣又急,出了車禍,死在了去找男知青的路上。

沒想到死後她沒有消失,反而是靈魂穿越幾十年前,跟在了一個女人身邊,這女人就是劉琴,她親眼看見了劉琴生產的過程,以及兩個孩子抱錯的事情。

趙霏霏想著自己死前痛苦的遭遇,莫不是因為自己從出生起就抱錯的緣故,於是怨氣衝天,沒想到再次睜眼,竟然回到了自己年輕時候,也就是劉琴生產十幾年後。

此時她日後遭遇都沒有發生,還有挽救的機會。於是趙霏霏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著錢,跑到城裏找自己的親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