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很快到了年根下，臘月初的某一天，王桂花叫來周至，把一件碎花上衣擺在了她的麵前。
“喏，這身新衣服是特意給你做的，年後啊，上了學可以穿的。”王桂花拿起衣服，在周至的身上比劃了幾下，完後一臉笑意的催促道：
“來，快試試這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嫂子好給你改一下。”
“嫂子，這衣服是給我做的？”周至看著那布料，頓時想了起來，這不是當初她們去縣城供銷社買的那塊布料嗎？
時間過了好多天，她都把這件事拋在腦後邊了。這回看見這熟悉的據說是從滬市來高價布料，腦子裏瞬間就想了起來。
“不是給你做的，能給誰啊？”王桂花拎起那碎花衣服，指著它說道，“這鮮嫩的顏色，我們幾個老的，可穿不了哦。來，快試試合身不？”
“嫂子，當初我還想著要和你學做衣服的，可是之後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都忘記這件事兒了。”周至摸著自己的額頭，有些愧疚的開口說道。
“沒事，這做衣服也不著急，你年後還得去上學，現在在家裏多鬆快幾天也是好的。”王桂花看著周至擺擺手，笑眯眯的說道：
“現在你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多看書，年後上學啊，才不用擔心跟不上。好在你三哥學習也不錯，到時候可以輔導你學習。”
提起上學，周至心裏頓時感覺有幾分無語。她上輩子好不容易一路從小學初中高中到了大學，沒想到穿越之後，竟然還得重新回去上高中！
好在這個年代的學習任務都不重，更重要的是，幾乎沒有課後作業。而且就算你不想學習也無所謂，因為大多數人都是去混日子的，到時候拿一個高中畢業的文憑好找工作罷了。
再者說了，別人不知道，周至她卻是心知肚明的啊。再過兩年，高考就要取消了，到時候就算是她學習再好，也不能參加考試了。
那時候想要上大學，就隻有兩條路，一條是工農兵大學，另一條是去部隊裏參加軍校。
“嫂子……”周至邊閑談著，邊試穿了王桂花做的新衣服。
等她穿好之後，王桂花頓時眼睛一亮，整個人十分高興的說道，“哎呀，還是你這身條穿起來好看，像我這水桶腰，哪裏比得上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呢？”
王桂花邊說邊看了一眼自己腰間的部位，自從生了孩子，歲數逐漸變大之後，她年輕時候的小細腰早就變粗了好幾圈，看著自己漂亮的小姑子周至，也不由得感慨一聲，年輕就是好啊。
“嫂子，你手藝真好。”周至這話是誇獎，但是說的也不虛偽。
因為王桂花做的這身衣服，十分合身不說，針腳還很細密，從外表上都看不出一個線頭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行了，在屋裏你就穿著它吧，穿著它啊，娘看了保管高興。”王桂花在周至身後給她整理了一下領子，順手撫平了身後起褶皺的地方，一臉笑意的說道。
“錢嫂子，你在家嗎？”
一道中年女聲在窗外響起，周至往窗外看去，發現來人竟然是趙燕和一個不認識的婦女。
“她來幹什麽？”周至見到趙燕拎著東西，立馬皺了皺眉頭。
上一次在家裏，對方是怎麽說的話，她還記得呢？明明是不歡而散，怎麽這回她還有臉上門？
“隻隻，你就在我這屋裏坐著，嫂子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麽事情？”王桂花顯然也看清楚了周至臉上的不耐煩，她拍了拍周至的後背，完後說道。
“也好，嫂子回頭別忘了跟我說一下，那人過來幹嘛的？”周至雖然說不想見趙燕那張臉，但是對於她的來意還是有幾分好奇的。
王桂花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後掀開簾子，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出門之後，直接去了錢麗芬那屋，剛坐下，就聽見趙燕帶來的錢敏把周至好一頓誇，從頭誇到了尾，這股子熱情勁兒，真是讓王桂花和錢麗芬費解。
過不多久，客套話說完的錢敏，在趙燕的示意下，說到了正題。
“老嫂子，你們家的周至年紀有十六了吧，是個大姑娘了，可以許人家了。今天定親，過兩年出嫁剛剛好，要是再拖幾年，那歲數大了，就不好找人家了。”
錢麗芬和王桂花聽見這話，原本帶著幾分客套笑容的臉頓時拉了下來。
錢麗芬顧忌著來者是客，所以即使心裏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說出太難聽的話，隻是語氣淡淡的說道：
“錢敏妹子，你不知道，年後我家隻隻是要去上學的，嫁人對她來說太早了點。”
錢敏一張嘴慣來伶俐，被錢麗芬拒絕了也沒有絲毫變臉，仍舊那副笑嗬嗬的模樣，繼續說道：
“老嫂子，咱們倆五百年前是一家，我騙誰也不能騙你啊？這次給你們周至說的男方可是非常有誠意的。不僅給一百斤糧食，還有20塊的彩禮錢。”
錢敏伸出兩根手指頭，特意的比劃了兩下。
“嘖嘖，二十塊錢很多嗎？”王桂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拍著自己的大腿，感覺十分好笑的說道：
“我們家周磊，一個月就不隻二十塊錢了。哼，你們說的那二十塊彩禮，我周家根本看不上眼的。”
“你，你……”趙燕本以來拎著東西上門，說出二十塊的彩禮，就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但是沒想到迎頭就遭到了王桂花的嘲笑。
雖然對方此時不知道自己上門是給兒子提親的，但是王桂花剛才說的話，就仿佛是兩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自己臉上，打的她生疼。
“哎呀，老嫂子，咱們先不說彩禮的事情，咱們說男方這個人，人人品模樣好，是個孝順的，如果你家周至嫁過去，那就是享福了。”錢敏連連在一旁說道。
“哦？那我倒是要聽聽你說的這個天上有地下無的好男人是誰了？”錢麗芬心裏琢磨著，要是人實在不錯，就算周至不嫁，但是以後說不定也可以介紹給村子裏的女孩子。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諾，就是趙燕妹子家的兒子吳亮啊！”錢敏伸出手一指，趙燕那頭故作矜持的點頭。
錢麗芬見狀，臉色頓時漆黑一片，趙燕家是什麽情況她還不知道？不說吳亮，就說趙燕，有這種重男輕女、不把姑娘當人的婆婆，她就不會讓周至嫁過去的？
嫁過去幹嘛？等以後生了女兒，被他們家磋磨不成？
“趙燕，錢敏，你們今天是誠心那我開涮了不成？”錢麗芬聲音冷冷的說道，“我告訴你們，趕快拿著你們的東西給我走人，我家隻隻就算是這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到趙燕家去的。”
“唉，錢嫂子，你這話怎麽說的？我趙燕家怎麽了？有這麽讓你嫌棄？”趙燕一聽這話，心裏也不高興的很，仿佛她家是什麽豺狼窩一般，還能吃了周至不成？
“哼，我再鄭重的說一遍，我絕對不會把女兒許給你兒子的。”錢麗芬說完這話也沒再搭理趙燕，直接開始趕人。
她見趙燕不動屁股，還要繼續和她掰扯，於是一怒之下，拿起身邊的雞毛撣子，就要趕人。
趙燕一看近在遲尺的雞毛，身子瞬間往後一退。她不退不行啊，那雞毛撣子打人可疼了。在家裏她就是拿這個東西打女兒的，沒回女兒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那時候她看著女兒哭，自己心裏十分解氣。現在，她可不想自己變成女兒哭嚎時的模樣。
趙燕躲避著錢麗芬的雞毛撣子，臨走之時還沒忘記了拿上自己拎過來的東西，她十分狼狽的逃竄出了周家的大門。
在門口，趙燕撫了撫自己淩亂的頭發，狠狠地對著屋裏的方向呸了一口，小聲的怒罵道，“老不死的，之前趟炕上的時候，閻王怎麽沒收了你呢？留下你這麽個禍害在人間鬧事！”
錢敏當沒聽見趙燕嘴裏的咒罵，她扯扯嘴角，心平氣和的問道，“趙燕嫂子，咱們現在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哼，涼拌！”趙燕怒氣衝衝，一轉身就要走。
“嗯，趙燕嫂子，你走可以，但是媒人禮可別忘了給哦。”在趙燕的身後，錢敏慢悠悠的看口說道。
“什麽？事情都沒辦成，你還要我媒人禮？想什麽美事兒呢？不給。”趙燕聞言，猛地回頭，怒目相視。
錢敏淡定的撫了撫自己的袖口，一臉淡定的說著威脅十足的話語，“不給也可以，不過你兒子以後得婚事可就難了哦。”
“你什麽意思？”趙燕瞳孔一縮，心裏慌亂的問道。
“沒什麽意思？我錢敏做媒人也有十多年了，附近十裏八鄉的姑娘不說全部認識，但是也認識個大概，如果你不想某天從我嘴裏說出對你兒子不好的話，最好不要惹我。”錢敏冷笑一聲，回道。
“你想給我兒子造謠？”趙燕聞言，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錢敏挑挑眉，一臉玩味的說道，“哼哼，那又怎麽樣？簡單的說上兩句，你兒子身體不好，以後要不了孩子，這種隱私事情，女方家裏又怎麽會不在意呢？”
趙燕可不想以後兒子被人說不能人道，這種流言蜚語是最傷人的。無奈之下，趙燕隻能妥協，把說好的媒人禮，忍氣吞聲的遞了過去。
回家之後，就看見兒子一臉期待的看著她，關心的問道，“娘，事情怎麽樣？周家答應了沒有？我什麽時候能娶周至過門當媳婦？”
“兒子啊……”趙燕猶猶豫豫，在吳亮的催促下，垂頭喪氣的說了實情。
“娘你說什麽？周家當場拒絕了我們？”吳亮心中憋著一口氣，他聽見這話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找周至問清楚。隨後推開還要說什麽的趙燕，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