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間過得很快，周至在周家已經待了足足一個星期，這一天，是她和王桂花劉秀秀去縣城供銷社的日子。
早前周強托人捎回來了一些票證，有布票，肉票，糖票等，錢麗芬就想著讓王桂花帶著周至去一趟縣裏。
而劉秀秀因為也好長時間沒見到兒子，也要去一趟。於是，最後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三人同行。
這天一大早，三個女人早早的起身做好飯，吃完就出了門去了書記周啟明家。
周啟明家有牛車，可以拉著她們，能省些腳力。再一個，周薇聽說要去縣裏供銷社，於是也鬧著和周至一起去，周啟明是個疼愛女兒的，也不會拒絕這件小事兒。
最終，一行五人，坐上了牛車，慢慢的向著縣城出發。
路上天氣不錯，雖然仍舊寒冷，但是今天少見的沒有刮大風，幾個人一路上熱熱鬧鬧的聊著天，很快就到了縣城。
知北縣是一個比較大的縣城，供銷社就在最中心那一條繁華的街道上。
從縣門口往裏走，路過的都是一些低矮的小平房，大多數都是紅磚瓦房，但是也有少數一些事茅草屋。
國家剛剛成立二十多年，目前正在大力發展國家經濟，但是剛剛經曆過自然災害的這三年，百姓們還都沒有填飽肚子，更何況是有多餘的錢去修房子了？
所以，此時呈現在周至眼中的，就是一片片低矮破舊的小平房。
不過到了供銷社那條街上感覺頓時就不太一樣了，供銷社的門臉看著很新，也很高大的樣子，上麵寫著糧油副食品之類的字眼。
旁邊不遠處是郵局，報社，醫院，還有幾家公家單位。
周至跟著王桂花，下了牛車，對其他單位一掃而過，很快就進入到了供銷社裏邊。
雖然是大冬天的，但是供銷社裏邊人也不少。
好些個帶著孩子的中年婦女，還有幾個男人，以及小年輕的，大家夥三五成群，把供銷站都快要站滿了。
“嫂子，你過來是要買些什麽？”周至進來之後，沒有向王桂花她們一樣摘了圍巾和手套，反而把自己的臉藏得更深了，就是害怕引人注目。
她這些天慢慢的發覺了，隨時時間的推移，自己這張臉是越發的漂亮了。
雖說她十分欣喜於變美，但是周至卻絕對不想時時刻刻，引起別人注意的目光。
王桂花進了供銷社之後，拉著周至的手就往裏擠，她聽見周至的問話之後，回頭笑著說道，“今天過來主要是給你買東西的。”
“來之前娘都吩咐我了，一定要給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拍了拍腰間藏著的包，笑眯眯的對著她解釋道，“你放心，嫂子這裏有錢票，保管不會讓你失望的。”
“嫂子，我不用，身上有穿的，何必浪費這個錢呢？”
周至是真不想給周家添麻煩，她一個不賺錢的姑娘，往後還得去市裏上學，那時候花費更大。現在聽見嫂子要給她花錢買東西，心裏的愧疚感更深了。
“你別推辭了，今天咱們既然進到供銷社裏了，就沒有空手回去的道理。”王桂花圓圓的臉上露著和善的笑容，態度卻帶著幾分難得的強硬。
周至無法拒絕對方的好意，心裏想著，回頭自己得想辦法賺些錢，回報周家對自己的厚愛。
“售貨員，這小碎花的布多少錢？”王桂花站到櫃台旁邊，對著裏邊的那個女售貨員詢問道。
女售貨員瞅了瞅王桂花身上土裏土氣的黑襖子，一看就是鄉下人，她眼神裏充滿了對王桂花的瞧不起，語氣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模樣，回道，“一塊七一尺。”
“嘶，怎麽這麽貴？”周至聞言，不由得驚訝出聲。
現在是六十年代，豬肉才七毛錢一斤，這看起來不怎麽好看，帶著幾分土氣的小碎花，竟然比豬肉都貴兩倍有餘？
“哼，買不起就不要問價，真是浪費口水。”那女售貨員翻了一個白眼，小麥色的臉蛋上帶著幾分刻薄，語氣十分不屑，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視。
王桂花顯然已經是見慣了售貨員的態度，雖然心中氣憤，但是也不好和對方吵起來，農村人麵對城裏人天然的帶著幾分勢弱。
周至卻是雙眼一瞪，身子往前一挺，憤怒的出聲嬌斥，“大領導都說了，為人民服務，你哪裏高貴了，竟然對貧下中農如此態度，你們經理是哪位？我倒是要看看，你們當售貨員的，是不是和資產階級一樣，脫離了人民群眾。”
這個高帽子一帶，那女售貨員顯然是傻眼了，她沒想到讓她看不起的鄉下土包子，竟然口舌這麽伶俐！
萬一她說的話被經理聽見，自己肯定得吃掛落。因為現在的風聲越來越緊，大家夥都明顯的感覺到了氣氛的嚴肅。
是以，這女售貨員臉變得極快，如沐春風中帶著幾分討好和諂媚，她態度很是恭敬的說道，“別別，我剛才說錯話了，你們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這還差不多。”周至聽見這話，心裏十分滿意，她得意的對著王桂花笑了一下。
劉秀秀從趙燕那件事就知道，自己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姑子性子不是個軟和的，但是沒想到到了縣城裏遇到高高在上的售貨員，竟然也這麽厲害，於是立馬對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一旁的周薇也眼睛張的很大，一臉崇拜的看著周至。
周至笑嘻嘻的接受了幾人的誇讚。“這個布是從上海進過來的高檔貨滌綸，咱們供銷社裏賣的最受歡迎了，所以價格貴一些，一塊七一尺。這邊的就是平常的布料棉布，一塊錢一尺，買的人也非常多。”那女售貨員這回態度倒是很不錯的，給王桂花耐心解釋了一番。
周至看了一眼說上天的從上海來的高價布料，心裏覺得也就是那麽回事，“嫂子，這布我看太貴了，不如買那個便宜些的吧。”
“你不用給家裏省錢，咱們就買這個貴的。”王桂花心裏也覺得有點兒貴，但是不想讓小姑子覺得自己小氣，於是咬咬牙，一狠心就買了幾尺貴的。
好在小姑子人苗條，做件上衣花不了幾尺布料。
她給了布票和錢，很快就把那高價布料拿到了手裏，小心翼翼的包好，生怕弄髒了。
這之後，王桂花和劉秀秀帶著周至買了2斤八毛八的白糖，之後又花幾塊錢買了牙膏牙刷毛巾和搪瓷杯，最後去了肉店買了2斤七毛錢的豬肉準備回家包餃子。
這一趟，沒看見多少東西，倒是錢花出去了不好，快有10塊錢了。
這錢王桂花和劉秀秀倒是沒有說什麽，但是把在一旁觀看的周薇，弄得心裏直心疼。
她爹雖然是大隊書記，但是也仍舊是靠著幾塊錢的固定工資和公分活著，一年到頭，家裏的現錢估計都攢不下10塊錢。
但是今天，王桂花就大手筆給周至花出去了，這顯然讓這個沒見過世麵的農村小姑娘震驚了，她回去的路上走路都帶著幾分心不在焉。
不遠處的周啟明剛才因為看著牛車，並沒有跟著進去，但是看他們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顯然沒少花錢。
他心裏感歎著，也就是周愛國周愛黨兄弟倆家裏有這個條件了，誰讓他們倆的兒子一個當兵，一個當了工人，月月有高工資，在村子裏是最出息的存在呢？
“嫂子，現在我們去哪裏？”周至拎著小包的白糖，走在王桂花的身邊，詢問道。
這回回答周至的人變成了劉秀秀，“我們去縣裏的鋼鐵廠，找你二侄子周強，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麽說也要見見他的。”
侄子？周至心裏帶著幾分忐忑，也不知道這個未曾謀麵的侄子是怎麽樣的人？
她仔細的回想書裏的內容，可惜的是，周家作為反派，書裏的描寫本來就不多，再加上她當時讀書也不細致，對於周強的印象實在是很模糊。
幾個人坐在牛車裏，慢慢的趕路。周啟明作為村子裏的書記，來縣城辦事的次數最多，不用問人，自己就能找得到縣鋼鐵廠的位置。
不多時，老黃牛慢悠悠的邁著步伐，幾個人就到了鋼鐵廠的位置。
周至是頭一次來這裏，她抬頭仔細的觀察，從外邊看去，縣裏的鋼鐵廠占地麵積好像蠻大的，門前的牆十分高，大門口有一個值班的保安，因為正是上班的時間，門口的人並不多，偶爾會從裏邊出現談話聲，但是聲音也會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周啟明上前去與保安報備，周至幾人坐在牛車上等著，劉秀秀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大門口，顯然是十分迫切的想立刻見到自己的兒子。
“強子，強子……”沒過多久，穿著藏藍色工作服的周強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劉秀秀看見兒子的那一瞬間，神色激動的揮手，大聲的叫喊著。
周至仔細打量著不遠處的男人，對方個子有一米七五，看起來不瘦弱，體態很健壯的樣子，濃眉國字臉，高鼻梁，一雙眼睛十分的有神。
他一出來，看見親人的那一瞬間，嘴咧得大大的，馬上像個老虎一般的快速奔跑過來，動作十分的矯健。
周至也不得不承認，也許隻有這樣強壯體格的周強，才能在鋼鐵廠這樣耗費體力的工廠裏做工了。要是他是周家村大多數人那樣瘦的皮包骨的模樣，鋼鐵廠當初肯定不會要他的！
就在周至胡思亂想中，耳邊想起了一個陌生的男聲問道，“這就是我的小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