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夫勝

秦川的親迎禮盛大、莊重、熱鬧。

這場聯姻,雖然定的倉促,嫁娶更是緊迫,隻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就完成了六禮,但秦姚兩相情願,具都歡喜雀躍,全力以赴,在姚郡守回歸之後,更是將兩家的盛事推至頂峰。

這是一場非常成功的政治聯姻。

秦家這邊接連送至鹹陽的喜報讓姚郡守在鹹陽的聲望上升了一大截,大大的在權貴們麵前露了臉,郡守之位更是牢不可破。姚郡守在鹹陽全力以赴為秦家奔走,不僅成功為寸功未立的尚未傅籍少年封賞爵位,還能以卿禮迎娶自己的掌上明珠,這其中固然有宗室那邊的考量,但若無姚郡守事無巨細的去打聽、提醒、宣揚,事情也不會進展的如此順利。

更有甚者,秦王能動了親到櫟陽的心思,姚郡守在其中占了幾分的影響,真不好說。

婚禮的主角是秦川這個新郎,各種一應的禮節自有長輩們操持掌眼,秦魚這個小孩子,萬事不用管,竟是隻要穿好新衣服新鞋子,坐等新婦給他見麵禮就行了。

為秦川主持婚禮的,是先一步從鹹陽趕過來的大夫勝。

大夫勝,嬴姓,趙氏,名勝,是秦國宗室中的一員,孝公庶子之後,因有七級公大夫的爵位,被叫作大夫勝,在宗正署任職宗正丞。

聽說現在的大宗令是公子繇,惠文王的庶子。少年時曾經被張儀送到魏國做質子,還為秦國換來了魏國十五個縣,也算是有“攻城略地”之功勞,回國後,不僅能享受尊榮,上一任大宗令辭世之後,他毫無爭議的,接任了新一任大宗令。如今已經是個六十多歲奔七的老人了,在秦國,已經算是長壽的了。

當然,比他更長壽的,是秦王稷。

秦魚已經知道,現在是王三十九年,丞相仍舊是穰侯魏冉,範雎還未拜相呢。

時間久遠,他已經記不清這一段曆史了。人物隻有一些耳熟能詳的名臣,比如魏冉,比如範雎,比如白起,比如司馬錯,比如張儀,但一些具體的大事件,以及這些曆史名人的具體活動節點,他都不記得了。

除了白起坑殺了四十萬趙兵的長平之戰,和引起這場戰爭的上黨郡。

前麵院裏賓客滿座,都在開懷暢飲,秦魚躲在後院花圃裏給月

月紅澆水。

月月紅,跟兩千多年後的月季很像,都是花朵碩大,花瓣重疊,粉的紅的豔麗多姿,香氣幽暗,所不同的是,這月月紅植株粗壯,最高的能長到比一個成年男人還要高,渾身尖刺,看著就很野性。秦魚猜,這應該就是戰國版的月季了。

如今已經是五月了,月月紅都已經陸續開花了,為了能讓這幾顆月月紅長出更多的花骨朵,開的花瓣更豔麗花盤更大,秦魚可沒少過來伺候它們。

他已經決定了,如果大王要召見他的話,他就拿這月月紅的花露去送禮,看在禮物的份上,希望這位超長待機的“大魔王”能對他友善一些。

“小兒,你澆的是什麽水?”一個蒼老的聲音好奇問道。

秦魚抬頭去看,是方才在前庭主持婚儀的大夫勝。

秦魚忙放下長柄勺,給老人見禮:“小子魚見過大夫。”

大夫勝一手背後,一手抬起,笑道:“你我同為宗室,無需多禮。”

這話秦魚可不敢接,他隻是依言起身,對他介紹道:“這水是小子讓人用糞水和清水勾兌過的肥水,有為植株追肥之功效,給花株用了,能讓花朵開的更豔麗。”

大夫勝好奇的蹲身去看木桶裏的肥水,問道:“真有此等神奇功效?老夫怎麽從未聽說過?”

秦魚笑笑,天真道:“這是我們鄉裏獨特的肥地方法,具體用法和功效,裏典還在摸索呢,因為裏典是小子的老師,小子才能先用上,也不是白用,要交作業的哦。”

大夫勝也不知道信了沒有,隻道:“你們櫟陽這兩年當真是奇才輩出,先是有了一個櫟陽令,現在又有了一個蒿裏典,哦,對了,老夫還聽說了一個小神童,特別聰明,本事特別大,特別能造新事物,你知道他是誰嗎?”

秦魚眨巴眨巴眼睛,驚歎道:“不知道呢。大夫,你知道他是誰嗎?小神童?是年紀比我還要小嗎?”

大夫勝臉上的笑容明顯的有些卡頓,然後捋了捋胡須,一氣三歎,道:“老夫也不知道呢!”

秦魚:“啊,好可惜哦~~”

你小子可惜個屁喲!

老夫是被個娃娃耍了吧?

是吧?是吧?!

不過,他此次前來,是替大

王打前哨做準備工作的,可不是來多此一舉挖人根基惹人生厭的,因此,他雖然覺著這小孩兒在裝傻,但也沒有揭穿,更沒有訓斥。

他看著眼前的月月紅,轉移話題道:“這花朵開的太密了,要剪掉一些花枝和花朵,其它的花才能開的好,花樹形狀才好看。”

秦魚道:“我需要許多的花朵,才不剪枝的,不過您說的對,剪掉多餘的花朵花枝,其它的花才能開的更好,嗯,現在花開的也差不多了,您會剪枝嗎?能幫兒剪剪嗎?”

大夫勝笑道:“老夫既以說了,便當仁不讓了,剪刀拿來。”

煙腿腳很快的去房裏取來了專門修建花枝的剪刀,交給了大夫勝。

大夫勝一邊遠看近看的琢磨著怎麽將這株花樹修剪的更好看,一邊問秦魚:“這花現在修已經有些晚了,不過這月月紅開的時間長,現在修,也差不了多少。你要這麽多的花朵作甚麽?插花嗎?”

大夫勝修剪下來的花枝都被煙小心的揭過去,然後取下上麵的花朵,交給挎著小花籃子的秦魚。

秦魚一會兒指著花枝說:“這朵好看,我要這朵。”一會兒又指著頂端的花朵道:“那朵開的最大,我要那一朵。”原本要照著自己的心意修剪花樹的大夫勝不知不覺間就成了秦魚專用的采花人了。

秦魚聽見他問,也沒多想,就道:“給大王準備禮物啊。”

大夫勝好奇:“鮮花做禮物嗎?是做吃食還是觀賞之物?要老夫說,你現在準備,太早了些,這花離了枝頭,敗落很快的。”

秦魚笑而不語。

大夫勝突然福至心靈,驚奇道:“難道是近日櫟陽人人口耳相傳的花露?”

說實話,他到達櫟陽,這裏的宗室權貴們來見他,說的第一句話既不是恭維賣好,也不是賄賂套近乎,而是跟他說最近櫟陽新出了一種及其稀罕的奇物,名叫桃花露,乃是桃花仙所贈,塗之可玉體生香。

話裏話外的攛掇他去搞這什麽桃花露。

他還打聽完這什麽桃花露是怎麽一回事呢,這秦家就自己送上來了,他自己試了一下,馬上就愛上了,今日為秦家主持婚儀,他著衣冠前就在自己臉頰上塗了一些,自覺今日比往日要更美上一些。

花露是姚家女最

先傳出來的,那它的出處,不是姚家,就是這秦家了。

現在他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一定是這秦家了。

秦魚笑道:“您都聽說了?”

大夫勝花枝也不剪了,他看著小孩兒,若有所指道:“老夫可是不止聽說了,還有人跟老夫進言呢。”

秦魚好奇:“那,您是怎麽回應他們的?”

大夫勝不屑道:“一群蠅營狗苟,見不得別人有好東西,聞著味兒就上來了,回應什麽?老夫恥與其為伍。”

秦魚被逗的哈哈直樂。

這老頭,吹胡子瞪眼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大夫勝見他笑的歡快,心癢道:“那小孩兒,等你有了這月月紅花露,贈與老夫一些如何?老夫也不白拿你的,你說要什麽報酬,不過分,老夫就都與你,如何?”

秦魚皺皺鼻子,故作猶疑:“嗯......”

大夫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心裏在想,難道這小子要拒絕?他要是拒絕了,我、我...老夫還真拿他沒辦法。

畢竟,這可是要進獻給大王的禮物,這小孩兒就是不給,也是應當的。

誰知,卻聽秦魚道:“看在大夫今日辛苦的份兒上,等這花露蒸好了,我就分與你一些吧。”

大夫勝大喜,繼而注意到一個詞,“蒸”?

是他想的那個“蒸”嗎?若是,難道這花露,竟是蒸出來的?

秦魚可不管這老頭心裏在想什麽,他繼續挑揀花瓣開的最大最豔的花朵讓老頭剪下來給他,要想花露蒸的香濃,有精油滲出,就得挑開的最盛的花朵,剛開的,不香,開的時間過長了,倒是香濃,但出油率就不高了。

有了許諾,大夫勝配合的很,秦魚要哪一枝,他就給剪哪一支,完全顧不上這花樹會不會成為癩痢樹?

等到秦大母找過來的時候,秦魚這邊已經有好幾籃子的花朵了,花樹也被他們折騰的七七八八,葉子掉了一地。

秦魚看到大母,脖子縮了縮,上前拉著她的衣擺,討好笑道:“大母~~您怎麽過來了?”您不是在前頭喝酒吃席宴請賓客嗎?宴席散了?怎麽有空過來找他了?

秦大母好笑的拿手指頭戳戳他的小腦袋,摘下掉落在他小揪揪上的一個花瓣,對大夫勝道:“吾等久等大夫離席未歸,老婦擔心,特來尋找。”

哦,原來不是來找他的,是找這半途離席的老頭的。

自己半途離席不說,還扔下其他賓客在這裏跟他廝混,嘖,這老頭,可真夠任性的。

大夫勝笑道:“偶遇花仙,一時絆住了腳,倒是失禮了。”

花仙秦小魚:......

會說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