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唔。”
胸腹被打的地方痛的厲害,鍾意克製不住的悶哼出聲,身體一軟,摔倒在地。
天色徹底暗下來,寂靜髒亂的小巷裏偶爾能聽到野貓野狗的叫聲。地上很髒,剛下過雨的地麵還是濕的,涼意透過單薄的衣衫一下子浸透全身。
恍惚間,鍾意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年時,剛接觸地下拳擊那會兒。
他不懂反擊,身體瘦弱,盡管憑著著一股蠻勁兒跟活下去的念頭橫衝直撞也贏過,但更多時候是輸。可不管輸贏,他總是被打的很慘,經常一場比賽下來渾身沒有一塊好肉。
最初還得躺幾天才能恢複一些。
再後來,他學會了技巧,更在一次次的挨到中總結了經驗。
贏得越來越對,也越來越容易。
“真是的。”
鍾意笑著低喃。
蒼白的唇角還帶著血,顴骨上一片青紫,明明狼狽的躺在又髒又濕的地上,他卻偏偏笑的出來。
靡麗的笑,映襯著昏暗月光,仿佛是盛夏開到荼蘼的花。
透著濃濃的懨,又帶著令人無法忽略的美。
好不爽啊。
這樣被人打。
鍾意的一聲低笑像惡魔發出的歎息,正準備抬腳踹過去的男人下意識停下,滿臉驚恐的後退。
“怕什麽,一個廢物。”
病弱小少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挨幾下打就遭不住吐血,還不是隨便拿捏。
“廢物嗎?”
鍾意撩起眼皮,輕笑著看向為首的男人。
輕輕抬手擦掉唇角的血跡。
月光下,少年的臉雖然青紫斑駁,卻有股病態的美。
“我曾經發過誓,再也不要挨打。誓言一直維持的很好,沒想到竟然在這邊被打破。”
說話間,鍾意撐著地麵搖搖晃晃站起來。
明明前一秒還隻能癱倒在地任人宰割,這會兒卻已經輕鬆站起來。
詭異的情況讓幾個人心裏都有些發毛。
“怕什麽,就算站起來又怎麽樣?他隻有一個人。”
為首的男人朝著後退的幾個同伴嘶吼,眼神凶惡的盯著他們,讓他們別忘了雇主許諾的錢。
財帛動人心。
後退的幾人互相看了眼,又壯著膽子把鍾意圍在中間。
“是啊,怕什麽呢,我隻是個柔弱的病秧子。”
話音落地,淩厲的拳頭已經揮了出去。
最近的人被一拳砸到麵門,一顆牙齒瞬間鬆動、崩出,他的人也被一股巨力猛地往後退,後背重重砸在牆壁上。
“就說,我會報複回去的。”
又快又準的一腳踹向另一個人的腹部,再次輕鬆把人踢出局。
捂著腹部的男人趴在幾米外的地上痛苦哀嚎。
月光跟黑暗互相交匯的小巷裏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通呼聲、驚叫聲,嚇得野貓野狗拚命往外逃竄。
貓狗的叫聲跟淒厲的慘叫聲混雜在一起,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顧春風趕過來時,鍾意正氣喘籲籲的靠著牆壁。
他低著頭,散亂的發遮住整張側臉。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被揍的不成人形的幾個男人,甚至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看著鍾意的眼神充滿了恐懼。
仿佛在看什麽惡魔撒旦。
“鍾意。”
顧春風的心狠狠顫動了下,他走上前,沉聲叫著少年的名字。
鍾意緩緩抬頭,露出臉上的斑駁,一臉委屈的扁嘴:“你怎麽才來呀。”語氣委屈極了,表情也嬌嬌軟軟,仿佛剛才一邊笑一邊把人往死裏揍的人不是他。
“抱歉,以後不會了。”
顧春風走上前,輕輕捏著鍾意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臉。
這下看的更清楚了。
鍾意的皮膚本來就很白,很嫩,稍微用力就能留下印記,更何況是被打。
那些青紫,在白嫩的臉上顯得格外礙眼。
顧春風皺眉,輕聲問他疼嗎。
“疼,疼死了。”
鍾意笑著看顧春風,都這種時候了,嘴上還不忘浪:“看我這麽慘,顧叔叔心疼嗎?給我一個抱抱好不好?”
別說一個抱抱,就是其他更過分的要求,顧春風也會毫不猶豫的滿足。
他張開雙臂,輕輕擁抱了鍾意。
這具身體是真不行。
哪怕因為顧春風的靠近,他終於解鎖了屬於自己的力氣跟打架技能,但身體素質卻沒辦法改變。
能把人打趴下,全憑他的意誌力在支撐著。
這會兒靠在顧春風懷裏,鍾意隻覺得渾身骨頭縫都在疼。
“怎麽辦顧叔叔,我連抬起手臂擁抱你的力氣都沒有。”
“沒關係。”
顧春風說完,彎腰把鍾意抱起來。
“麻煩你了哦。”
鍾意在顧春風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
“累了就閉上眼。”
“恩。”
鍾意乖乖閉上眼,他真的好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鍾意總覺得自己閉上眼後,顧春風好像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實在是太輕了,他不敢確認。
顧春風這才看向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人。
銳利的眸光鷹隼一般,黑沉的眸底仿佛淬了冰的寒潭。
清淩淩的涼意侵入骨髓,讓人不寒而栗。
噠噠噠。
皮鞋踩在地麵上發出的輕響,仿佛死神的鐮刀劃過地麵的聲音。
趴在地上的幾人本能感覺到危險,麵色驚恐的爬著後退。
“我向來不喜歡暴力。”
顧春風語氣清淺,與之相反的,是狠狠踩下去的腳。
“啊!”
被踩中手腕的人叫聲比剛才還要淒厲,皮鞋用力碾著皮肉,鮮紅的血蜿蜒著,在地麵留下刺目的痕跡。
腕骨,斷了。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淒厲慘叫持續了許久。
顧春風抱著鍾意緩緩走出小巷,兩邊站著他帶來的人。
“老板。”
“把人打包好,還給魏時遠。”
“是。”
上車後顧春風也沒有把鍾意放開。
像抱小孩兒那樣,讓鍾意坐在自己腿上,躺在懷裏。
“你也知道是魏時遠?”
“也?”
鍾意輕笑了聲:“我可是很聰明的,怎麽猜不到背後的人是誰。”
顧春風指尖輕輕拂過鍾意唇角的紅,生怕用力點就會弄疼他。
“其實我是騙你的,一點都不疼的。”
跟他在拳擊台上受過的傷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他對疼的耐受力已經到了尋常人無法想象的閾值。
“剛才說疼隻是想對你撒嬌,不是真的疼。所以不用擔心,但可以心疼。”
竟然承認的這麽坦然。
顧春風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不得不承認,鍾意這個直球打的好。把原本的心疼跟擔心又提升了一個度,顧春風覺得自己對小孩的底線正在一退再退。
“對了,你打算怎麽把人還回去?”
“想知道?”
“特別想。”
顧春風降下車窗,外麵守著的人立刻回頭。
“老板。”
“讓阿森把過程錄下來,辦好了回宅子那邊給我。”
“好的。”
顧春風回頭看鍾意,一副這樣總行了吧的表情。
“顧叔叔對我最好了。”
鍾意雙手抱著顧春風的腰,把臉埋在他的懷裏。
“好累,我要休息一下。”
車子啟動,朝著顧家宅子奔去。
醫療團隊早已等在宅子裏。
顧春風把鍾意抱進臥室後,幾個白大褂立刻圍過去,替鍾意檢查身體。
結果意外還不錯。
見鍾意似乎睡著了,顧春風讓醫生去外麵說。
他幫鍾意蓋好被子才離開。
房間隻剩下鍾意,他緩緩睜開眼。
黑色的眼睛裏滿是狡黠的笑。
“果然是這樣啊。”
靠近顧春風,他才能找回屬於自己的力氣跟武力值。
兩次都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
既然這麽神奇,那他是不是可以夢一下跟顧春風親密接觸能治愈病弱體質?
鍾意腦補了下,覺得不太可能。
顧春風推門進來,見鍾意醒著:“餓嗎?廚房準備了晚餐。”
“餓過頭了,沒什麽感覺。”
“我去拿,多少吃點。”
“好的吧。”
顧春風直接端著小桌子過來,放在**。
“想吃哪個?”
“顧叔叔你要喂我嗎?”
鍾意笑的格外燦爛,結果一不小心扯到嘴角的傷,痛的嘶了聲。
“不是說不疼?”
“哎呀,就是看你表情太凶,想讓你放鬆一點才說不疼的。”
顧春風滿臉無奈的看著鍾意,不管是真的疼還是真的不疼,他總有理由。
還有本事把每句話都說成真的。
鍾意表麵笑嘻嘻,實際身體正不露聲色的緊繃著。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問了:“對於我把那群人狠狠教訓一通這件事,顧總似乎沒什麽想問的?”
顧春風看著他:“你有什麽要說的麽?”
鍾意皺眉:“顧總你這是耍賴吧?明明是我先問的你。”
顧春風輕輕攪拌著碗裏的熱湯,語氣沒什麽起伏:“如果你想告訴我,就不會這麽問了。”
好家夥,顧春風怎麽這麽了解他。
鍾意笑了下:“我肯定會告訴你,不過不是現在。”
顧春風舀起一勺湯吹了吹:“我等著。”
喂給鍾意。
“顧總是不是在咱倆第一次見麵後就有什麽想法了?”
這會兒跟說開也沒太遠的距離,鍾意也不介意多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恩。”
果然是這樣。
就說顧總這麽聰明,又怎麽能看不出問題呢。
他之前純屬瞎操心,畢竟從一開始自己也沒有掩飾真實性格,顧春風也沒露出過一次意外表情來。
“對了,阿森把視頻給你了嗎?”
他想看那幾個人究竟是怎麽被還回去的。
顧春風似乎早知道他會問,拿出手機點開視頻,遞給他。
阿森跟顧春風很久,對他的習慣跟為人再清楚不過。
所以對還這個字,理解的也格外透徹。
視頻裏,幾個男人被粗暴的拽起來,用紅色的綢帶綁在一起。每個人的背後都綁了巨大的蝴蝶結,嘴巴也被紅色的綢帶勒緊,保證發不出聲音。
車子一直開到魏時遠的家。
阿森敲開門,還挺禮貌。
“魏先生,我們老板有東西要還給您。”
魏時遠也認識阿森,對他的態度還挺溫和。
然而臉上的笑在看到被打包丟在地上的幾個人時,瞬間僵住。
再圓滑,臉上的表情也繃不住了。
“春風是什麽意思?這幾個人是誰?”
“我們老板讓我給您帶個話,騙他,他可以念在過去的交情上一筆勾銷。但動了鍾小少爺,無論魏先生之後落得什麽下場,都是活該自找。不論生死,我們老板都不會再認您這個朋友。”
話帶到,人也還了,阿森一秒鍾都沒有多待,帶人撤了。
看完視頻,鍾意嘖了聲。
“顧總,你真的為了我,跟魏時遠斷了十幾年的交情?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