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蒼赤內

江知酌和天一兩天後到了蒼赤一處城界之地,此地並非關隘型城鎮,此時正值交戰時,關隘尋常路引也不可通行。

但卻有一處邊界地,允許和尚僧人出入,蒼赤禮重佛教,數十年前兩國交好之際,便有許多蒼赤僧人移居楚國,宣揚交流佛法。

佛法無國界,佛門本一家。

兩國交好時,自然無礙,可近二十年來,兩國關係緊張,連貿易往來都有朝廷插手嚴管,佛門弟子也逐漸自動選了陣營,一部分僧人回了蒼赤,一部分留在了楚國。

不過佛家人不參戰事,普度眾生,才得以被兩國兼容。

二人來到交界關卡,江知酌一身黑衣,天一一身素僧衣。

先遇到的是楚國守關官兵,一官兵上前盤問“你們二人要出境,登記名冊。現在是交戰時,尋常百姓都安分在家,也隻有你們想去蒼赤。你們想好了,出去容易,歸來時可先要進衙門審問,關押數月,想好了再出去。”

天一臉頓時皺了起來,用擠眉弄眼告知江知酌他可不想回來先在衙門待幾個月。

江知酌問道:“弟子與這位小僧前往蒼赤,是為了修習佛法,有名冊在此,為何歸來時,不能放行。”

那官兵有些不耐煩了,推搡著江知酌和天一去寫名冊上登記名字。“誰能保證你們來回兩國之間,把自己當哪國人,老實在楚國待著不行嘛。蒼赤那鬼地方熱的不行,三年前燕王謀反就是勾結了蒼赤,尤其是咱們越州,現在嚴查是否有蒼赤人,能放的都放回去了,沒回去的都嚴加看管了,你真當官府願意管你們啊,都走了得了。尤其是你們這種出家人,來來回回的,最煩人了,現在是交戰時,老實待著不行嘛。到時候打起來傷了你們,看你們找誰哭去。”

江知酌聽完不怒反而恭敬的對那官兵說:“大人所言有理,弟子受教,此法確能解除一些有異心之人所帶來的的威脅。”

官兵揮手讓他們簽了名冊,搜過身就放他們通行了。

天一坐在馬身前頭,低著頭說:“我們回來時怎麽辦啊。”

江知酌平淡的吐了兩字:“再議”

“前麵就是蒼赤的關口了,我更害怕了”

“別怕。”江知酌拍了拍天一的肩膀。

蒼赤的官兵比他們想像的要好說話的多,一官兵主動上前,“兩位法師,請過來登記名冊,”

天一向那官兵合十行了一禮,江知酌未做表示就自行去了。

登記完名字,旁邊官兵走過來:“失禮了,請二位張開胳膊例行檢查一下。”

江知酌身上除了有些銀子,其餘什麽都沒有。

而天一身上,除了幾顆糖果,一些不知名的民間藝術小玩意兒,幾個銅板,就隻有江知酌的手帕和一封信。

乙塵大師的信!

這封信被天一揣在懷裏,剛剛沒被摸出來,但蒼赤的官兵搜查的仔細,

蒼赤官兵打量了二人一下,“對不住了二位,信件也要檢查。”說著他抽出裏麵的信,翻折展開。

江知酌喉頭一緊,他怎麽把這個忘了!而天一在旁邊還數著剛才蒼赤官兵歸還他的糖果是否足數。

蒼赤官兵打開信紙,看了一會兒,皺眉望向天一,“這是什麽?”

天一仍低著頭:“信啊,我師父給我的信,上麵是師父給我的交代事。”

江知酌默默向天一靠近了兩步,抵住天一的肩膀,眼仁不經意間轉動一圈,近身六人,不遠處城界有二十幾人。看不到的地方肯定還有大量蒼赤官兵。

如果先擺平眼前六人,轉身再回撤到楚國城界,成功回撤的幾率似乎不是很大。

其餘五名蒼赤官兵圍了上來,看怎麽回事,都握緊了腰間的佩刀。

這名持信的蒼赤官兵狐疑的看了二人一眼,將信的正麵擺到天一麵前,“你小小年紀懂得醫術?這是什麽藥方?”

江知酌也轉臉看了一下眼前的信,上麵密密麻麻的是……

藥材和計量?

天一確認完自己的物品還都在,終於把頭抬起來了,他睜著大圓眼睛伸手指了指第一行:“厚樸兩錢,白芷兩錢,半夏曲一錢,佐以生薑,是化濁和中,治以惡寒發熱。”

“下麵這個是,麻黃,生石膏,白術,生薑,還有少量大棗和杏仁,主治風水相博。再加以少許商陸,木通,緩解浮腫。”

天一歪了歪腦袋,手指又向下指了兩行“嗯……這個是葶藶子,也是……”

“行了,夠了,收起來吧”蒼赤官兵將信還給天一,“你小小年紀懂的還挺多。”

“不多,不多,師父說我有天賦而已,在醫術方麵是幾個弟子中最出色的,其他方麵就差很多了,師父還說……”

“辛苦幾位官爺,若沒別的事,弟子可否通行了?”江知酌在一旁開口問道。

其中一位蒼赤官兵對江知酌說道:“你也是出家人?看著不像啊,像富貴人家的少爺。”

江知酌神色不變:“富貴人家與尋常布衣也沒什麽不同,若不能得到心向之人,都是一樣的苦楚,不如學習佛法,淨化心靈,與佛法相伴,方也能得一份安樂。”

另一名官兵湊過來“所以你是感情失意,所以才出家的?”

江知酌負手而立,輕點了一下頭。

二人被放行,進入了蒼赤境內。

天一坐在馬背上,撥開一顆糖果,回頭問道:“你吃嗎?”

“不用了,你自己吃。”

天氣炎熱,糖皮有些化掉了,天一又回頭望了一眼,“哦” 然後將糖塊塞進嘴裏。

江知酌垂眼,“想說什麽?”

“我覺得我說了你會不開心”天一含著糖塊,還要防著口水流出來,說話有些含糊。

“無妨,你是不是覺得蒼赤的官兵比楚國官兵要好?對我們的態度和言行很不一樣。”江知酌問道。

天一點點頭,“你是皇子,你身邊的人都對你很尊敬吧,可是百姓們更喜歡仁善的官兵呢”

“你這樣想自然沒錯,無論是蒼赤子民還是楚國子民都更傾向於仁善的管理方式。”江知酌又問道“那你可知為什麽,當初越州與楚國開放邊界地時,許多蒼赤人遷至越州暫居,卻甚少有我楚國子民搬離越州去往蒼赤?”

江知酌也沒刻意等天一的回答,“大楚除了近些年的流寇與戰事,各方百姓哪怕不富足,也極少出現百姓過餓死街頭的境況。”

“可蒼赤不一樣,地勢不好,幹旱炎熱,又不通商路,幾年前隻能靠與越州的商貿之路改善子民生計。”

“隻是那蒼赤人心不足蛇吞象,妄想吞並越州,下一步便是皇城。若蒼赤統領楚國朝廷與土地,你以後怕是一顆塊也吃不上了。”

天一隨口問道“為何?” 而後他又搖搖頭,“算了,我也不懂。”

江知酌笑了笑,“聽你師傅的話就是了,做個隻知吃糖的小孩兒,也沒什麽不好的。”

正值一年最熱的時期,蒼赤內的氣候還更悶熱一些,除了路上幾個零散的行人外,街道上幾乎沒人逗留。

兩個時辰後,江知酌在一客棧前停下,天一早就被熱壞了,江知酌看他這個樣子,決定點間客房,先休息半日。

小二迎上來“兩位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住店,開一間房間,選兩個新鮮素菜,送到房裏。”江知酌說道:“還有,外麵那匹馬,麻煩喂些水,再喂些幹草。明日辰時我們再出發。”

小二毛巾一甩,領著他們去房間裏,一路閑談中,小二問道:“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來此地是尋親友?”

“佛門弟子,四處遊曆而已。”江知酌ᴊsɢ接過鑰匙,自行打開房門,帶著天一進入房內。又轉過頭對那小二說道:“請多準備一床被褥,弟子身上銀兩不多,隻能開一間房,勞駕了。”

“哎,好說,好說,你們出家人節省,這都知道,您等著,我去給您拿,順便看看您的飯菜好了沒有。”店小二客客氣氣的給他們關上了房門。

天一一頭栽進**:“啊,這兩天連著趕路,累死我了。”,他又往旁邊挪了挪,“隻有一張床,你也上來吧,我們擠一擠”

江知酌在桌前坐下,“不必了,你休息就好,我睡地上”

天一翻起身來,“啊,這怎麽行,你可是皇……,你可是剛入佛門不久,受得了嘛,我睡地上也行,我沒事的,以前也跟師兄們一起打過地鋪。”

江知酌看著天一說道:“開一間房是不放心你,畢竟你是我帶出來的。我得看著你。我隻是不習慣跟別人睡同一張床,跟你無關,不必介意。”

“且隻是打地鋪而已,你都能做到,我又有何不可,你年紀尚小,休息很重要,安心躺著吧”

這時小二敲了敲房門,飯菜給他們端到了桌上。

未等江知酌喊他,天一自己從**起來了。

坐在江知酌對麵,江知酌將菜往他那邊推了推。“對了,那封信是怎麽回事?”

天一抬頭:“什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