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麵

此後幾個月裏,江淩遠鎮守邊境,趙孟與劉青峰安置流民。江知酌兩邊名為跑腿,實為決策人。

殘冬之月,江淩遠正在跑馬場跑馬,三局下來都是江淩遠奪得頭籌,江淩遠勒住馬繩,說:“哎,我說你們是不是故意讓的我,沒勁,趙孟不在,連江知酌也不在,跟你們比試真是沒意思。”

其餘人附和道:“咱們哪裏比的上四殿下,別說讓著您,就是使出渾身力氣,也不及您啊。”

江淩遠覺得不過癮,還想罵他們幾句,就看到宋舟向河邊跑來,江淩遠立覺不對,在馬背上向遠方望去,邊境已經點燃了烽火台。

“四殿下,蒼赤奇襲了!”宋舟跪地稟報道。

“去整合越州守備軍,即刻上陣殺敵,傳我軍令,凡是此戰立功者,直接晉升校尉!”江淩遠夾緊馬腹,去營帳中換盔甲。

無論是新組織的越州守備軍還是早就駐紮在這裏的荊州援兵,早就準備好了迎接這一場真正的戰役。

*

容詞端了一碗參湯掀簾進入江知酌屋內,江知酌正在跟沈鶴沈雲查看各縣上報的莊田劃分的公文。

江知酌握拳輕咳幾聲,他四處奔波,前半月染了風寒,一直未愈,“咳……咳咳,沈鶴先生,除了臨西縣,其餘三十一縣,都提交了良田總數,其中有七縣還未劃分完畢,等這場雪化了,督促……咳咳”

“殿下,您身體要緊,您這麽操勞,就是把太醫院禦醫都請過來,也難治啊。”容詞將參湯擱在江知酌麵前,“您先喝幾口,潤潤嗓子。”

江知酌將一碗參湯飲盡,說:“沈雲,你帶著我的近衛,親自去盯臨西的田地丈量工作。待劉大人挑出新的縣令,你務必與其交接清楚。”

丈量分田可是肥差,有錢的,孝敬過縣令的,能分得的都是足數更多的良田,沒錢沒人的人家,分的都是偏遠又貧瘠的土地。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分田之前,劉青峰就下過公文,一律不得徇私受賄。

可總有膽大的,江知酌到臨西縣暗查時,就查出了臨西縣令就如此作風,江知酌拿出劉青峰的手書,就地斬殺了臨西縣令。

殺雞儆猴,無人再敢效仿。

沈鶴沈雲立馬表示道:“五殿下,我們一定辦好這差事,您先養好身體,您千金之軀,萬不可如此不珍重啊。”

江知酌看了看窗外的雪景,說:“這幾日,辛苦兩位先生,我實在身體有恙,後麵的進度,及時跟劉大人溝通,我先休息幾日。”

沈鶴沈雲告辭後,宋舟瞧著江知酌終於肯安心養病了,說:“給您請了越州最有名的大夫,正在前院候著呢,我現在喊他過來?”

江知酌擺擺手,說:“去備馬車”

宋舟當時就急眼了,也忘了尊卑,說:“不行,您不能再出去了。今天您就是治我的罪,我也不讓您出門。”

江知酌嗬出幾聲輕笑:“我出去治病行不行。”

宋舟連著幾月見識了江知酌不停歇天天忙事做,將信將疑的問道:“去哪兒啊?”

*

深夜。

驚秋葉被人擾了清夢,十分不愉快的喊醒小峰:“去看看是誰三更半夜擾人好夢,要是對方說敲錯門了,你直接打一頓,扔雪地裏。”

小峰迷迷糊糊的去開門,可真冷,下過雪的夜晚,寒風直往骨頭裏鑽,凍得人頭皮疼。

不一會兒,小峰回來了,秋驚葉不悅又困頓的聲音傳到堂屋裏,:“扔……扔雪地了嗎?”

小碗早就被吵醒了,本來打算聽到小峰回來,再繼續睡下,可她剛又聽到了三個人的腳步聲,穿好衣服出來看看怎麽回事。

小碗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為什麽會在深更半夜的下雪天,見到江知酌。

小碗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看著江知酌:“五殿下?你怎麽會來這裏?”

宋舟找了個椅子扶江知酌坐下,說道:“殿下病了,要找乙塵大師看病。可是這個時間落燭寺已經閉寺了,且還有一段距離,雪天路不好走,就先到了你們這裏。”

“五殿下患了什麽病?”小碗又問道。什麽重大疾病,一定要在雪天半夜去找乙塵大師。江家兄弟真是多災多難。

江知酌忍不住咳嗽兩下,說“風寒。”

小碗細細看了江知酌一眼,江知酌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應該是ᴊsɢ風寒發熱了。

小峰倒了一杯熱水放到江知酌麵前。江知酌點頭致謝後,喝了兩口,他現在確實渾身發冷。

小碗看著江知酌手裏的熱水,說道:“風寒,不一定非找乙塵大師,普通大夫也能治的“

江知酌點點頭:“嗯,天一也可以。”

……

小碗歎口氣:”五殿下深夜趕來,外麵那麽冷,病情怕是要加重。先在這休息幾個時辰,明天一早,我去叫天一過來。”

小峰看了小碗一眼,可是這間茅草屋隻有三個房間啊……

小碗嘴角不明顯的抽了抽,秋驚葉已經睡熟了,怕是叫不起來了。她想了想,對小峰說:“你去睡吧,明早還要上差。他們兩個在我屋裏休息,我在堂屋看會書。”

小峰點點頭,也沒別的辦法,他可不敢讓五皇子睡自己的**,小碗姐的床幹淨舒適,應該更適合。

看小峰轉身回自己屋了,小碗指了指自己房間:“委屈你們兩個將就一晚,讓他……嗯”

容詞立馬說道:“叫我容詞就好,我是殿下的貼身近衛。”

“嗯,讓容詞照顧你,你現在好像在發熱,明天一早我就去叫天一過來。”小碗看著江知酌說道。

江知酌迎上小碗的眼睛:“可是容詞駕了一天的馬車了,定是困極了,也累了,怕是照顧不好我,”

容詞立馬表示:“我不累,我不睡。照顧殿下是我的職責!”

江知酌轉過頭去,擰眉看著容詞:“你能照顧得好我?你確定?”

容詞看著江知酌,江知酌的眼睛深邃不見底,跟在江知酌身邊多年,還是害怕他直視自己,“我不行,我的確累得快睜不開眼了,我去馬車上休息一會兒。”說著就要往外走。

“哎,外麵那麽冷,”小碗趕緊叫住容詞,“你去小峰屋裏,他還沒睡。”

屋內隻剩下江知酌和小碗兩人,江知酌站起身,“能把我扶到你屋裏嗎?”他按按太陽穴,似乎是有些頭疼。

小碗的床帳還是拉著的,江知酌自己動手撥開,坐在床邊,給自己脫鞋。

小碗正在找自己睡前看的書,她扭過頭看到眼前一幕,趕忙說:“等等,我給你拿床新的被子。”

晚了,江知酌沒有聽見,兀自躺了進去。

還有餘溫,江知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自己。

疲憊和困頓,還有病痛此刻仿佛不複存在,被小碗身上的氣息包圍了。

“那五殿下休息吧,我給你留一盞燭燈。”小碗拿著書轉身朝門外走去。

“呃……容詞,我頭好疼,好冷……”

小碗腳步頓住了,走回去掀開一邊的床帳掛上。

江知酌整個人陷在**,緊閉著眼睛。

小碗伸出手,心裏默念:“把他當做秋驚葉就好了。”

微涼的手心覆在滾燙的額頭上,小碗剛想抽走手,江知酌的手覆在小碗手背之上,他喃喃道:“涼涼的,很舒服。”

可手心很快被滾燙的額頭澆上溫度,小碗還是抽走了自己的手。

江知酌微微睜開眼,看到小碗端了一個水盆走近,又闔上了眼皮。

小碗此時已經把江知酌當做秋驚葉剛來石漁鎮那會的樣子了,一樣病的讓人心生不忍。

毛巾蓋在江知酌頭上,小碗在床頭看書,不時更換一下毛巾。

江知酌臉上的紅暈下去了一些,眉頭也不微皺了,小碗把毛巾放回水盆。

坐在床頭沒了聲音和動作。怔怔的看著江知酌。

江知酌在心裏歎口氣。

你到底在看誰。

又不是很像。

江知酌翻了個身,背對小碗。

聽到關門聲,江知酌又翻過來看著小碗剛才坐過的地方。

看就看吧。我為什麽要假裝翻身……

這下沒人看了……

江知酌也沒了睡意,“其實我也曾經這樣看過你。”

小碗暈倒在長廊那個晚上,被秋雨淋透的何碗,渾身發抖的何碗。

那晚,江知酌將小碗抱到南書房的偏廳。

何碗好似已經神誌不清了,閉著眼睛胡亂說著話。

說的最多的,就是“江慕安”三個字。

江知酌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有那麽多眼淚,何碗閉著眼睛躺在偏廳的**,一直哭,哭的江知酌心煩。

何碗像是不知道疲累一樣,小聲哭喊了一晚上,江知酌厭惡地站在床前也看了一晚上。

直到快天明,何碗不哭了,江知酌方反應過來,何碗是燒糊塗了,才會說了一晚亂七八糟的話。江知酌看了看時辰,走了。

被南書房的宮人發現,告知了秋太傅,小碗才被人發現在這裏。

沒人知道那晚小碗說了什麽話。

江知酌自嘲的想,何碗不知道,江慕安不知道,偏是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