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再提起這個假設,仿佛隻要不說,就沒有這個可能存在一樣。
隻不過兩人不說的理由迥然不同罷了。
像是為了盡快略過這個話題,半晌後褚妄忽然開口:“對了。”
“之前不是讓你發了關於陳璘的公告麽。”他說,“為了避免拖得太久,要是有空,可以去一趟公司解決一下。”
上次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鬱瀾還不知道褚妄能看到,但還好,這幾天適應下來他終於沒了最初的社死和尷尬,點點頭:“好啊。”
公司大部分人都對陳璘有點意見,而且那次帶著褚妄回公司的效果其實還不錯,加上章妍的確很靠譜,給席筠解釋得天衣無縫,前幾天吃飯的時候席筠就提過一次,說對於陳璘的事可以隨時抽時間帶褚妄去。
“這麽一說,上次是因為我在車裏靠著您睡著了……所以你當時才能看到我的嗎?”鬱瀾試圖分析。
“應該是。”
但誰也不知道這件事的規律到底是什麽,隻能控製變量似的一次一次試,放出去給人說,聽眾都會覺得過於扯淡而拒絕相信。
“那要不要順便試試?”鬱瀾好奇地問,“比如接觸的麵積大一點、時間長一點……會不會就能在外麵也看到你了?”
理智告訴他這樣做似乎不太正確,但褚妄等的就是這句話,還是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應道:“好。”
他忽然覺得鬱翎上門找茬的那次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至少能像現在這樣交流,本來就是一件很難得的事了。
而與此同時的鬱家,就沒那麽祥和平靜了。
距離鬱翎去找席筠這件事已經過了兩天,梁芝玉今天從外地回來才聽說這件事,已經在沙發上擰著眉沉默了很久。
“媽媽。”鬱翎端來一杯安神茶,“你先喝一點吧。”
梁芝玉聽見了,卻沒伸出手,隻是頓了頓,抬起頭看了鬱翎一眼。
半晌後又歎了一口氣。
“小翎,你爸爸很快就要回國了,現在公司運轉又有些麻煩,你讓他回來怎麽辦?”
鬱翎沒想到梁芝玉會說得這麽直接,她以前也沒這麽說過自己。
但沒事,隻要自己會示弱,梁芝玉又怎麽舍得說重話?
因此他咬了咬下唇,睜著一雙欲泣又止的眼睛:“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我已經去問了,但恰恰就是沒了那之後的監控,沒法證明我說的……”
“那為什麽連卡也沒有送出去?”梁芝玉忍不住問,“我聽說,他回去上學去了,你們還遇到過?”
鬱翎沒想到這件事還是被梁芝玉聽到了,正要解釋,對方就已經繼續說:“據說席筠還很慣著他?”
“我……”鬱翎沒法言明自己當時的心思,可他自己也越想越委屈,“怎麽可能呢,媽媽,他在我們家是什麽樣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怎麽我聽到的就不是那樣?”梁芝玉好像還是壓著火氣,“小翎,你不是最能替媽媽分擔煩惱的嗎?”
鬱翎聽到這句話,原本要掉不掉的眼淚直接落了下來:“媽媽,你一向最明白我的,我怎麽會做出對家裏不利的事情……”
按照鬱翎這麽多年的經驗,隻要自己一哭,那不管是誰的問題,梁芝玉都會因為心疼而無條件偏向他。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次梁芝玉依然隻是坐在沙發上看著,看著他哭得梨花帶雨,半晌後才繼續問:“那是為什麽呢?”
“怎麽會正好沒有那段時間的監控呢?你說從你進家到上樓並沒有過去多久,鬱瀾也是後麵才回來的,不知道你要查監控。”
“席筠不也是後來的麽?都沒有上去過,”梁芝玉問,“且不說鬱瀾根本就不知道你要查監控的這個前提,就算他真的知道,又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知道監控室的密碼和操作,在十分鍾內刪掉?”
“我……”鬱翎第一次百口莫辯,不知道要怎麽跟梁芝玉解釋事實就是如此,“媽媽,你不相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小翎。”梁芝玉的語氣平靜少許,然後繼續問,“可是查監控不就是最簡單的方式了,不是嗎?”
“難道你要說,整個褚家都在幫著鬱瀾,甚至有手眼通天的人給他提前通風報信?”梁芝玉的聲音冷了一些,看過來,“是這樣嗎,小翎?”
鬱翎這次是真的沒空管理現在的表情了,幾乎被梁芝玉說懵了,不敢置信地解釋:“可是,可是真的是這樣的……”
梁芝玉沒有立刻回答。
片刻後,她才重新歎口氣,看著一旁眼淚朦朧的人:“小翎,媽媽不是怪你,也不是在給你發脾氣。
“我撫養你這麽多年,是在真正的血親和情感中選擇的你呀。
“也許是我太溺愛你縱容你,也許你因為這樣有了一些小脾氣和自己的想法,沒關係的,媽媽不會怪你。”
“但誠實也很重要,對不對?”梁芝玉看著他,“小翎,有心事都可以跟媽媽說。”
“我知道鬱瀾這些年對你不好,你對他有意見是件多麽正常的事。”
鬱翎好像知道了梁芝玉要說什麽,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我沒有……”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去查監控,對不對?”梁芝玉直直地盯著他,“因為其實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把水弄身上的,對不對?”
“所以你才會告訴我監控突然壞了被刪除了,讓你做的事你也沒做……”
梁芝玉有些失望地搖搖頭:“小翎,你可以直說的,媽媽不會怪你。”
“隻是你父親的生意很需要一筆投資,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去惡化你跟鬱瀾的關係……”
她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麽,停了下來。
鬱翎卻似有所覺,在這一刻抬起頭。
梁芝玉欲言又止:“早知道事情會變得這麽不可控……”
“所以您其實後悔了,想讓我去結這個婚,是嗎?”鬱翎嘴唇顫抖著說。
梁芝玉有種被拆穿的心虛,但很快就笑了笑:“怎麽會呢,我怎麽舍得讓你去那樣的地方。”
鬱翎勉力勾了勾唇角,對梁芝玉說:“早該我去的——如果早知道這樣能為您分擔壓力的話,我當初就應該堅持的。”
梁芝玉的表情這才終於好看了一些:“算了,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
鬱翎走過來,在她的膝前蹲下,用一種很低微的姿勢仰頭看她:“這件事不管怎麽說,都是我沒做好,媽媽,我會補救的。”
梁芝玉與他對視,鬱翎說:“您還記不記得,當年我們的那個鄰居,姓宋的那家?”
“宋?”梁芝玉沉吟思考,“你說的是後麵出了國,一年前還退了婚的那個?”
鬱翎點點頭:“我……我也是才剛知道的消息。他好像回來了。”
梁芝玉不解:“那又怎麽樣?”
“媽媽,你不知道,他家裏的那些事都解決了,是回國來繼續發展的。”鬱翎跟她解釋,“等爸爸回來,生意上如果有什麽問題,我去找找他,說不定他也可以幫忙。”
梁芝玉的表情這才真正鬆下來。
鬱翎連忙補充:“我們當年感情還不錯,媽媽,您別煩心了。”
梁芝玉終於低頭,拍了拍鬱翎的手:“我就知道,小翎總是會為我分憂的。”
鬱翎露出一個標準的笑:“茶涼了,我去給您重新倒一杯。”
這對母子短暫的齟齬仿佛不存在,鬱翎握著茶杯暫時離開了客廳。
他發現,他寧願被梁芝玉誤解、被她懷疑說謊,也不願意相信對方說的,鬱瀾好像真的不再需要他們,在另一個地方過得更好的事實。
鬱翎的眼神被熱水氤氳而起的白霧遮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算什麽?
隔天,鬱瀾則真的收拾好,推著褚妄第二次去了公司。
前一晚他已經跟章妍說過了自己要去,鑒於那個手機、以及鬱瀾能登錄褚妄私密賬戶的事,現在章妍已經對兩人的關係深信不疑,替他打點好了一切,然後跟上次一樣,對鬱瀾說在公司的停車場等他們。
鬱瀾一早又開始進行自己最喜歡的環節,給褚妄搭配。
他這邊還在衣帽間選衣服,褚妄則已經開始給他說接下來的事。
“我辦公室是指紋鎖,你推著我先進去,就能用裏麵的最高賬戶操作,”褚妄列舉了幾種可能,“如果跟之前一樣的話,我是能看到你的,但至於要怎麽出現,的確沒什麽頭緒。”
“不然這樣吧,”鬱瀾腦子一轉,“我帶一包上次的朱砂,你不是能通過這個接觸我麽?
“到時候我就用這個灑在手上,我要是能感覺到變化就說明你在,那到時候我們換幾種方法試試呢?說不定你就能在外麵也出來了。”
兩人聊天的話題實在有些詭異,褚妄倒是一如往常:“好。”
今天不是工作日,鬱瀾要帶著褚妄來這件事也沒對其他人說過,等司機載著兩人到公司的時候,除了一些值班的加班的,基本沒見到什麽人。
顯然章妍也做了安排,不想在事情沒定論之前被人看到,一路上從停車場到進專屬電梯,都沒碰見員工。
她帶著推著輪椅的鬱瀾到了頂層的最後一間辦公室:“就是這裏了。”
“我還有一些文件要準備,您先帶著褚總進去吧。”
章妍進了電梯下樓,鬱瀾則握住褚妄的手,開始按照他之前說的,用指紋打開這間辦公室的門。
在車上的時候鬱瀾就靠著他休息了一會兒的,此刻褚妄跟在後麵看著這一切,聽見鬱瀾還很禮貌地請示了一句:“褚先生,那我進去了哦。”
褚妄在半空中笑了笑,不過鬱瀾現在還聽不見。
等推開門,鬱瀾短暫地震驚了幾秒。
他推著褚妄走進來,驚歎了一聲。
辦公室空間很大,坐落在市中心的最高點,大片的落地窗和錯落有致的裝飾,不顯得擁擠也不落俗套,完全滿足了鬱瀾曾經看過的電視劇裏的某些幻想。
“好厲害啊。”鬱瀾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輪椅上的男人說話。
正事還是要先做,鬱瀾按著之前褚妄交代過的,登上了一年來沒有人碰過的總裁絕密電腦。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鬱瀾頗有種爆米花影片裏那種潛入大樓竊取機密的感覺,他記性很好,就算是第一次,也還算流利地進行了人事確認,徹底把一封通知信變成了實打實的清算。
“好酷!”鬱瀾坐在老板椅上,下方是幾十米的高樓,短暫地體驗了一下當霸總的感覺。
不過他也沒忘了兩人之前的約定,他轉了幾圈才從椅子上下來,走到褚妄身旁:“您上次說,身體接觸的確是能讓你在外麵出現的要素,上次我在花園裏多抱了一下,你就能看到了,那現在……”
是需要先接觸的地方再多一點嗎?
鬱瀾本來覺得這沒什麽,可是說著說著莫名有點臉紅:“這個應該隔著衣服就可以吧?”
褚妄當然沒法回答他。
鬱瀾一咬牙,想著不管怎麽樣,先試一試。
他先是想上次那樣,半蹲著仰頭,連椅子一起抱住上麵的男人。
褚妄除了生病以後輕了一些,但身高身形都還在,而鬱瀾伏在他身上,因為本身就有些瘦削,整個人抱上去的時候對比就十分鮮明。
他今天給褚妄搭的是黑色的襯衫和外套,而鬱瀾自己穿著最簡單的基礎款衛衣,因為想要抱住對方的動作,讓他不得不伸長胳膊,露出一小截細白的手腕。
鬱瀾一想到褚妄能看到,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幹脆把臉埋在褚妄的肩上,自欺欺人地假裝不知道。
不過這樣過了幾分鍾,發現還是沒法看到熟悉的靈魂體。
“是不是接觸麵積還是不夠啊?”鬱瀾猶猶豫豫地說,“難道還要更……”
緊密一點?
算了,抱都抱了,也不差這一下了。
鬱瀾在心裏這麽催眠著自己,重新靠過來,這一次幹脆直接坐在了褚妄的腿上。
他的雙手這次不止是扶著椅背了,而是坐在他身上,再低下頭,雙臂都牢牢抱著對方的背。
鬱瀾覺得臉熱,一邊在想這次總行了吧一邊感慨還好褚妄的輪椅質量好,承重量優秀。
隻是才剛坐上去,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
這個點能進來的隻有章妍,而剛才鬱瀾因為震驚,隻是掩著門,對方低著頭拿著一疊文件伸手輕輕一推:“對了鬱先生,您要是有褚總的賬戶,可以順便把陳璘之前中飽私囊的證據——”
一抬頭,就看到正中央,鬱瀾整個人幾乎嚴絲合縫地抱著她的老板,坐在他身上,雙手緊緊環著植物人的背,曖昧溫存,一副誰也無法將這對愛侶分開的親昵架勢。
她腦子裏發出轟的一聲巨響,但已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拉上辦公室的門,向來工作雷厲風行的她第一次說話不流暢:“抱歉抱歉,打、打擾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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