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日照升上高空, 村子各處忙碌一片。
頻繁的地震似乎並未影響他們積極向上的心情,四處洋溢著陽光和諧的氛圍。
唯有在那片救治區的陰影下。
忙碌的小方大夫來回奔波在各處傷患之間,額前滲出一抹細細的密汗, 麵上神色似乎也不那麽愉悅,一雙黛眉已是久皺未散。
而她身後,像是長了個尾巴似的, 一抹高大的身影走哪便跟到哪。
健壯的高挺男兒此時委屈的跟個孩子似的,嘴裏時不時念叨著什麽,卻絲毫不得前方半分回應。
“窈窈, 我錯了, 你理理我嘛。”
方舒窈充耳不聞, 在一傷了腳的年輕男子跟前蹲下:“傷口處昨日未沾水吧?”
年輕男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心無旁騖的方舒窈, 又看了看一雙眼睛都黏在她身上的男人, 眨了眨眼,一時間都忘
記回話了。
衛司淵移開眼, 在方舒窈開口前, 先一步朝那男子挑了挑眉,語氣雖不凶狠, 卻也顯然不善:“小方大夫問你話呢,愣著幹嘛,回答啊!”
方舒窈頓時臉色一黑,隻覺她此刻不像是在給病患療傷, 而像是帶了個打手前來催債的大姐大似的。
那名男子也忙回過神來,視線不離衛司淵, 下意識連身子都後縮了些,支支吾吾道:“哦、哦, 我……昨晚沒有,就用毛巾擦了下身子,沒、沒沾水。”
方舒窈微微頷首,手上動作利落地給男子拆開紗布換藥包紮。
衛司淵也在身後老實了下來,就安安靜靜蹲著,目光一會看她手上的動作,一會又去看她那張認真的臉。
方舒窈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但又不想開口叫他死皮賴臉的計謀給得逞了。
硬是憋著一股氣,整個過程緊抿著雙唇沒和他說一句話。
待到總算給男子重新包紮好了傷口,方舒窈快速叮囑了幾句,起身轉頭就快步趕往下一處。
衛司淵見狀忙也站起身來,走時還不忘回頭叮囑那男子:“小方大夫說的都記住了吧,別瞎折騰啊。”
說罷,他又快步跟上了方舒窈。
方舒窈有些無奈,心裏盤算著自己大抵是真拗不過這執著的男人,他就這麽在她身後跟著,叫旁人瞧了去丟臉的還是她自己。
她動了動唇,腳下步子放緩,正欲抬頭說什麽,一抬眸就見不遠處正給傷患處理完傷口的父親,一臉神情古怪地朝他們二人看來。
方舒窈喉間一噎,到嘴邊的話一時間就這麽堵在了嗓子眼。
心虛得好像是兩個不被父母同意相愛的少男少女,偷摸相會卻被逮了個正著。
還不待她做些什麽,衛司淵的腳步已是快步追了上來,身後便赫然傳來他大喇喇的嗓音:“爹,你別笑話了,窈窈生我氣了,我還沒哄好呢。”
他哪隻眼睛看到她父親笑了啊!
方舒窈整個人快惱得冒煙了,從她的角度肉眼可見自己原本無意間投來視線的父親,在被衛司淵這般直白戳破了舉動後,臉上瞬間更不自然了。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頭,這下倒是真的笑了,不過是尷尬地訕笑,朝他擺了擺手,轉而就要避開視線不再看這尷尬的一幕。
“爹,我……”
方舒窈渾身一顫,聽他像是又要說什麽,連忙轉回身去就瞪他:“你別喊爹了,你消停會不行嗎!”
嗬斥完,方舒窈才發覺衛司淵這回壓根就沒朝父親那邊看,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眼含笑意,好似早料到她會因此而轉回頭來。
該死的,她上當了。
他知道她向來臉皮薄,根本就是故意喊給她聽的。
果然,衛司淵很快就咧嘴放大了笑意,上前更近一步靠近她,笑嘻嘻道:“窈窈,總算搭理我了,那是不是也能原諒我啦?”
方舒窈又等了他一眼,餘光瞥見已經背過身去不再看這邊半分的父親,連忙又邁開了步子,走到一傷了手的女人麵前。
她蹲下身,抬起女人的胳膊檢查了一番。
身後的衛司淵剛一牛皮糖似的粘著蹲了下來,她頭也沒回地就淡聲吩咐道:“去打盆溫水來,不要太燙,也不要太涼。”
麵前的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識抬頭去看方舒窈,甚有些懷疑她這麽自然地下命令,總不能是在對她這個傷患說吧。
可若是對後麵那個一看就人高馬大氣場強大的男人,好像就更不可能了。
怎麽看,那男人都不像是能夠受人指使,呼來喚去的樣子。
可下一瞬,衛司淵當即又站起身來,不僅沒有半分猶豫,更不覺半分不妥,反倒還殷勤地笑了笑,好似占了什麽天大的便宜似的:“得嘞,小方大夫,這就去。”
衛司淵腿長動作利索,很快就穩穩端著一盆溫水回到了方舒窈跟前。
方舒窈卻是連看也沒看他,指了指身邊的矮凳讓他把水放下,又很快吩咐道:“再去拿些幹淨的紗布,拿了過來把這毛巾洗幹淨,再換一盆水。”
說完,方舒窈這頭給女人清洗過傷口周圍汙漬的毛巾,就這麽隨手扔進了一旁的水盆中,帶著血汙的毛巾瞬間在清澈的水盆中暈開一團暗紅的血漬。
麵前的女人咋舌地咽了口唾沫,一抬眼,卻見衛司淵毫無怨言地再次站起身來,一點不見對繁瑣命令的不耐煩,好似很樂意給她跑腿似的,屁顛屁顛就跑去遠處取紗布了。
女人看了好一會才從衛司淵好像很開心的背影上收回眼神來。
再次看向方舒窈,憋了一會才忍不住道:“小方大夫,那位……那位是你從何處找的工人,還、還怪聽話的。”
女人因著受傷,昨夜也未參加村裏的宴席,早早睡了去,也壓根不知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究竟是什麽來頭。
隻覺衛司淵瞧著就有些氣質不凡,鋒利的眉宇更不像是一個臨時被找來打下手的工人。
方舒窈一愣,看著女人疑惑又好奇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她誤會了什麽。
她不自然地垂眸一瞬,而後便覺有熱燙攀至耳根。
她忽的回想起,衛司淵好像向來都很直白坦率地在外人麵前承認她的身份,她卻從來沒這般去承認過他。
並非她不願,隻是內斂和羞澀的性子使得她未曾這樣開口過。
雖是輕鬆平常之事,卻叫方舒窈微微吸了口氣,這才大著膽子抬眸道:“他不是工人,他……其實是我丈夫,昨日才到村裏來的,他……啊!”
這番話本是在方舒窈心中醞釀了好一會才說出來,豈知話剛說一半,她一轉頭,衛司淵整個一放大的俊臉就出現在身邊,蹲著身,正目不轉睛地抬頭看著她。
他聽見了,他自然是聽見了,否則怎會是那一臉花兒都快開過頭似的笑容。
方舒窈有些惱羞成怒:“你、你回來怎麽不吱聲啊!”
但剛才那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他是我丈夫”這話,似乎對男人很是受用。
他笑彎了眉眼,越發殷勤:“窈窈,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受傷的女人的眼神來回在兩人之間流轉,看得方舒窈越發不好意思。
她忙推搡了一把衛司淵,不客氣道:“那就去爐子上把藥看著,熬好了再端過來。”
衛司淵聞言,臉上顯而易見的不情願。
熬藥可就費時間了,好一會都不得跟在她身後。
但抿了抿唇,他還是不情不願應了聲:“哦,我這就去。”
衛司淵遠離後,一直有些瑟縮緊繃的女人終是鬆緩了神色,看著一張小臉微紅的方舒窈,忍不住打趣道:“小方大夫,你們小兩口感情真好,這男人聽話著呢。”
方舒窈被這玩笑話弄得更羞澀了幾分,心道,這男人可一點都不聽話。
果不其然,不聽話的男人當夜又我行我素地翻上了孫大娘家的窗戶,不由分說擠進那香軟的被窩,抱著媳婦就是一陣撒潑耍渾。
“別趕我走,你都晾了我一整日了,難過著呢。”
“你還難過?我瞧你笑得不是挺開心嗎?”
偏偏每次都還是在她窘迫之時咧著個嘴使勁笑,著實讓人火大。
衛司淵小狗討好般的在她脖頸處蹭了蹭,熱唇輕吻她的下巴,好似很克製隱忍似的不敢再往上犯進:“你還是頭一次向別人提及我是你丈夫,能不叫人開心嗎?”
他好像當真是發自內心地開心,直到這會,唇角的弧度也洋溢著,久久沒有收緩的意思。
方舒窈也不明白這點小事怎就夠他樂這麽久。
或許當真是她平日裏的表達太少了些,一直以來好像都是他在追逐著她粘著她纏著她。
但她也並非是不願正視自己內心的人,既是選擇了他,更決定和他共度餘生。
她想,自是應該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方舒窈忽的轉身麵向他,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動了動唇,醞釀在嘴裏的話還是讓她有些羞於啟齒,正欲開口說時,衛司淵突然抬腿在被窩下勾纏住了她的身子。
“怎麽突然這麽主動?想要了?”
“你!”到嘴邊的話頓時又被衛司淵的胡言亂語給堵住了。
他怎能總在這種時候壞了她的氣氛,叫她當真沒了心思去說那些話。
衛司淵低笑一聲,大掌扣著她的腰身不叫她因氣惱而退出懷抱,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像隻討好主人的狗:“我知道,窈窈愛我,我怕聽你親口說出來,在這我就把持不住了,先攢著,回去補給我好不好?”
方舒窈臉上一熱,心思竟又被他猜了個明白,也不知他說的是哪一種補給他。
頭埋進了他的胸膛,隻聞她悶聲道:“你做夢。”
“夢裏也是你說愛我的模樣。”
胸腔被熱意填滿,她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變化她的靠近,一點一滴他怎會感受不到。
或許是向方父求娶她時,用掉了他所有的正經。
溫馨的氣氛沒能持續多久,有隻不安分的手在看不見的暗色中蠢蠢欲動,直至他找尋到她的手腕。
方舒窈怔然之時,就聽見男人貼在她耳邊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今日你下手太重了,給我揉揉,我都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