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順著衛司淵看去的方向,方舒窈驚愣地在屋中一道半透屏風後,看見了一隻做工精細能容納兩三人大小的精雕木桶。

這是要她在屋裏洗?!

方舒窈不敢置信地轉回頭去看衛司淵,隻覺他在戲弄自己:“王別和我開玩笑了,您、您的寢殿,我怎能在這裏沐浴,宮中可還有別處的湢浴?”

屋外寒風蕭瑟,夾雜著風雨,她那孤零零的小身板站在門前瞧著甚是可憐。

衛司淵起身走向她,拉過她的手將人帶回屋中,順手一並帶上了房門,隔絕了屋外的寒氣。

“你以為我與你說笑呢?王宮中都是些大老爺們,哪有功夫搞這些窮講究,平時大家都在自己屋子裏沐浴,三兩下洗了得了,難不成還得修個大浴池?”

方舒窈沒注意到衛司淵說這話時眸底閃過的一抹暗色,心裏嘀咕著,的確是該修個大浴池的呀。

至少,在大梁的皇宮中,大大小小的浴池就有數十個。

就連普通的平民百姓家中,若是富裕闊綽些,也是會優先在宅子裏修建這樣一處既能沐浴泡澡,又能玩水放鬆之地。

看著方舒窈微皺著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衛司淵攏了攏她的肩,輕笑道:“還洗不洗了?”

“要洗的,可是……”可是在這屋子裏怎麽洗。

方舒窈未將話說完,轉而又抬頭看向衛司淵:“那、那您,能不能,出去一下?”

衛司淵氣得發笑:“你說呢?”

方舒窈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衛司淵當然不可能從屋子裏出去,外麵天寒地凍不說,這裏可是他的地盤。

“不然我還是回去吧,這會雪還未下大,應當是來得及的。”

方舒窈實在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讓她就這麽當著一個男人的麵寬衣解帶,沐浴更衣她實在是做不到。

更何況,方才衛司淵那副急色的模樣給了她不小的壓力,隻怕自己衣衫一脫,他要是趁機強來,她可沒有半分能夠與之抗衡的能力。

這樣說著,方舒窈也不等衛司淵回答,忙又朝著門前跑去。

伸手剛一拉開房門,瑟瑟寒風呼嘯而來,夾雜著大顆大顆的雪花,寒氣直往屋裏躥。

方舒窈驚愣一瞬,身子在瞬間僵冷地抖了抖,眼前就看見了已是漫天飄雪的景象。

剛才明明還沒下這麽大啊,怎就耽擱了這麽一小會的時間,那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要將整個天地都籠罩了一般。

衛司淵的聲音在身後幽幽響起:“夜裏雪大,就是騎馬也寸步難行。”

方舒窈未曾經曆過這樣的天氣,大梁本也是不下雪的地,到了遼疆她大多時候都裝病躺在**,也從未在夜裏出過房門。

她忙將房門關上,錯愣地回頭看向衛司淵:“那、那你還將時間定在這個時辰,這不是故意讓我回不去嗎?”

衛司淵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痞氣。

倒也算不上故意,隻是在此之前他哪知道在他們大梁這麽多歪門邪道的規矩。

原本也是打算在今日與她道明心意,定下婚事,而後情到濃時,自然而然她就該住在他的寢殿中,睡在他身旁。

方舒窈悶著頭不說話了,一時間左右為難,也不知自己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麻煩事。

“再磨蹭下去,氣溫降得厲害,燒好的水也管不了多久,怕是洗不成了。”衛司淵出聲提醒她。

方舒窈擔心自己抗拒的情緒太過強烈讓衛司淵察覺出什麽來,更怕好不容易敲定的事被這算不得愉快的氣氛給攪沒了。

咬了咬牙,還是垂著頭低聲妥協道:“那、那我去喚人燒水吧。”

剛說完,衛司淵這頭站起身大步朝她走去:“坐那等著,外頭凍,別出去亂晃。”

衛司淵開門出去的短短一瞬,就又有冷風襲來。

方舒窈攏著大氅打了個顫,忙朝著屋裏火爐旺盛的地方挪了過去,乖乖等待著侍從待會將熱水抬進來。

可沒曾想,過了好一會後,扛著兩大桶冒著氤氳熱氣的熱水進屋的,竟是衛司淵。

隻見他輕車熟路地將水倒進了精雕木桶中,隻灌了大半桶,這又折返著要再去提水。

“你怎親自提

水來了,侍從呢,怎不叫他們來做。”

方舒窈有些惶恐,哪有讓君王給自己提水沐浴的道理,這要是在大梁,儼然是要將人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地步。

衛司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腳下步子一頓,淡聲道:“我可沒折磨底下的人的愛好,一般夜裏天涼,到了時候大家都回屋子裏休息去了,你非要這時候沐浴,我不提水,誰來提?”

說罷,他也沒再耽擱,轉身又出了屋子。

冷天裏提水得動作快些,不然水就涼了。

方舒窈驚在原地微張著嘴,一時間震驚不已。

若要說衛司淵這般體恤下人應當是個平易近人之人,可他偏偏又矜貴傲慢不可一世。

可若要說他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但顯然他正做著大梁乃至其餘好些國家的尊貴人物這輩子都不可能親自動手去做的事。

方舒窈咕嚕一下咽了口唾沫,一時間還沒能適應遼疆這樣的風俗習慣。

思緒間,衛司淵這頭已是又提了兩桶水回來了。

屏風後的精雕木桶已經灌滿了水,熱氣在屋中蔓延開來。

看著衛司淵在那頭準備沐浴用的皂莢和澡巾,方舒窈不自然地別過了臉去。

衛司淵做好這一切,回頭看見方舒窈別扭的模樣沒有第一時間出聲。

精明如他,即使戎止那頭還並未將確切的消息從外麵帶回來,他也完全可以確定方舒窈自然不會是那位大梁公主。

矜貴的公主向來錦衣玉食嬌生慣養,不過是見他提了水進來,能這般誠惶誠恐的,也隻能是帶著固有尊卑之分的平民百姓了。

原本,她是什麽身份呢,出生在怎樣的家庭,家中有幾口人,又是在何處成長至今的。

他對她有著諸多的好奇。

似有很多漫無邊際的想象在腦海中蔓延開來,待到他回神時,還見方舒窈在那傻站著。

不由輕笑出聲:“還在磨蹭什麽,要我伺候你脫衣?”

方舒窈一驚,驟然回神:“不!不用了,我、我自己來就好。”

說罷,邁著步子朝屏風那頭挪了過去。

見衛司淵似有要回避離開的動作,卻又慢吞吞地遲遲沒走遠,方舒窈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王,我要沐浴了。”

衛司淵也沒過多為難她,像是擔心水真的快涼了,怕她洗不舒暢,這也轉身回到了床榻邊。

此刻光影朦朧,屋中的溫暖燭光灑在半透的屏風上,一道若隱若現的嬌小身影避無可避地出現在視線中。

實則他也沒想避開。

隻是目光看著那道身影晃動忙碌著,耳邊傳來衣衫脫落和侵入水中的水花聲,眸底原本淡然的神色逐漸濃重了起來。

衛司淵緊盯著那邊看了一瞬,而後不自覺皺起眉頭來。

嘩嘩水聲像是在描繪著什麽誘人的畫麵,勾得他心神不定,喉頭發幹。

他起身在床頭的矮櫃上給自己倒了杯涼茶緩解,可成效甚微。

衛司淵覺得這真是沒事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心中鬱氣橫生,忽的一下又站起了身來。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屏風旁,裏麵專心淨洗身子的女人並未發現外頭的異樣。

粗糲的指尖朝屏風上探去,那件被她搭在上頭的薄紗材質的衣衫就輕而易舉被他勾了下來。

唇角揚起一抹惡劣的笑來,衛司淵回到窗床邊岔著腿坐下,雙臂環在胸前,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簡直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