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嫂子
“她叫白紅梅, 是徐小鵬的媳婦兒。”看著徐小鵬兩口子拿著錢離開後,徐向紅一陣陣感到惋惜。
“徐小鵬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學的,你大哥都說他是因為前些年被耽誤了, 但是基礎很不錯。”
胡韻華是深深看了一眼白紅梅的背影, 心想這個徐小鵬任再好也沒用, 有這麽個攪家精,就這情況日子想想肯定不怎麽樣。
“要不我再勸勸去。”徐向紅就是急呀, 現在考大學多難。
而徐小鵬這麽有希望考上大學,他年紀也不小了, 都31了。
胡韻華本來想勸的,但是看到媽媽這麽急也就沒有管了,但是有些話她還要提前說清楚,免得到時候媽媽傷心了。
“那個白紅梅一看就是見利忘義的,說不準收了劉路的好處了。”
“媽, 你也別著急,畢竟這是他們自己的人生。”
“嗯, 我再去說說吧。”
看著媽媽離開後, 胡韻華才又轉回了教室,她把手上的卷子給大家分發了下去, 這才說道今天是要摸底測驗。
“今天看看大家的整體的水平,雖然我們的複習沒有全部走完, 但是這個測驗必須做。”
胡韻華又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以後整體測驗要經常做,督促大家不斷改進。後麵的都交給了大嫂餘慶花, 她趕緊去國營飯店上班了。
這兩天國營飯店的食客明顯不多, 連之前的一半都不到。受二飯店人員給幼兒園投毒的影響,整個市裏的飯店營業都不太好。
甚至比之前最艱難的那段時間的人還要少。
胡韻華走在路上想著她之前正好有一個想法, 就是關於國營飯店的改良的事兒。正好趁這兩天不忙的時候,和劉主任、牛師傅一塊碰一碰。
隻是她剛從街道辦的院子出來沒走幾步,就被人給叫住了。
是街道的王主任,她好不容易看著胡韻華,趕緊就追了過來。“本來還想上你家找你呢,沒想到你今天自己來了,我是有事兒找你。”
王主任知道胡家的事兒是胡韻華說了算,這事兒她也琢磨了好幾天,想來想去也就這位才是個有本事的。
“是這樣,咱們街道有個打掃衛生的,腿有點瘸。其實年紀很小,才剛19歲。”
王主任看了一眼胡韻華的臉色,發現沒有什麽變化,這才有細細的說了起來。
“他叫程東,就是你們補習班那個程惠的親弟弟。”
一聽到是和程惠有關的,胡韻華的眉頭就微微皺了皺。但她看到王主任露出略微擔憂的神色,馬上說道,“您繼續說。”
“程東這孩子孩子跟他姐不一樣。”
聽王主任這麽說,胡韻華知道這個程慧的品性確實不怎麽樣。
“可程東這孩子確實命苦,小時候得了麻痹小兒症,家裏人也沒給看病,留下了後遺症,現在走路還有點瘸。”
王主任歎了一口氣。“可程東媽卻是個別腦子貨,家裏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全緊著程惠,對程東這個孩子連個外人都不如。”
其實是因為當年程東媽被男人拋棄了,跟別的女人跑了,那男人的借口就是因為程東有病。
“男人想找別的女人時,就會有千種萬種借口。”胡韻華淡淡地說道。
這種事兒他在後世見太多了。
“是啊,可程東媽不這麽想,就覺得是程東方了她。”王主任是實在看那孩子可憐,要不然也不可能找到胡韻華跟前的。
“都19了,瘦得就一把骨頭,從小都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沒吃過親媽的一口熱飯。現在在街道上打掃衛生,特別的勤快。”
“你也知道打掃衛生沒幾個錢,一個月兩三塊頂天兒了。”
畢竟程東也是臨時的,並不是街道上正式的職工,所以拿到的工資很有限。這還是街道王主任和幾個副主任心疼他,自掏腰包給他出的錢。
“我看他實在可憐,他每個月那點錢全被他媽搶走了。”
胡韻華還不記得他們街道有這樣的人,但內心是一陣淒然。
這個世上總有比他們過得更苦的人,她不記得上輩子程東怎麽樣了,但是如果程東過得很好,那肯定她是聽說的。
畢竟從底層逆襲起來,一定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常談的話。
但是胡韻華沒聽到一點消息。
“唉,最近他不是又被從家裏攆出來了麽,我讓他就住在街道辦的一個空屋裏了。”
王主任說到動情的地方,掏出手絹,還擦了擦眼淚。
“從家裏還給他拿了一袋子土豆半袋子棒子麵。那孩子真是太可憐了,渾身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都這麽大個孩子了,一點都不懂得護著自個兒,他媽打他,他也不會躲。”
王主任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真是太可憐了,身上沒一分錢,我就想著幫他找個事兒幹。”
胡韻華聽著也是眼睛發酸,心想這個程東上輩子不知道有沒有活到真正的長大呢。
就這麽被親媽折磨著,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創傷。
胡韻華那手翻了翻兜子,找出一塊奶糖,這是蕭正軍給她裝的。就是怕她忙起來,不好好吃飯,吃塊糖墊墊肚子。
“謝謝。”王主任不好意思地又擦了擦眼淚,然後把那塊奶糖塞嘴裏了。
真甜。
“他媽現在天天追著他要錢,要不然也不可能把他攆出家來。”王主任連著歎了好幾口氣,這些年日子難,但都沒像這個孩子這樣的。
“最近市裏有檢查組下來,這孩子的打掃衛生的活也幹不成了。”
“我看你那的補習班辦的挺好的,人也不少,肯定需要打掃衛生和幫忙的吧。”
其實並不缺。
就是媽媽徐向紅在負責這些,而且大嫂餘慶花也會抽出時間來做。
不過胡韻華並沒有直接回複王主任,而是在想一個問題。
如果大嫂幫忙幹活的時間都用來學習的話,確實可以說是少半個幹活的人。
胡韻華略微沉思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樣吧,先試一段時間,一日三餐跟著我家吃飯就行。”
“呀,你還管飯啊?”王主任本來想說不用管飯,也不用給工錢,每個月給一袋棒子麵兒就行。
棒子麵兒一斤不到一毛錢,19歲的孩子再能吃一個月就幾十斤,況且還有別的搭配著吃。
“反正我家天天做飯,每天家裏人吃飯的人也多,讓他跟著我媽一塊幹活。”胡韻華想著現在家裏人多,很多活幹都幹不完。她也不想讓媽媽太累。
“要是不介意的話,先這麽定下來,工資的話等他幹上幾天,我跟我媽媽商量一下。”
現在程東是住在街道辦的空屋裏的呢,還是街道辦的幾個人給拿來了個薄褥子,要不然他就得睡在木板子上了。
“他肯定樂意。”王主任高興地回街道辦去通知程東了。
胡韻華是去單位上班了。
確實,因為這兩天來吃飯的人不多,他們這些人正好也能好好休息幾天。
胡韻華就先找了劉主任,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劉主任一聽她的建議,驚的站了起來,甚至因為激動兩隻手還有些顫抖。
“小胡同誌,小胡同誌啊,你、你再說一遍。”
胡韻華隻能又說了一遍。“咱們飯店二樓不是一直空著麽,我們裝修一下都改成包間吧。”
劉主任做飯店這麽多年,當然知道包間是什麽意思。
在解放前的時候,一些高檔的飯店樓下是廳堂,樓上都是包間,而有的一樓中間還搭有戲台。
可這種設置在解放之後全部被打亂了,社會價值體現傾向於集體與共享,而自我價值的實現,被掩蓋了起來。
可是現在報紙天天在說經濟發展,思想進步,打破常規。
劉主任也是很關心這些內容的,所以才會在胡韻華提出把空著的二樓都改裝成包間時有些失態。
胡韻華又把這個話題深入了下去。“咱們飯店的名聲現在越來越大了,不管是家庭聚會,還是朋友聚會,以及各單位領導們的聚會都願意來咱們飯店。”
“可是畢竟是很私人的聚會,肯定希望安靜一些,邊吃邊聊。”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劉主任樂得是一個勁地拍手。“對,就是你說的這個意思,他們需要一個地方好好吃飯,好好說話。”
“哎呀,小胡同誌,你可是咱們飯店的福星啊。”劉主任又重複了這一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很多遍了。
“我去找領導說這個事兒,哈哈,我有預感,咱們飯店絕對會超前別的飯店幾十年。”
胡韻華微微挑挑眉毛隻是露出了個甜甜的笑,沒有說話。
後廚的牛師傅被領導叫去開會了,開會的還有劉主任和白開。叫他們開會的是大領導。
平時大領導都呆在市裏麵呢,舒服的很。他是負責分管國營飯店的,雖然他是分管這一塊兒的,但是幾乎是完全不管,因為從來都沒什麽可管的事兒。
但是自從發生了二飯店投毒幼兒園的事後,他就臨時在國營飯店辦公了。
他和白開一樣都在三樓辦公。
今天他把幾個人叫來,就是商議一下二樓裝修的事情。
其實這種事放在以往,他根本就不會管,國營飯店發展的好與壞。根本上同他關係不大。
領導們也不會因為國營飯店發展不下去責備他,更不會因為國營飯店越辦越好而誇獎他。
但是還是因為二飯店投毒的事兒,影響特別大,那個分管二飯店的領導直接被降級還換到了別的部門。
而分管另一個飯店的人,後來又把二飯店也統管了,現在叫和利飯店,這人每天過得都是膽戰心驚的。
所以他最近才會在國營飯店這邊辦公,他也是怕了。
現在不僅是他們這些人,包括別的部門的領導都是天天無比認真,甚至有的領導還開始加班了。
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下,白開帶著劉主任找他說裝修飯店的事兒。
這位大領導琢磨了好一會兒,又一想,如果國營飯店在他盯的這段時間火熱起來,那市裏的領導就看到他做的成績了。
知道他是可靠的可用的,也很穩健。
幾個人商討了整整一天,最終大領導讓白開寫個材料他去遞到市裏,聽聽領導們的意見的。
在以往,這種事根本沒有人會重視的。
說白了就是要批款。
國營飯店來跟市裏要錢的,這種事兒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還是因為受二飯店投毒事件的影響,當大領導帶著白開把資料遞上去後,立即引起了幾個領導的重視。
以往從未有過的速度開了會。
這件事兒胡韻華就不再關心了,她隻是個提意見的。看到目前飯店需要哪些東西,或者需要進行什麽樣的嚐試與改變,她都會提一點點自己的想法。
至於飯店領導會不會采納,甚至什麽時候可以通過,等等事宜。這些她都不關心。
胡韻華現在就是要把自己麵臨要處理的事情都解決好,這才是需要她真正關心的事情。
所以晚上一回到家,胡韻華就同媽媽說了程東的事。她自己其實略微有些猶豫,她擔心的就是程東是程惠的親弟弟這一原因。
以程惠這種性子,到時候一定會來找麻煩的。
而徐向紅一聽是關於程東這孩子的事,立即就表示沒問題。“這孩子最近一直就住在街道辦的空屋裏,那屋裏十幾年沒人住過了,要多髒有多髒。”
“我本來還想打聽一下菜場那邊有沒有什麽工作適合他做的呢?”
徐向紅是聽說菜場那邊要招工,她剛想去打聽的。
剛才就一直緊跟在媳婦身邊的蕭正軍這會兒才插了一句,“菜場那邊要能幹活,做事利索的。程東不僅腿腳有毛病,長期的營養不良,根本沒多少力氣。”
“是呀,是呀。”徐向紅也是有一些這方麵的考慮,想著也沒什麽合適的工作。
可現在胡韻華說大嫂任何事都不用做,專心畫畫和準備考大學的事兒,其餘的就交給程東幹就可以。
“我倒是沒什麽的。”徐向紅用眼角瞟了一下餘慶花。
她可是知道這個兒媳婦有多麽不愛學習了。
“媽,你該擔心的是到時候程家的人來找麻煩。”
胡韻華現在越想越猶豫,可是都答應別人了。
“沒事兒,我不怕他們。”徐向紅還是心軟,本來就想著怎麽能幫助那個程東呢。
他們的高考補習班就在街道辦的院子裏,而程東住在旁邊的一個小屋裏。天天進進出出,早就認識了。
“那您去找他談吧。”胡韻華不準備管這件事兒,反正有媽媽呢。
但是事情卻有些奇妙了,程東是非要見胡韻華不可。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蕭正軍因有事沒來接她,大伯蕭齊天來了。胡韻華是很無語的,一共沒有半小時的路,她還能丟了不成?
“我也正好鬆快鬆快。”蕭齊天感覺頭都要炸了。“老曲那個臭棋簍子,一點都不會下,還非要下棋。”
“最可怕的他還有棋癮,他完全不知道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這個胡韻華表讚同。
隻要是和曲大紅認識的,沒有一個不知道他的棋技臭到熏天的地步了。
快到家的時候,蕭齊天才跟她說起了程東。
“那孩子我剛見了下,確實是在家裏受虐待的,是長期受虐待,身上有很多傷痕。不過我看品性不錯的。”
胡韻華一聽連大伯都覺得不錯,那人應該是可以的啊。
她前腳一進院子,就見一個瘦巴巴的小男孩,就跟個衣服架似的,衝她很大聲喊了一句“嫂子”。
胡韻華滿頭黑線,看樣子是跟蕭正軍很熟了。
不過這男人也是瞞的太緊了,一點都不跟她透露一下,完全讓他自己去品。
她能品什麽啊,品一品別人叫的嫂子好不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