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治療第五十一步

在預判鬱久霏行為這件事上,顯然還是樓十一更擅長,他都沒想到經過喪屍基地被困那一遭,喪屍一號居然還試圖用常理來理解鬱久霏的行為。

喪屍一號深吸一口氣:“鬱小姐,你知道成為一個喪屍王需要多少時間嗎?”

“三天。”鬱久霏說得毫不猶豫。

“……就算是我這個副本的boss,你也不能把我當驢使吧?我怎麽三天給你打敗另外兩個人格還推你當喪屍王啊?”喪屍一號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他隻是想離開這個副本,不是想玩命啊。

鬱久霏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是說能帶我通關嗎?打敗自私之後,我們完全可以偷偷下命令讓我成為喪屍領地的最高領導者,比教授、管理員一號和喪屍一號還要高,我得到了這個位置,就得給我積分,不是嗎?”

聽完後喪屍一號狠狠鬆了口氣:“原來你是說這個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我三天內帶領喪屍戰勝人類跟植物人然後成為世界第一的喪屍王……”

然而喪屍一號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鬱久霏用一種非常可惜的語氣說:“其實我挺想試試的,人類跟植物人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想給他們新的生活,可惜,我進入副本已經十幾天了,我擔心熟人會以為我失蹤了。”

遊戲世界內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世界是一樣的,總不能一直消失,況且鬱久霏擔心自己太久沒出現的話,會被合作的老板以為她敲代碼猝死了。

程序員會猝死可不是一句玩笑話,每年都有通宵好幾天後代碼還沒寫完就猝死的程序員,外包程序給鬱久霏的老板們都很注意她是不是還活著,不是關心她,而是害怕她死了寫不完代碼的話,趕不上自己的工期。

喪屍一號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你開心就好,對了,那我現在跟你說一下通關的辦法,盡量把節點走完吧,積分對於玩家是很重要的東西。”

“稍等,我把圖畫完,很快了。”鬱久霏匆忙將視線落回地圖上,把剩下覺得可以種喪屍異株的地方都畫上圈圈,樓十一照樣時不時提醒某些地勢是無法種樹的,沒必要浪費樹枝。

等畫完之後鬱久霏認真地等著喪屍一號講課。

喪屍一號思索一會兒:“我應該從哪裏講起呢,你好像把劇情打得有些亂了。”

鬱久霏捧著臉蛋說:“其實我比較好奇你上一次是怎麽離開副本的,又是怎麽回來的?遊戲規則裏說,boss掉落物隻有一個,第一個通關隱藏主線的玩家可以帶走副本掉落物,玩家結束遊戲或者放棄boss掉落物後,boss才會回到副本中,後麵重新等待第一個通過副本的玩家,你上一個玩家是通關的?”

遊戲這個規則說起來很拗口,其實簡單來說,boss掉落物就像是副本裏的珍貴物品,第一個玩家帶走就沒有了,玩家後麵用不上個物品把它放回原來的地點,才能輪到下一個玩家把它帶走,而boss被帶走的期間,它的位置依舊有一個跟它一模一樣的數據模擬它的模樣,但玩家無法把虛擬的數據帶走。

喪屍一號輕笑一聲:“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準確來說,玩家都關心勝利和放棄的問題,但很可惜,我上一次離開,其實是個意外,因為當時通關了隱藏主線的玩家也是個新人,新手期第三關就被係統挑到了這個副本,但他的身份很神奇地被選為喪屍身份。”

“喪屍身份?我隻聽說過有人類身份、聖母病身份和植物人身份,怎麽還能選喪屍的?”鬱久霏驚呆了,如果開局就是喪屍的話,豈不是可以直接跟喪屍一號結束,他作為boss肯定會保當時的玩家通關,除非當時他不在。

對此,喪屍一號解釋說:“這是一個玩家誤區,作為boss,我提醒你,隻要概率不為零,就永遠不能放鬆忽視它,就像這個副本裏,其實有六種身份,人類、人類聖母病、喪屍、喪屍聖母病、植物人、植物人聖母病,隻不過人類方的兩個身份占了概率的百分之九十九,僅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會領到其餘的四個身份。”

會這麽設定是冷漠跟善良存在的特殊性,他們不是自私,做事跟自私天差地別。

玩家如果抽到喪屍身份,等於是穩贏的,不管在副本裏的是善良還是現在的喪屍一號,他們都會出於善心幫通關;而抽到植物人身份,那更簡單了,植物人目前是末日裏唯一一個能打過人類和喪屍的存在,至今還是三足鼎立的情況,完全是因為冷漠不想管,覺得打架不如睡覺有意思。

將植物人身份和喪屍身份壓得夠低,人類方的人才好贏,不然遊戲平衡會完全打破,抽到人類身份的等死算了——大佬除外,有能力的人從不抱怨大環境不好,可一個遊戲裏,有幾個大佬呢?

所以維持遊戲勝負平衡是必要的。

樓十一對這個設定的評價是:“這不就是全員二五仔嗎?你贏、我為你搖旗呐喊,你輸、我對你落井下石,橫豎不虧。”

“樓十一你總結得好有道理啊,比伴隨係統給我的提示簡潔明了多了。”鬱久霏拍手誇誇。

“……話也不能這麽說,”喪屍一號底氣不是很足,“主要是這個副本設定就是平衡與統一,這是治好人格分裂的標準,所以最後就成了這樣,總之,最後我帶那個喪屍身份的玩家通關了,至於我被送回副本,其實是因為,他輸了。”

鬱久霏愣了一下,忽然記起來:“啊對對對,除了玩家通關和放棄boss掉落物之外,玩家輸了也會把所有的boss送回原來的副本中,重置通關次數,等待下一個計算次數為第一次通關隱藏主線的玩家,不過,你不是說你很強的嗎?怎麽還輸了?”

說到這個,樓十一也飄得低了一點,語氣十分玩味:“他不會那麽倒黴,第三個副本遇見你,第四個就遇見剛好針對你的副本了吧?”

喪屍一號抿住嘴唇,沉默良久:“不是第四個,第六個,他積分沒夠升級世界難度二,所以多加了一個副本在世界難度一,然後係統就給他選了個名字叫《三分謊言》的副本,不是我幫不了,實在是他不行啊。”

遊戲中的一切文本必須按字麵意思理解,哪怕是把句子拆開,也不能多想文字下有什麽別的意思。

鬱久霏按照這個思維把名字進行閱讀理解:“我沒理解錯的話,這個副本是指,任何東西都是三分謊言加七分的真話?”

“是,”喪屍一號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剛好我的能力裏有一個是真實,所以我把所有能找出來的真實信息都給他找了,隻希望他堅持得久一點……”

“那他怎麽輸的?你都把真話告訴他了。”鬱久霏想不到這個還能怎麽輸。

這次喪屍一號沉默得更久了,他似乎覺得非常難以啟齒:“他跟其他玩家交流的時候,直接把我轉述的真話全部說出去了。”

鬱久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思忖後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假設原本聽見的話為一,其中百分之三十是假話,百分之七十是真話,那他該轉述的其實是百分之四十九的真話,也就是說,就算你告訴他了真實的內容有多少,他也應該改變其中一部分的真實內容再說出口。”

喪屍一號猛點頭:“沒錯,就是這個意思,我可算遇見個數學好的玩家了,那個副本真的很簡單,因為算不準自己能說幾分真話,可以幹脆裝啞巴的,不開口也能通關,最後導致,我剛出去兩個半副本,又被送回來了,然後就再也沒遇見新的喪屍身份玩家。”

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太低了,身份挑選的是玩家屬於植物人與喪屍勢力的可能性,不是一百個玩家到來就會有一個選中植物人跟喪屍身份,按這個概率,喪屍一號等七八年都不一定能等到一個喪屍身份還不帶聖母病的玩家。

鬱久霏同情地拍拍喪屍一號的肩膀:“別難過,我可以帶你出去的,有你們這兩個臥龍鳳雛,我一定能橫掃副本、腳踢任務、直接通關!”

“你暫時也別這麽樂觀……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能堅持破壞人類基地的,我都沒見過聖母病身份的人會想到來通過隱藏主線來使人類失敗,至少你很勇敢,玩遊戲嘛,勇敢一點總是好的。”喪屍一號不知道為什麽,感受不到鬱久霏誇獎的快樂,總覺得很陰陽怪氣。

聽完,鬱久霏感覺其中有什麽誤會,解釋說:“我不是聖母病身份啊,我是人類身份,是我自己有聖母病,帶診斷書的,極端奉獻型人格,要不是人類基地做得太過分,我原本的想法是希望結束三方戰爭的,大家本就是一家人,打架不好。”

喪屍一號差點一口喪屍血吐出來,他想過鬱久霏所有不正常的話都可能是真的,唯獨沒想過這句:“聖、母、病……上一個玩家好歹還過了兩個半副本呢,你……”

難聽的話說不出口,喪屍一號本質是個非常有素質的boss,他求助地看向樓十一,相當疑惑,一個聖母病怎麽還能一下子撈到兩個boss掉落物?

鬱久霏聽喪屍一號的話有些不樂意了:“你別看不起聖母病,我可聰明了,教授認證過的數學好!”

“真的?”喪屍一號問樓十一。

樓十一沉默一會兒,出於人工智能的設定,說:“單從學習的角度來說,她確實很聰明,她學東西很快,除了生物。”

光從聰明這一點來說,鬱久霏完全實至名歸,但有兩個問題:一,她不正常;二,她有一部分老師在精神病院裏,亦師亦友。

喪屍一號稍稍放下心來,人聰明可以杜絕不少問題,何況鬱久霏開局就有兩個boss當道具,應該可以度過不少副本,除非她真倒黴抽到完全克製樓十一跟他的。

“人聰明就行,我先把通關的方式跟你說一下,其實很簡單,路上就能拿到所有的積分節點,而且跟隱藏任務是一致的,首先,打破平衡並不是勢力平衡,而是我與自私、冷漠之間的平衡,哦,正常任務沒有這個要求,隱藏任務有。”喪屍一號說著,自己都覺得隱藏主線坑得不行。

就一個給七八千積分的隱藏主線,卻比能拿三五萬積分的正常主線任務還難得多,反正誰做誰有病。

鬱久霏倒是沒覺得自己白費力氣了,她在乎的點在於:“什麽叫你們之間的平衡?這意思是,我就算帶領喪屍把人類基地和植物人領地都控製也沒用?”

喪屍一號無奈點頭:“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做了這麽多,甚至拿到了希望之花,依舊沒完成這個任務,因為它沒明說是誰之間的平衡,你陸續獲得信息,肯定意識到這個副本最終平分在自私、冷漠跟善良手裏,這就讓你忽視了,勢力,不等於boss本身,而隱藏主線,本來就是讓你打boss的,跟boss有多少勢力沒關係。”

簡而言之:遊戲又坑人。

“這麽說的話,我要把這個任務給完成,還得去把自私打一頓?”鬱久霏感覺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不至於,我們三個的平衡,其實是在能力上,我最開始直接把能力告訴你就是因為這個,自私的能力是複製,他本性就是什麽都想擁有,所以複製一切,冷漠的能力是真實,他這人對什麽都不感興趣,所以擁有真實的一切很重要,至於善良,就是剩下的美夢了。”喪屍一號慢慢把能力對應到三個boss身上。

鬱久霏隨著喪屍一號的描述,慢慢對應到之前看過的房間上:“我想起來了,樓十一,咱們去偷希望之花的時候,地下那些房間的描述和實驗記錄,都跟他說的能對應上。”

見鬱久霏能理解,喪屍一號繼續說:“你記得就好,所以,我們打破平衡最先要做的,是把自私複製的模板給毀了,而這三個地方,其實你都知道哦。”

地圖的光屏一直開著,喪屍一號說完,抬手在上麵畫了三個位置,分別是喪屍基地、人類生產基地和最開始植物病毒泄露的地方,都是鬱久霏從到副本後就一直想去的。

喪屍一號畫完就收回手:“剛好是你最在意的三個地方了,就算沒有我,按照你這去到哪就把哪裏炸了的習慣,打破平衡是遲早的事。”

鬱久霏根據地圖上的標記回憶自己安排的路線:“確實是,雖然我是按照另外的思維確定這幾個地方的,可都走過了,喪屍基地目前已經損毀無法進入,生產基地就是我要去種樹的第一個目的地,至於那個病毒泄露的地方……等等,這三個地方不剛好是人類、喪屍、植物人的起源地嗎?”

副本背景故事裏說,喪屍最開始出現的地方長出了喪屍異株,喪屍病毒最開始出現的地方開出了希望之花,植物病毒出現的地方默默無聞導致末日無聲降臨。

就連這個三個地方的特性,都如此符合自私、善良、冷漠本身,真正體現了副本的絕對平衡。

喪屍一號感覺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沒錯,人類的生產可以看作是一種起源,所以這三個地方,代表了自私複製的模板,你要把模板毀掉才算是打破平衡,至於毀掉的標準,要按喪屍基地那個來。”

“可生產基地裏都是女孩兒啊,毀掉了生產基地,那他們怎麽辦?”鬱久霏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一直努力除了想通關,就是想救下她們,如果你是想讓我連帶她們一起毀掉的話,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是聖母病肯定下不了手,所幸,新手難度不用做得這麽極端,我用美夢的方式幫你催眠裏麵所有人,讓他們帶上資源跟孩子去喪屍領地,教授跟管理員一號會安置他們,剩下的基地,你看著炸吧。”喪屍一號笑著說。

鬱久霏聽完鬆了口氣,跟著笑起來:“謝謝!這個我可以,我一定炸得幹幹淨淨!”

出來時鬱久霏帶了一千根喪屍異株的樹枝,她各五十公裏就下車種一棵,每隔一棵就澆一瓶加速劑跟病毒,在去往生產基地的路上喪屍一號慢慢把通關節點的解決辦法都告訴了鬱久霏。

解決生產基地後他們要去泄露了植物病毒的生物實驗室,跟人類生產基地、喪屍基地一樣,生物實驗室隻有異種植物,並且冷漠也在那,也就是所謂的植物人一號。

鬱久霏背著鏟子回到車上,發現一個問題:“我有個地方不明白,喪屍基地是模板,你作為一號在那,生物實驗室也是模板,冷漠是植物人一號,也在那,可人類生產基地為什麽沒有人類一號的自私呢?”

“我從來沒說過人類一號是自私啊,”喪屍一號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很容易想歪吧?冷漠跟善良都是一號,唯獨自私不是。”

就連一直在搖籃裏睡覺的樓十一都探出頭來了:“人類一號不是自私?是新生產出來的嬰兒?”

遊戲不可能一點規律都沒有,喪屍基地有喪屍一號,植物領地有植物人一號,那人類按照這個規律,如果不是自私本人,那隻能是在人類生產基地裏的新生兒。

喪屍一號輕輕搖頭:“是符合繁育標準能正常生育並且在生產基地進行繁育的女性,按照自私的話來說,她們是最完美的、可以讓人類無限繁衍下去的存在,所以,她們都是希望、是最好的一號。”

“……”鬱久霏跟樓十一麵對這個回答都沉默了。

怎麽可以有人自私到這個程度呢?

恨不得女性隻是物品,又要將女性榨幹到底,還奉之為“希望”,或許自私會對每一批繁育女性說出那句頂級謊言:女性最偉大的地方就是生兒育女,將人類世世代代繁衍下去;女子本弱,為母則剛;作為柔弱的女性,能為拯救世界付出的隻有帶來源源不斷的新生命,這是她們生來的責任。

需要的時候說,這是你們的責任;不需要的時候說,你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鬱久霏沉默之後,麵無表情地說:“見到自私的話,我會把我珍藏的試管都送他的,我的主治醫生說過,當我遇見雙方都很可憐的人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可以開始算他們傷害別人的個數與次數,按照實驗記錄以及我見到的、枉死女性人數進行對比,自私值得用我背包裏的所有試管來償還別人的生命。”

看實驗記錄的時候,鬱久霏覺得他們可憐,麵對人類女性、新生兒、喪屍跟植物人時,鬱久霏又開始覺得自私應該把命還給這些受害者。

好在,鬱久霏在治療的時候遇見過這種情況,她在醫院裏遇見了一對有狂躁症跟暴力傾向的夫妻,丈夫有暴力傾向,妻子有狂躁症,兩個人都是從小脾氣差,經常打人,後來相親結婚,一直打到兒女長大。

這個環境下長大的兒子有抑鬱症,女兒是雙向,治療時醫生建議他們先把父母帶來治好,比治療他們更管用。

然後鬱久霏就聽到夫妻倆在另一個醫生的診室裏吵對方做過什麽錯事、為什麽要動手打人。

鬱久霏當時聽得非常糾結,不知道應該站丈夫打人對,還是妻子打人有理,聽到最後都沒想出結果來,等夫妻倆走了,她跟醫生說,雙方應該原諒對方呀,畢竟是夫妻,有什麽過不去的呢?

醫生聽見了,在診斷書上記錄這一次治療成果,然後回答鬱久霏:“鬱小姐啊,你既然能體諒雙方對彼此造成的傷害,那你也應該體諒他們都有想贏的心呀,勝負對每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他們這麽爭吵著其實不是想選誰錯了是否該忍氣吞聲原諒,而是想贏,你覺得誰能贏呢?”

被說服了鬱久霏開始思考,確實每個人都有勝負心,她怎麽可以讓一個想贏的人認輸呢?

尤其是兩個人想贏,如果他們都想贏的話,她要站誰那邊?

“那、那大家各讓一次嘛,或者,強勢的一方讓一讓,因為很強,所以讓一點也沒關係呀,弱的一方還輸了的話,很可憐。”鬱久霏如是回答。

醫生微微一笑,拿出一個筆記本跟筆推到鬱久霏麵前:“所以啊,你拿不準的時候,不如寫下來,誰更可憐,誰在這一次就應該贏,那你就去幫誰。”

一下子解決了聖母病亂勸人大度的毛病,而且鬱久霏後來還真的記錄完了那對夫妻所有吵架的點,最終得出是丈夫的錯,因為他多了一次在躁鬱症妻子吃了藥睡覺後動手的記錄,那次妻子剛好沒法還手。

這份筆記被鬱久霏偷偷送到了那個妻子手裏,給了她底氣,第二天吵贏了丈夫,然後兩人在醫院裏打了起來,被分開關進了重症監護室,之前都還隻是輕症保守治療。

於是,鬱久霏多了兩個非常能打的鄰居。

由於這件事,鬱久霏至今都記著,遇見要在雙方之間做選擇的時候,直接記錄看誰更可憐,總能得出結論。

現在麵對自私跟人類,她也是這麽做的,接生那一晚,鬱久霏記得死去的名單,長長一串,那些孕婦中,許多甚至不是因為生產死了,是生不下來剖腹產沒有急救死掉的。

如果她們是在一個正常的世界裏,醫生會盡力保住她們的性命,而不是打開肚子後放棄縫合,讓她們在疼痛中死去。

對於鬱久霏想要做的事,喪屍一號沒有任何意見,作為boss完全的體的時候他或許不是什麽好人,唯獨現在他隻與善良融合了,被善良影響,覺得鬱久霏做得對。

樓十一更先冷靜下來,他將話題拉回來:“按照這個路線,我們會先遇上冷漠吧?他對這些是什麽態度呢?”

“沒有態度啊,他是冷漠,誰輸誰贏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一直是隨波逐流的,分吃掉我也是不想一直被做實驗,我們過去的時候隻要跟他說以後再也不會讓他忙活就行了。”喪屍一號說著有些無奈地笑笑。

當時做了那麽多實驗,隻有冷漠在其中是非常特殊的,他不愛動,實驗跟他沒關係,隻想在自己的房間裏安安靜靜待著,後來的實驗中都沒有經常用他,因為很浪費時間還隻能得到一個“冷漠果然很冷漠”的結果。

話題被轉開,喪屍一號就繼續說通關的過程。

現在的自私是在實驗基地裏的,因為鬱久霏胡亂搞事,他現在肯定知道了消息,不過喪屍這邊的消息會遲一點傳過去,所以他們有時間先破壞生產基地再把冷漠帶走。

而boss融合冷漠的話,距離通關就隻有自私這一個攔路虎了。

去人類生產基地的路比去希望之花的路還遠,花費了二十個小時才到附近,有喪屍一號在非常順利,他的控製範圍比不盡力的樓十一還大得多,可以覆蓋整個生產基地,這個基地占地八百畝左右,而喪屍一號還非常輕鬆,或許這都不是他的極限,難怪說可以直接保送。

鬱久霏悄悄跟樓十一說:“樓十一,你看看人家,盡心盡力的,完全具備一個完美boss掉落物的素質。”

“那是因為他無聊,恨不得自己趕緊離開這破地方。”樓十一沒好氣地冷哼。

“我明白,那樓十一你呢?你之前有被別的玩家帶出去嗎?”鬱久霏好奇地問。

喪屍一號也看過來,說:“我弄好了,但是他們出來需要一點時間,剛好我也想知道,樓十一,你說來聽聽?”

看著兩個興致勃勃的人,樓十一卻說:“沒有玩家通關過哦。”

說完,鬱久霏跟喪屍一號都愣了一下,接著鬱久霏指著自己的鼻子驚呼:“不是吧?我是第一個通關的玩家?”

喪屍一號皺起眉頭:“沒被通關過?怎麽可能?據我所知,遊戲裏幾乎沒有從未被通關過的boss,你看起來也不像是第一次帶玩家了,怎麽會一次沒被人通關過,這不可能的。”

“隻是幾乎沒有,其實還是有的,我隻是其中一個,至於我對帶玩家熟悉,單純因為我是數據晶片,可以獲得一切屬於遊戲的數據,說白了,跟你的能力權限一致,你不也沒跟鬱久霏說,你的能力其實是可以控製遊戲中所有的夢境嗎?”樓十一暗搓搓地開始揭對方老底。

鬱久霏現在已經不知道驚訝哪個了,她又去看喪屍一號:“原來你的夢境能力不是範圍大小,而是個體啊?那這樣說的話,樓十一你豈不是跟著遊戲服務器連接在一起的?不然你怎麽能得到那麽多信息?”

太多震撼的消息,已經讓鬱久霏震驚到無法控製自己決定應該先從哪裏開始思考。

樓十一搖籃動了動:“差不多,之前沒跟你說,是怕你好高騖遠或者想不勞而獲,現在說一下也沒什麽,副本裏所有的boss,都擁有這樣的權限,你可以理解為,boss擁有的能力等級,是全遊戲最高的,有些副本裏,我們的權限,甚至可以比玩家伴隨係統更高。”

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喪屍一號歎了口氣把這種不會明說的規則補全:“是這樣,比如說,如果有個副本設定是與夢相關的話,我可以跳過副本設定,直接給擁有我的玩家通關,雖然具體的情況不會這麽簡單,不過有這個權限,隻要不像我上一個帶的玩家那麽蠢,基本等於保送。”

鬱久霏張大嘴巴,震驚之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樓十一!你的讀取數據範圍是整個副本地圖,但你總說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道,我跟你說設定了好感值界限使用能力,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以我現在被鎖定的能力水平來說,就是做不到的。”樓十一很開心地攤開晶片小手。

聽完,鬱久霏擔憂地看向喪屍一號:“一號,你不會也有這種設定吧?”

喪屍一號要被這兩個活寶笑死了,無奈搖頭:“他人工智能,我又不是,我當然不能,而且,他能鎖當然也能打開,為什麽你這麽擔心?”

鬱久霏十分認真地回答:“因為我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騙人的是小狗,相信樓十一也是,說到做到是個好品格,應當堅持。”

“……確、確實,你品格很好。”喪屍一號感覺自己好累了,見多了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的玩家,忽然遇見鬱久霏,總有一種陪小孩子過家家的疲憊感。

就算boss掉落物有很厲害的能力,不過正如樓十一說的,他們作為boss的同時,也是遊戲裏的獨立個體,使用能力與否隻在於他們自己的想法,不想用的時候玩家跪下來請求都不會用。

鬱久霏也不會真的都靠他們,她眼裏樓十一跟喪屍一號都是新認識的、接下來要相處很久的夥伴,作為夥伴,怎麽能隻讓他們付出自己坐享其成呢?

夥伴不是這麽做的,彼此真心維護才是一段關係長久的關鍵,就如樓十一按好感度跟喜好給出幫助、鬱久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不會開口白要。

說話間生產基地中陸陸續續出來很多車子,鬱久霏指著窗戶外的車子說:“你們快看,他們出來了!那我也該開始幹活了!”

喪屍一號不需要看,夢境是他給的,他知道基地內的人都在做什麽,不太理解鬱久霏接下來要做什麽,便問:“你要幹什麽活?他們還沒走完呢,不好炸。”

“我沒說要炸呀,”鬱久霏正起身拿鏟子跟冷藏箱,“你不是說要把生產基地毀成喪屍基地那樣嗎?喪屍基地是被喪屍異株壓塌毀掉的,我現在樹枝多,可以種一圈呢,有什麽不對嗎?”

“這、可、好像……”喪屍一號整理不好語言,他糾結半晌,抬手晃了晃樓十一的搖籃,“我沒記錯的話,喪屍基地不是你炸掉的嗎?”

樓十一飄開,感覺喪屍一號搖得不舒服,飄到了他伸手碰不到的地方:“你注意你當時的描述,你說的是‘毀掉,最好變成喪屍基地那樣’,完全變成那樣需要一棵巨大的喪屍異株,我們現在沒有,但是,我們可以用數量代替質量,複製喪屍基地坍塌的情況,我會指導栽種點位的。”

說完,樓十一已經放了另外一個生產基地全麵圖的光屏在鬱久霏身邊了。

鬱久霏背著冷藏箱點頭:“我也是這麽理解的,一號,有什麽不對嗎?”

喪屍一號深深地看著一人一晶片,許多話在嘴邊縈繞,終究是沒說出口:“沒有什麽不對,祝你們玩得愉快。”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鬱久霏開始帶樹枝下車,樓十一從旁跟隨,跟監工似的,看鬱久霏樹枝擺得不夠標準就提醒幾句,喪屍一號沒跟著他們,他在車裏望風,如果有什麽意外的話,他就開車去接應鬱久霏。

擺放樹枝很順利,因為喪屍異株強大的生存能力,隻要擺放到位,它甚至可以紮進水泥地裏,鋼板沒辦法,需要擠開口子給它的根莖鑽進去。

樓十一給的點位都是基地中難得不加鋼板的地方,有趁虛而入的空間。

喪屍異株的樹枝種下到站穩紮根期間,鬱久霏計算著給它澆病毒和加速劑,一根樹枝澆一百瓶病毒和十瓶加速劑,足夠它長得高高大大的。

病毒有多的,後麵如果喪屍異株長得不夠快,就繼續在基地附近澆,效果差不多,因為長大的喪屍異株根莖肯定已經長到了基地外。

樓十一設計的點位能夠讓鬱久霏一路進入到基地最深的地方再安全出來,不會種到一半整個基地都塌了。

生產基地構造沒有什麽特殊的,唯一讓鬱久霏感到恐怖的是,這裏的產房跟繁育室,比希望基地更大,床位更多,然而這麽大的空間,裏麵依舊是一排排的床。

鬱久霏可以想象,人類沒撤退的時候,那些被迫長大的女孩子就在這些**懷孕、孕育、生產,很多**的被褥床墊還有洗不掉的暗紅色血跡,床與床之間的距離狹窄,目測隻能通過推車跟並排行走的兩個瘦削護士。

她們或許都不能站起來走動走動,讓自己好生產一些。

看到那個產房已經讓鬱久霏想起在希望基地接生的憤怒了,沒想到她在深入基地後,還看到了焚化間,裏麵的活路在燃燒中,滾燙的玻璃口後麵有一隻燒枯萎了的手。

進入焚化爐的時候,她是不是希望通過敲擊玻璃口子來證明自己還活著、還有用呢?

鬱久霏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去尋找房間裏的焚化爐開關,想把火停下來。

跟著的樓十一發現了鬱久霏的意圖,指給她看:“鬱久霏,開關在這裏,喪屍一號考慮到你的病,讓護士把剛生產還有呼吸的孕婦進行急救帶走了,隻要到得及時,她們變成喪屍就還能活,可是進了焚化爐的……”

喪屍跟異種無法被燒死,剛吸入病毒的人類被燃燒也有一定幾率會因為病毒的活性活下來,基地中沒有病毒,她們被燒死,就沒有被救活的機會了。

鬱久霏沒回答,默默關閉焚化爐,等火焰消失,又戴上旁邊的護具跟手套打開,用鉗子拖出托板,上麵的屍體被燒得漆黑蜷縮,此時鬱久霏才看清楚,一個焚化爐裏燒了五個屍體。

可以想象,剛生產沒完全斷氣的女孩兒被堆在一起,開裂的肚皮掉出內髒跟腸子搭在彼此身上,她們擠在一起,試圖擁抱,安慰對方別怕。

焚化間非常大,有一百個焚化爐,幸運的是,在燒的就十幾個,鬱久霏可以安慰自己至少把一部分女孩子救出去了。

一具具骨架擺在地上,鬱久霏想了一下,找來基地裏的正常衣服給她們裹上,雖然這些衣服對已經萎縮的骨架來說太大了,不過安葬的話,還是有衣服比較好。

基地在震動,先種下的喪屍異株在慢慢毀掉這個基地,鬱久霏卻認真地給每具屍體穿衣服,穿好一個就存放進自己的背包裏,弄完後鬱久霏繼續去種樹枝。

後麵沒有再看到屍體跟活人,鬱久霏弄完出來看到,最先種下的樹枝已經長得有三十米高了。

喪屍一號在車上對他們招手:“歡迎回來。”

鬱久霏沉默地點點頭,準備繞到另外一邊車門上車,門都拉開了,又轉頭跑回基地門口,掏出病毒跟加速劑瘋狂往最近的幾棵喪屍異株的根上倒。

沒有跟上去的喪屍一號問旁邊的樓十一:“隻是數據而已,她何必這麽生氣呢?況且,副本一直會重置,她等於是在做無用功,等她離開,這個副本還會變回最開始的模樣,那些被‘救’走的孕婦,依舊在裏麵等待死亡。”

“會對故事情節感同身受的孩子都是蠢貨,但至少,蠢得不讓人討厭。”樓十一躺在搖籃裏慢悠悠地搖。

“說得也是,”喪屍一號輕笑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單純覺得好笑,“不過,你怎麽叫樓十一這麽奇怪的名字?難道你在你的背景故事裏,你是排行第十一的孩子?”

樓十一晶片上的光芒閃爍頻率一頓:“不,這是鬱久霏起的,我沒有名字,她非要給我起個好聽的,她都覺得好聽的名字,難道你覺得不好聽?”

幾乎脫口而出的“不好聽”硬生生被喪屍一號咽回去:“好聽,不過可惜我有自己的名字了。”

回來的鬱久霏正難過呢,就聽見喪屍一號說自己的名字,她跑快了一點站在喪屍一號的車窗下,抬起頭,眼底是剛哭過的血絲,憐愛地看他:“喪屍一號,你也沒有自己的名字嗎?樓十一之前也沒有,我給你起個好聽的吧?”

還不等喪屍一號開口,樓十一立馬起哄:“對對對,他都要擁有新生了,確實需要一個新名字,給他也起個好聽的。”

喪屍一號抬起手打叉:“他開玩笑的,我有名字,我叫沈西聆,東南西北的西,聆聽的聆,不用重新給我起了。”

鬱久霏還想給他也起個不錯的名字,聽他說不用,確實有些失望:“這樣啊,你應該早些告訴我的,不然我也不會喊了一路的一號……”

“找回副人格才算是完整的沈西聆,你叫一號或者善良都可以的。”沈西聆慶幸地笑起來。

“還是叫名字吧,代號不太禮貌,說起來你沒給自私他們起名字嗎?我見實驗記錄上都是代號,一直這麽叫。”鬱久霏說完,繞去另一邊車門上車。

車子重新啟動開往生物實驗室,喪屍一號回答說:“確實沒有起,因為我是天生的人格分裂,他們其實有自己的名字,但實在太多了,不方便實驗跟治療,幹脆隻按照特性來起代號。”

鬱久霏了然:“原來是這樣,那等見到冷漠,我是直接喊他名字還是喊代號能讓他醒過來啊?會不會我喊他代號就被他跳起來打啊?”

喪屍一號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猶豫著說:“不太清楚,以前我帶別的玩家過去,他從來沒醒過,而且守著他的異種植物也不會攻擊我。”

“哦!《白雪公主》!這個童話故事我看過,我懂了,他需要個坎兒才能醒過來,交給我了,我大學的時候混過表演團道具組,保證逼真又耐用!”鬱久霏說完,拿起車內備用軍刀挽了個劍花。

“……”喪屍一號忽然就明白為什麽樓十一總在搖籃裏睡覺了,他也心累得想一睡不醒,這才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