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治療第四十四步

“什麽話?我這是正經的思考,你沒聽說過嗎?落後不一定挨打,這隻是今天不想打你。狼來了也是這樣,小騙子天天騙弱小的孩子說狼來了,後來沒人信他沒錯,但最終死的,也不是他啊,而是那些不再信他了的人們跟孩子,別看大人嘴硬說小騙子不是好人,但其實他們比誰都害怕下一次狼來了。”鬱久霏正兒八經地跟樓十一解釋自己的思路。

樓十一試圖反駁說這隻是個寓言故事,可真的反過來一想,《狼來了》這個故事,大人們教給每個孩子說不能說謊,那大人本身怎麽看待這個結局的?

鬱久霏說的話裏,有個地方是樓十一怎麽都無法反駁的:後來沒人信小騙子了沒錯,但最終死的,也不是他。

是啊,《狼來了》裏最可惡的小騙子被人們口誅筆伐,是不是本質上是因為他自己沒死呢?

大人告訴小孩子不能當小騙子,到底是在勸小孩子不能成為這樣的人,還是希望不要再有這樣的小騙子,這樣自己的孩子不會成為下一個受害者呢?

這其中還有個最現實的問題,吃了小孩兒的狼,後來真的不會被人們圍獵報複嗎?

當玩家處在“村子大人”這個位置上,他們麵對狼的話,肯定會想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暫時避開狼吧?

希望之花就是故事裏可能被狼解決的孩子,玩家為了不出意外,必然是要帶上離開的,總不能真的等地下水淹到了地下實驗室第十層才逃跑,那時候就誰都逃不掉了。

樓十一感覺自己在慢慢被鬱久霏洗腦,明明是乍一聽沒什麽道理的話,居然越想越覺得她說得對:“雖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不過你說得有點道理,那我先去錄一下地圖,你等我一會兒,如果下麵真的有地下水,等會兒就在這先把炸彈做好了再下去。”

“我明白的,先做好,這樣到下麵就可以直接安裝。”鬱久霏這回不慌了,期待樓十一帶回來新地圖。

“不,我隻是覺得,如果到下麵組裝,你不小心引爆了的話,我就白跟你一路了,還不知道boss是個什麽玩意兒,怎麽算都很虧。”樓十一冷漠戳破了鬱久霏的幻想。

鬱久霏委屈:“我很小心啦,沒有操作失誤過!”

樓十一不管她,自己飄去了左邊的隧道裏,其實他也知道鬱久霏肯定沒失誤過,畢竟炸彈這玩意兒,但凡失誤,他們都見不上麵。

留在原地的鬱久霏找了個幹淨的角落休息,跑了一晚上,她累得不行,能眯一會兒都是好的,剛睡下沒多久,迷迷糊糊間聽見了樓十一的聲音,她艱難睜開眼,發現樓十一還真的回來了。

“你回來得好快啊,下麵不大嗎?”鬱久霏努力眨巴眼睛適應,手上下意識拿出遊戲卡看時間,過了大概半小時左右。

樓十一語氣嚴肅:“下麵有些特殊的東西,你自己去看吧,那應該,就是你在找的隱藏主線結局。”

剛睡醒,鬱久霏有些迷糊,她聽完樓十一的話後下意識問:“那我看完,可以通關了嗎?”

“……”樓十一沉默一會兒,舉起晶片小手去拉鬱久霏的耳朵,“你清醒一點!我隻是說你能知道結局是什麽,不是說你可以跳過任務了,你任務還沒做完呢!”

鬱久霏被扯著耳朵搖晃幾下,總算清醒過來,回想樓十一的話:“哦哦哦,我醒了我醒了,你的意思,應該是原因吧?造成末日的原因,我找到這個原因,並且知道破解辦法,這樣也算是提前知道了結局。”

遊戲中的任務,是一步步引導玩家走到劇情末尾,但就跟看故事一樣,很多情節都是可以根據經驗逆推出來的,或許不知道細節,可推理個大概沒問題。

就像看逆襲人生的文,看到起因,基本就能知道主角要從哪裏逆襲或者最終逆襲的方向。

想明白後鬱久霏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往通道裏走,樓十一已經更新了地圖,進入通道後光屏上就是這一片單獨的地圖了,不再是三條通道都有的。

從地圖上看,左邊通道下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空間,劃分了一個個不規則形狀的房間,單純從這個建築構造上看,已經比喪屍基地還複雜了,盯著地圖看一會兒,鬱久霏第一次感覺到頭暈。

走了半小時鬱久霏就不行了,捂住眼睛靠在牆上休息:“不行,我好暈啊,感覺跟玩那種3D遊戲一樣,特效拉到最高,比暈車還難受,我要吐出來了。”

樓十一奇怪地看著她:“暈車?你明明之前不暈啊。”

“是這樣的,我隻有三種情況不暈車,車子夠好、司機技術夠好、我自己開,剩下的情況暈不暈要看我適應與否,這個副本裏開車的士兵技術很好,裝甲車很穩,剩下的就都是我自己開了,所以沒咋暈。”鬱久霏努力跟樓十一說話,盡量把反胃的感覺壓下去。

暈多了總會有經驗,比如跟別人頻繁說話分散注意力,或者吃點能壓暈車的東西,鬱久霏說完才想起來自己的藥袋子裏有從醫生辦公室順來的糖果,於是拿出來吃了一顆。

在鬱久霏休息的時候,樓十一幹脆把地圖降低了粒子特效,並且畫了直達的路線出來,暈地圖的人其實是動態視力跟立體思維能力比較好,看得太清楚所以暈,隻要盯著簡單的一個點,能緩解眩暈。

鬱久霏睜開眼,重新適應光線,發現地圖的改動,愣了一下,接著感動地看向樓十一:“樓十一,你真是個好人,雖然比較懶,但你真的對我好好。”

“親,我隻是希望你快點過去,因為,我對這個boss,更感興趣了,應該說,我對他掉落物的形態很感興趣。”樓十一完全不想給鬱久霏自己是個好人的印象,主要是,能被鬱久霏誇的,好像都不是什麽正常東西,他很想被鬱久霏這麽簡單歸類,顯得自己不是正經人工智能一樣。

“別解釋,我都懂,樓十一,永遠是我最好的夥伴!”鬱久霏感動得就差給樓十一哭一個了。

樓十一沉默許久,擺擺晶片小手:“吃藥吃藥,不說那些。”

聽完,鬱久霏算了下時間,確實剛好到吃藥時間了,隻好又先吃藥,她正常療程吃的藥用於治療破爛腦子的,並不是應急用的急速鎮靜劑,隻吃療程內的藥之後是否犯病要看鬱久霏當時怎麽思考。

大腦是人類身上最精密的器官,鬱久霏病了這麽久,大概聽明白醫生說,就是她天生腦子有點缺陷,後來的生活環境催發了大腦的不正常,聖母病能概括她的病症表現,但實際上,她算是主動性的奉獻型人格。

很多人都有奉獻傾向,主要是原生家庭跟生活環境導致,最常見的就是那些好像把一切都奉獻出去的母親、以及戀愛腦,都是非常難以治療且可能治不好的。

吃完藥,鬱久霏覺得自己理智了、腦子好了、人又行了,信心滿滿地繼續前進。

按照樓十一規劃的路線,鬱久霏又走了半小時,終於見到第一個房間,跟看到地圖的不一樣,地圖這個位置應該是好幾個形狀不規則的房間,但實際見到的隻有一扇門。

門上有牌子,寫的是理智。

鬱久霏不解:“門牌號是理智?這是什麽意思?”

就在鬱久霏想推門進去看看時,樓十一提前開口勸阻了她:“先等等,你先去看最中心的實驗室記錄,門後是什麽都沒有的,與其花時間在這裏找,不如直接看記錄。”

“你說得對,不過,你這麽急嗎?”鬱久霏鬆開門把手,嘴上這麽問,卻還是聽了樓十一的話繼續往更深處走。

樓十一思索了一會兒,解釋說:“你看完實驗記錄也會很好奇的,這裏,是分解boss的地方,他把自己分割成一個個部分,剛才你看到門牌號為理智的房間,其實是他身上理智的部分。”

聞言,鬱久霏腳步一頓,隨後繼續向前:“你怎麽能斷定,做實驗的就一定是boss呢?”

“猜測而已,所以想你快點去看看,故事背景,你比我更了解,我沒有任何副本的文字描述,但遊戲中所有副本的解密都是在文字中能解析出來的,你去看,說不定能根據現有的資料,看出什麽名堂來。”樓十一沒有篤定說自己的猜測就一定是準的。

目前找到的線索並不多,最大的信息還是鬱久霏開了隱藏主線後拿到的一點點文字提示,能夠在這裏找到實驗記錄,可以說是來副本後最大的進展。

鬱久霏路上注意每一個房間的門牌號,還真的是用偏人性的形容詞來標記的。

理智、瘋狂、自私、善良、懦弱……

房間分了二十多個,都是奇奇怪怪的表述,甚至有一切看不起不那麽正常的詞語,比如靠近實驗室倒數第三個門牌號就是“幻想”,這個詞本不應該出現在屬於人性的形容詞。

看到時鬱久霏還想了下這大概是什麽意思,猛一下沒想明白,就繼續往前走。

到了最底層的實驗室,鬱久霏根據樓十一的指引找到了電腦中的檔案記錄,整個地下實驗室是沒有電的,是樓十一用自身給電腦單獨發電才能使用。

在位置坐下來後鬱久霏忽然說:“樓十一,你還能發電的話,豈不是充電寶?那可以給我手機充電嗎?”

“大白天的,少做夢,我這是不想去找電源才單獨給你開了,等會兒看完你要還想用,自己找發電機。”樓十一冷漠拒絕。

鬱久霏就是問一問,想也知道樓十一不會幹這種不太配得上自己身份的事。

電腦中的記錄其實也不太詳細,看得出來樓十一盡力修複了,內容卻還是很少,大概總結起來,就是記錄每個房間內的人會做什麽。

因為沒條記錄都是用門牌號上的形容詞當名稱指代,鬱久霏剛開始還以為是進行的實驗,但是後麵忽然有一張照片,點開後看到,房間內的人,把自己住的房間變成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刑室,牆壁上都是刑罰道具就不說了,地麵好似用鮮血醃漬了一樣,紅得發黑。

這種照片但凡是個正常人去看,都會覺得不舒服,十分血腥,鬱久霏下意識回去看這個房間的門牌號:開心。

明明住在一個血腥的房間裏,門牌號卻是……開心。

鬱久霏詫異地問樓十一:“這個圖片,樓十一你沒修複錯嗎?開心的房間,怎麽會……”

“我怎麽知道?這裏的實驗室電腦都是廢棄過的,我能找到這麽一台還有記錄的就不錯了。”樓十一攤開晶片小手,從電腦跟周圍的灰燼可以看出來,這個實驗室真的被廢棄很久了。

若不是樓十一是高級晶片boss,肯定連這點信息都找不到。

後麵就沒有圖片了,隻有描述,因為有了那個圖片,鬱久霏再去看其他房間的記錄,發現發現一個很恐怖的事情——關在房間裏的人,都極端到不可思議。

開心的人,殺人、虐待……沒有恐懼、憤怒;懦弱的人,房間空空如也,被人虐待也不會反抗;自私的人什麽都想要,別的房間中有的,他也必須有……

每個房間中的人,好似隻剩下自己那一個性格情緒,完全不會有其他情緒的反應。

至於那個叫“幻想”房間中的人,好似不太正常,不管做什麽,他都沒反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說是自閉症也不是,簡單點形容,就是“沉迷腦內小劇場,無法自拔”的狀態。

看完後鬱久霏皺著眉頭思索良久,說:“這些狀態,我好像都在精神病院裏見過,而且到這個程度,不是在監獄就是在重症監護室了,尤其這個開心的房間,我記得從前我也見到過一個病人。

“他殺了人,但是一直很興奮,就被送到醫院做精神鑒定,最後確實證明了他的精神有問題,因為他隻有開心一個情緒,做什麽都很開心,所以想試試殺人會不會恐懼。”

樓十一微微搖晃了一下:“你對這個有經驗,說得應該沒錯,不過,那個病人最後成了你的病友之一嗎?”

鬱久霏有些悲傷地搖頭,歎息:“沒有,他進醫院前,我本打算跟其他病友一起去治愈他,但他在看守所裏,吞玻璃自殺了,聽說,他是很開心吃下去的,後來我的病友們分析,他們一致認為,這個人已經做到自己能做的極限了,好像隻剩下‘痛苦死亡’這件事不知道是否依舊開心,所以他想試一下。”

聽完鬱久霏的分析,樓十一幽幽道:“不愧是你們,分析得十分到位。”

最了解精神病的,或許隻有另外的精神病吧。

鬱久霏看著檔案,其實非常不忍的,因為有些房間的人還會關到一起,總有一個人被打得瀕臨死亡才會打開門分開他們,就像在看地下拳擊,一方倒地不起才能結束。

觀看的人不知道是享受這種血與肉的刺激,還是想記錄雙方精神狀態導致的結果。

這種信息鬱久霏都會想背下來的,說不定後麵用得上,背到善良、冷漠、自私這三個的時候,忽然覺得有點既視感。

善良每次離開房間,都想去把那些更弱小的人拯救出來,即使他的力量無法跟某些最強大的人抗衡,但他依舊去做了;冷漠的人從來不管這些,所有的記錄都在說,他不出房間,從不出現;自私的人想把其他人擁有的東西都得到,即使是懦弱僅有的弱小與膽小,他也要擁有。

鬱久霏盯著這三條看了許久,猶疑著喊來樓十一:“樓十一,你看這三條,像不像現在末日三方勢力的縮影?喪屍方因為喪屍一號的影響,遇見人類也不會傷害,不管是我還是我帶去的嬰兒,喪屍都沒有傷害他們;冷漠的人,就像始終沒出現的異種植物一號,寧可沉睡,也不管世界成了什麽樣;自私的人,就像那些一直在做實驗的人類基地,什麽都想要,壞的要留下來,好的更不能放棄。”

“確實挺像的,所以我才說,這個實驗室裏存在的人,可能就是boss,他把自己分割開來,並且最後那些房間裏的人,都是每個勢力裏的一號。”樓十一說得更篤定了些。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末日裏隻剩下三個一號了呢?其他一號在哪裏?”鬱久霏想不通,假設這些房間中的人都是一號,二十多個房間,怎麽就剩三個了?

樓十一思索半晌,回道:“其他一號可能已經死了,比如說懦弱,這樣的人,應該離開實驗室就會被殺掉,後麵的實驗記錄我們也看不到,或許死在離開實驗室之後,或許在一次次實驗裏死在了某個房間內。”

沒有實驗人員控製,懦弱最開始就會死在開心的房間裏。

鬱久霏微微點頭,算是認同樓十一的想法:“可是,最後怎麽就會剩下喪屍一號、人類一號、植物人一號呢?而且,為什麽要讓這三方保持絕對的平衡?他們對應房間的話,冷漠跟自私能存活下來都可以理解,善良為什麽可以活下來?”

進一步去想,這三方保持平衡,對實驗者來說,有什麽用?

“你忽略了一個問題,假設這些都是一號的話,那他們本身,其實全是boss的一部分哦。”樓十一提醒道。

“這麽說的話……boss讓自己跟自己打架,最後選了自己中意的三個活下來,所以這boss是想證明,自己雖然冷漠又自私,但是個善良的好孩子?”鬱久霏說完都覺得不太對勁,“我好擔心,萬一真的有掉落物,他不會私底下抽煙喝酒燙頭都來的吧?帶壞你怎麽辦?”

樓十一微笑著去拍拍鬱久霏的臉頰:“人工智能的事,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