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十四爺抵達西寧開始指揮作戰,兵分兩路進軍西藏。同時,四爺也收到了年羹堯的傳來的信。
十四爺有膽識心計,此次到了西寧開始有計劃地結交文人之士。
兩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知道十四想有一番作為的四爺心裏極其糾結,一方麵是為同胞弟弟出眾的統帥才能感到欣慰,另一方麵是十四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那個位置不論兄弟隻論輸贏。
西北用兵是件大事,即便親兄弟倆的立場不同,四爺也希望胤禵此番能大獲全勝,揚清軍士氣。
他給年羹堯回了一封信,讓他全力輔佐胤禵取得驅準保藏之戰的勝利。
年若瑤收到的是二嫂覺羅氏寫的信,年家二老也就是她的阿瑪和額娘不日抵達京城,準備在京城宅子裏養老。
覺羅氏已經讓人把京城的宅子翻新打掃一遍,後續還要添置什麽東西就需要年若瑤這位已經嫁人的姑奶奶幫忙了。
覺羅氏遠在四川還要操心京城的事情,年若瑤的大哥和大嫂一家是不管事的,大哥憑借蔭封入仕,對當官做宰並不感興趣,大嫂是出了名的才女,夫婦倆飲酒作詩自不在話下,這種俗事和人情往來就要靠二房的覺羅氏操辦。
在知道即將要見到生身父母後,年若瑤撲通撲通的心跳就沒停過。
二格格和六阿哥從外麵回來,就見到額娘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愣神,臉頰和耳尖通紅。
“額娘。”二格格已經懂得了很多病症常識,她伸手貼在年若瑤額頭上,擔憂地說道:“額娘,你頭有些燙。”
兩歲的六阿哥懵懂地跟著姐姐把手貼在額娘額頭上,語氣軟軟道:“是熱的。”
春玉和紅泥嚇了一跳,要去正院稟報四福晉,趕緊請個大夫來瞧瞧。要不是年若瑤及時叫住,紅泥已經跑遠了。
在現代最常見的發燒,放在清朝可不是件小事。年若瑤再三確定自己不是發燒,眾人都投來質疑的眼神。
最後拗不過二格格和六阿哥的央求,紅泥去正院找采薇。
二格格這才放心和年若瑤說起今兒在前院都學了什麽,她現在已經繼承了五阿哥弘晝的優良傳統,每天回來就逮著六阿哥教他背詩。六阿哥現在的啟蒙全權由自家親姐姐負責,樂嗬樂嗬地跟著二格格念。
可能教會別人比自己會更有成就感,以往六阿哥背出一首完整的詩後,二格格笑得比他更開心。
這次,因為擔憂額娘,二格格的笑容有些勉強,水靈靈的大眼睛時不時往門口瞟,連帶著六阿哥都黏著自己抱著不願意撒手,年若瑤看出二格格的憂慮,更加深刻的意識到一雙兒女對自己的依賴程度。
二格格的將來還需要她撐腰,六阿哥還要她護著才能平安長大,自己還有那麽多福沒享,她一定會保養好身體,爭取向王八看齊。
海嬤嬤站在門口等著,紅泥腿腳向來利索,路上怕是遇到什麽事兒耽擱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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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安居堂守在宋格格身邊的嬤嬤來了,說宋格格病重,想請個大夫來瞧瞧。
四爺如今不在府上,嬤嬤隻能來請示四福晉。
紅泥到正院的時候被小太監攔在門口,見到是年側福晉身邊的人,從廊下走過來一個衣著體麵的丫鬟解釋道:“今兒采薇姐姐忙得腳不沾地,有什麽事可以先告訴我。”
紅泥認得這是福晉院裏的二等丫鬟蓮葉,客氣道:“那就勞煩蓮葉姐姐了,側福晉她身體不適,想請個大夫來瞧瞧。”
蓮葉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今天那麽不湊巧。
想到年側福晉是主子爺心尖尖上的人,蓮葉點了點頭,“你先回吧,等大夫到了自有人帶他去東院。”
察覺到蓮葉神色不自然,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紅泥不敢深究,道了謝就離開了。
正屋裏,四福晉問起宋格格的情況,嬤嬤恭敬地照實回答。
幾句話問下來,四福晉就探清楚了宋氏能活到現在,是四爺默許的,兩個嬤嬤守著宋氏幾年了也沒有磋磨過她。
“我親自去安居堂看一看。”四福晉道。
自從宋氏被關到那地方後,四福晉再也沒見過她。嚴嬤嬤和采薇對視一眼,都覺得福晉的反應有些不對。
安居堂前年才翻新過,不管從裏還是到外都和宋氏原來住的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四福晉心中若有所思,四爺對為他生育過子嗣的人還是念舊情的。
宋氏已經瘦成了皮包骨,見到四福晉來了她躺在**起不來身,虛弱不堪道:“難為福晉跑這一趟,妾身給您添麻煩了。”
四福晉的眼神從頭至尾都沒從宋格格身上移開過。
跟在福晉身後的嚴嬤嬤看到宋格格的模樣也是一怔,不過幾年,宋格格眼窩深陷,臉色蒼白,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兩側,像一朵即將凋謝枯萎的花。
四福晉腳步一頓,質問道:“你們就是這樣照顧宋格格的?”
“奴才……”
負責看著宋氏的兩個嬤嬤心中一緊,她們從來沒有苛待過宋格格,可是宋格格從前年開始就這樣消瘦,直到現在的皮包骨頭。
至於生病的原因,她們也想過,換成誰失寵後一直被關在這種一天見不了幾個活人的地方都得發瘋,況且也說不準宋格格結了多少仇家,能挺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
這話,兩人都不敢說。
采薇已經帶著大夫從外麵進來,四福晉避到屏風後,等大夫開完方子才從裏麵出來。采薇把藥方遞給其中一個嬤嬤,和她一起去給宋格格煎藥。
“奴才懷疑宋格格中毒了。”屋子裏的氣氛十分壓抑,另一個嬤嬤忍不住開口道。
宅門裏麵的陰私她接觸過不少,宋格格的症狀很可能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安居堂有一間小廚房,宋格格每日的飯菜都是這裏供應。
四福晉厲聲道:“查,一間間屋子搜。”
“是。”
這樣一來一回,屋子裏隻剩下了四福晉和宋格格兩人。
四福晉找了把椅子坐下,再不複方才的嚴厲之色,語氣鬆弛道:“現在沒人了,你說吧。”
從始至終,宋格格折騰了這麽一出為的就是為了見到自己。隻是她沒想到宋格格的手段越來越狠了,竟然能做到給自己下藥。
宋格格低聲笑了,蒼白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紅暈,烏拉那拉氏還是一如既往地聰明。
“福晉,您還記得弘暉阿哥嗎?”
四福晉麵色驟冷,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宋氏。
“四爺和您的嫡子,多麽聰慧的大阿哥……可惜,被我和李氏聯手害死了。”
“那麽小的孩子啊,一點病痛就能帶走他,福晉您為什麽那麽不小心呢?”
宋格格用溫溫柔柔的語調說出這句話,甚至還露出惋惜不已的表情。
四福晉果然露出一瞬間的震驚和錯愕,腳步淩亂地走向宋格格,“你說什麽?”
上次見到李氏,這次見到烏拉那拉氏,每次都朝著自己的預期發展。
宋格格朝四福晉勾唇笑了笑,“李側福晉的三阿哥平安長大娶妻生子,您的大阿哥卻命喪黃泉,福晉不恨嗎?”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四福晉反問。
“有四爺留給我的兩個嬤嬤在,福晉動不了我,除非福晉想背上殺妾室的罪名。”
自己來過安居堂的事,等四爺回府那兩個嬤嬤一定會如實上報。
如今李氏被三阿哥牽連,事事都不敢冒頭,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宋格格動手,宋氏若是死了,四爺肯定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宋格格是料定了自己拿她沒辦法,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激怒自己。
四福晉起身,她已經知道了宋格格的想法,就沒必要裝下去了。
“自從兩個小格格夭折後你日日跪在佛前,這些年求得什麽你心裏還清楚嗎?”
“是盼著兩個小格格來世能托生成健康的孩子,還是盼著三阿哥被四爺嫌惡厭棄,我與四爺夫妻離心?”
四福晉說的每一個字落到宋氏耳朵裏,都變得陰森可怖,烏拉那拉氏知道她的全部算計!
這次,輪到宋氏驚慌失措了。
今天,宋格格表麵上是在挑唆自己對付李側福晉,如果自己被失子的仇恨蒙蔽了雙眼,必然會對李氏母子出手,替宋格格解決掉這個仇人。
就算自己僥幸理智回籠,也能順藤摸瓜想到,當初因為兩人都為四爺生育過子嗣,四爺並沒有大肆處置李氏和宋氏,所以弘暉的死,拖到今日也沒個說法。
宋氏想利用這一點消磨自己對四爺的感情,甚至是恨上四爺。
原本,宋氏的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但是她遇到了可以放下仇恨,繼續維持烏拉那拉氏全族的榮耀與利益的自己。
時隔多年聽到當初慌亂痛苦之際被人刻意掩埋的真相,四福晉心裏更多的是麻木。
她的弘暉,下輩子肯定會遇到一個眼裏心裏隻有他的額娘。而自己的餘生,隻為烏拉那拉氏的榮光而活。
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四福晉冰冷的目光落在宋氏身上,“兩個小格格的生辰八字我還記得,宋氏,若她們永世不得超生,會不會怨你這個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