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年若瑤在園子裏摔得四仰八叉還崴了腳,被抬回來的時候嘴裏還‘斯哈’抽著冷氣。

回到東院,春玉和紅泥一個給她腳踝抹藥,另一個去前院請四爺。

年若瑤的腳踝已經腫得和小腿一般粗了,海嬤嬤進來後瞪著眼睛叫了聲‘老天爺’。

“嬤嬤,二格格呢?”

海嬤嬤回道:“二格格去找五阿哥了,現在還沒回來,要奴才去把二格格接回來嗎?”

年若瑤思索了片刻,在耿氏那邊也好。

自己總待在東院那些人無處下手,那幹脆走出去等著她們,看今日這拙劣的手段,後續處理地也不幹淨,年若瑤都止不住在心裏歎氣。

可惜,沒釣到大魚。

四爺匆忙趕來的時候,年若瑤剛上完藥,見到四爺她心有餘悸道:“院子裏那麽多石頭,幸好摔倒的是我,萬一是二格格或五阿哥磕到了頭,後果不堪設想。”

那段路平日裏兩個孩子也愛去,四爺眼底泛著寒意,不管背後這人是衝著年氏還是衝著兩個孩子來的,他都不會放過。

“你啊別瞎想,安心養傷,總不能帶著病過年。”

四爺話音剛落,就聽見二格格拖著長長的哭腔喊“額娘”,走到床榻跟前還不忘給自家阿瑪請安。

五阿哥緊隨其後,請完安後給四爺解釋,福嘉擔心年額娘的傷一路跑回來的,自己差點沒跟上。

二格格平日上躥下跳跟個猴子似的,跑起來幾個嬤嬤都追不上,五阿哥說出這話年若瑤和四爺並不意外。

四爺見到二格格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心疼得不行,趕緊把她抱在懷裏。

在四爺的安慰下,二格格逐漸止住了哭聲,她抬起頭問道:“福嘉和五哥經常去那邊玩都沒事,額娘是大人了,怎麽還會摔倒,是沒看清楚腳下的路嗎?”

孩子天真的問題讓四爺和年若瑤俱是一愣,五阿哥的臉色一變,他比福嘉年長兩歲,已經能看出大人們的欲言又止。

正是因為自己太清楚現在要走的是什麽樣的一條路,所以不管重來多少次,她都會摔倒,年若瑤笑著捏了捏二格格的臉頰,“福嘉是在嘲笑額娘粗心嗎?”

她有意調節氣氛,很快就就把兩個孩子逗得咯咯笑。

--

正院,嚴嬤嬤從園子那邊匆匆趕回來,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石子路上被人抹了一層脂膏,混在鵝卵石中輕易看不出來差別,再加上這兩天陰雨不斷,等他們趕到地方的時候,隻從石頭縫裏找到指甲蓋大的的東西。

有人想趁著雨天路滑製造年氏意外摔倒小產,但她們沒料到年氏並沒有懷孕,處心竭慮謀劃這件事的人沒討到一點好,反而要把自己賠進去。

四福晉眉宇間透著難以掩飾的麻木,這種登不上台麵的手段她見得多了,吩咐嚴嬤嬤,“繼續往下查。”

嚴嬤嬤低頭應是。

這次的事情還沒嚴重到封鎖後院的地步,南院的大門自從午膳後就是關起來的,鈕祜祿氏瞥了眼東廂房的方向,“還沒有動靜?”

素荷沉重地搖頭。

鈕祜祿氏咬牙切齒道:“她難道還想活命,你再去催一催。”

一炷香後,素荷回來看著鈕祜祿氏為難道:“索綽羅格格說,她要見您一麵。”

鈕祜祿氏陰沉著臉,起身往東廂房走去。

東廂房裏,索綽羅氏歇斯底裏道:“這些都是你做的,憑什麽讓我認下?”

“在鵝卵石上塗豬油害年側福晉滑倒的可是你身邊的人。”

“那是你騙我,調走了我身邊的丫鬟。”索綽羅氏胸膛劇烈的起伏,被鈕祜祿氏的一番話氣得發抖。

鈕祜祿氏看著她冷笑,“即便是這治下不嚴的罪過,你也擔待不起。事關年側福晉,你已經摘不幹淨了。”

“你不怕我拉著你一起死嗎?”

鈕祜祿氏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道:“當年宋氏的事情你心裏應該也有數,雖然宋氏所出的兩個小格格都夭折了,但是僅憑她為四爺生育過兩個女兒這一點,她犯了那麽大錯,四爺也沒要她的命。”

“我在府上不是孤身一人,我還有弘曆。索綽羅妹妹,你若覺得自己在四爺心裏的分量比我們娘倆重,那你就盡管去找四爺和四福晉給你做主吧。”

說到最後,鈕祜祿氏的聲音越來越低,“明明能以死抵了這件事,非要牽連自己的家族不可嗎?”

索綽羅氏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兩個月前阿瑪和額娘剛給弟弟謀了一個官職,雖然小但是一家人的日子卻越來越有盼頭。家裏才剛剛起步,不能斷送在自己手上。

她死死盯著鈕祜祿氏,帶著濃重的怨氣和不甘道:“我成全你,但是你也得成全我。曾經你答應幫我獲得四爺的寵愛,現在我不要這些了,我要你給我家裏五千兩銀子。”

家裏為了弟弟這個官職已經把能砸的都砸進去了,現在隻是勉強糊口度日。初入官場,少不了用銀子疏通關係,用真金白銀混個臉熟,沒有錢是寸步難行。

鈕祜祿氏許諾等四阿哥繼承爵位後的榮華富貴,自己母家等不了那麽久也不敢等,還不如用自己一條命換五千兩銀子給弟弟鋪路。

這錢對鈕祜祿氏來說不算小數目,可是為了盡快平息這件事,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見對方爽快地答應,索綽羅氏頓時泄了氣,再也撐不住剛才張牙舞爪拚死的勁頭,自己鬧了那麽久,就是為了能讓鈕祜祿氏順利答應這件事。

事發之後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阿哥在府裏就相當於一塊免死金牌,這次就是為自己為之前識人不清付出的代價。

幸好,她還能為家裏做點什麽,總算沒讓阿瑪和額娘白養自己一場。

“鈕祜祿氏,記住你答應我的,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弘曆。”

--

索綽羅格格病了,期間四福晉給她請了回大夫,可惜沒撐過幾天就悄無聲息地病逝了。

眾人再次去正院請安時,氛圍格外沉重。

四福晉簡單地幾句話把索綽羅氏‘染病而亡’的事情帶過,最後環視一圈對鈕祜祿氏道:“平日裏索綽羅格格和你走得最近,這段時間你多注意些。”

鈕祜祿氏努力扯了扯嘴角,“妾身多謝福晉掛念。”

四福晉接著道:“過幾日我會請幾位高僧來府上做一做法事,四阿哥既然搬去前院,這段時間就不用往後麵來了,安心在前麵和幾個兄弟一起讀書便是。”

隻有怨氣重的人才需要超度,索綽羅氏是她推出去的替死鬼,四福晉這話是什麽意思,鈕祜祿氏已經不敢往下想。

劉氏悄悄和烏雅氏感歎道:“這索綽羅格格也是可惜,年紀輕輕地就久鬱於心病逝了。”

烏雅氏沒理會她,目光一直徘徊在鈕祜祿氏和年氏之間,劉氏這個蠢貨現在倒是別人說什麽她信什麽了。

這次索綽羅氏死了,鈕祜祿氏洗不掉嫌疑,僅僅為了捕風捉影的事情就把左膀右臂搭進去,往後鈕祜祿氏在府上舉步維艱,再沒人敢投靠她。

今兒主要就是為了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四福晉說完後就擺手讓眾人散了。

回到東院,年若瑤心亂如麻。

在這個特殊時期能進來給索綽羅氏‘看病’的隻能是四爺和四福晉極為信任的人,想來四爺和四福晉已經查清楚其中緣由了。

四阿哥弘曆天資聰穎,無疑是三個阿哥裏最適合做繼承人的那個。四爺不想輕易破壞了和四阿哥之間的父子情,顧及四阿哥的麵子寬恕了他的生母,最後隻能用索綽羅氏的死敲山震虎來給自己一個交代。

想到這些年若瑤不寒而栗,福嘉必須要有一個親兄弟撐腰,不然,一旦將來自己失去了四爺的寵愛,她們母子倆就會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十二月,年若瑤被診出來有兩個月身孕,四爺喜不自勝,剛要賞賜東院的下人就被年若瑤伸手攔住。

年若瑤眼尾隱隱有了濕意,顫著聲道:“爺,我有孕的事情先瞞著吧,我害怕再——”

話說到一半,年若瑤眼眶裏已經落下滾燙的淚珠,滴在四爺的手背上,灼得他心都疼了。

四爺明白上一次年氏沒懷孕之前就被人‘惦記’,給她帶來了陰影,這件事他對年氏有愧,於是這次年若瑤有孕被捂得嚴嚴實實,四福晉也邊也是過了許久才知道。

四福晉囑咐年若瑤好生休養,身體好了再來正院請安,因此這個年她過得格外簡單,一直在東院幾乎沒出去過。

如今已經四個多月了,寬鬆的旗裝也掩蓋不住年若瑤的大肚子,眾人這才後知後覺東院的孩子已經揣在肚子裏快五個月了。

“這一胎肯定是個阿哥。”四爺打量著年若瑤的肚子信誓旦旦道。

比起懷福嘉時強烈的孕吐的反應,這個孩子倒省心的很,年若瑤笑道:“說不定還是個格格。”

不過坐著說了一會兒話,年若瑤就困了,這次她不孕吐反而更嗜睡。四爺扶著她躺下,年若瑤頭剛沾著枕頭,眨眼間就睡著了。

再次睜眼醒來,就聽到一個晴天霹靂。

康熙五十六年,三月,出嫁五年的大格格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