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進到十二月,過年的氛圍更加濃厚,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經兩歲多了,四爺準備這次帶著他們倆兄弟進宮露個臉。

宮裏主子貴人們那麽多,宮人難免有照顧不到兩人的時候。四爺和四福晉商量著,在皇上麵前磕完頭便讓四福晉領著兩個小阿哥去永和宮。

上次德妃還提到過二格格,這次換成兩個阿哥帶過去給她瞧瞧也行。

鈕祜祿氏和耿氏得知兒子這次有機會進宮,都高興的不得了。

鈕祜祿氏教了四阿哥好多吉祥話,見了瑪法要說什麽,見了瑪嬤又要說什麽。

四阿哥口齒伶俐,跟著鈕祜祿氏說了幾遍就牢記於心。

如今府裏就三個阿哥,三阿哥不中用,五阿哥中規中矩,隻有四阿哥一眼看過去最機靈。

“咱們四阿哥真是聰明伶俐,學什麽都快。”素荷誇的真心實意。

鈕祜祿氏看著兒子的眼神都冒光,這次四阿哥進宮,就算見不到皇上也能見到德妃,有年紀相仿的五阿哥做陪襯,更能顯得四阿哥聰慧。

冬至這天,一大早四爺和四福晉帶著三個阿哥進宮了。

三阿哥弘時每年都要隨著眾多皇孫一起給萬歲爺磕頭請安,今年聽說四阿哥和五阿哥也要去,心裏渾不在意,這兩個豆丁大的弟弟進宮不過是湊人頭。

皇子皇孫們要分批到禦前祝酒,烏泱泱跪倒一片,除了萬歲爺自己生的崽,其他人都是揮手代過,四阿哥一肚子吉祥話壓根沒有機會說出來。

三阿哥淹沒在眾皇孫中間更是不顯眼,跪下起來後該吃吃該喝喝,好不容易阿瑪不盯著自己了也能和叔伯家的堂兄弟們鬆快一回。

四阿哥和五阿哥早就被四爺派人送去永和宮福晉那邊了。

四福晉接到兩個孩子就立馬領到德妃跟前,四阿哥和五阿哥乖巧地給德妃行禮問安。

四阿哥還記得鈕祜祿氏的囑咐,從地上爬起來後又說了幾句恭祝德妃平安長壽的話。

再怎麽說眼前這倆娃娃也是自己正兒八經的親孫子,德妃眉開眼笑地賞了二人,還親自給四阿哥戴上了長命鎖,五阿哥懵懵懂懂地站在一邊看著四哥在德妃跟前有鼻子有眼地謝恩。

“四阿哥的禮數倒是周全。”十四福晉笑了笑。

十四福晉完顏氏也帶著府裏的孩子們來了,年紀大的跟著十四爺在乾清宮領宴,小的就跟來了永和宮。

今兒十四福晉帶來的是三阿哥弘映和四阿哥弘暟。

這兄弟倆和四爺府上的兩個阿哥一樣,都是同年生,今年才六歲。

三阿哥弘映的生母是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四阿哥弘暟的生母是十四福晉完顏氏。

一個庶次子,一個嫡次子,怎麽看都比四爺府上的兩個阿哥更尊貴。

幾個孩子給德妃請完安後就被嬤嬤們帶去偏殿休息了。

四阿哥和五阿哥比十四爺府上的兩個阿哥小了三四歲,也是第一次見別的府上的堂兄弟。

弘暟是十四福晉的小兒子,跟著額娘來過許多次永和宮,自認為自己是幾人中最得德妃喜歡的孫輩。

結果四伯府上的四阿哥頭一回來永和宮就那麽會奉承,在德妃跟前搶了自己的風頭。

弘暟咽不下這口氣,故意帶著弘映占了偏殿的塌,不肯讓這兩個年幼的弟弟上來休息。

德妃的永和宮暖氣很足,偏殿又有幾個尊貴的小阿哥,宮人們早就架好了熏籠,四阿哥和五阿哥口幹舌燥喝了不少水。

兩人喝得多了肚子裏就憋了尿,想去方便結果被弘暟兄弟倆攔著,有弘暟起著頭沒有宮人敢上前,他們都低著頭假裝看不見。

反正四爺府裏的兩個小阿哥年紀小,就算尿在衣服裏也正常。

德妃最疼愛的就是弘暟這個孫子,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沒必要為了一個兩歲的奶娃娃惹已經六歲早就記事兒的阿哥不愉快。

五阿哥頭一回來宮裏,見不到熟悉的額娘和奶嬤嬤十分不安,現在又來了兩個明顯對他們帶有敵意的哥哥,又急又怕之下竟然沒憋住尿了褲子。

還是弘映最先反應過來,指著五阿哥嘲笑道:“他尿褲子了!”

宮人們這才圍上來檢查,還有人跑去前殿通知四福晉。

四福晉和十四福晉趕來的時候,四阿哥和五阿哥已經哭成一團。

四福晉當即沉下臉色,問一旁的宮人,“怎麽回事?”

十四福晉瞧了眼兒子偷偷得意的神色,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當即和稀泥道:“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幼,頭一回進宮就尿了褲子心裏害怕,嚇哭了吧。”

“小孩子就這樣,很正常,不如趕緊送回去吧,見到親近的人就不哭鬧了。”

十四福晉一臉擔憂的模樣落到四福晉眼裏格外諷刺,她知道這個妯娌的心思,無外乎在說這兩個阿哥都不是自己親生的,和自己不親近。

德妃那邊已經派人來問了,聽到十四福晉這樣說幹脆讓四福晉把四阿哥和五阿哥都送回去。

“已經離家半日了,不如送回去吧省得孩子在宮裏害怕。”

德妃的心已經偏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四福晉心裏的火氣壓了又壓,才讓人去找四爺。

這個點,乾清宮的宴會應該快散了。

今年冬至,中午宴請群臣晚上才是家宴,四爺和四福晉要在宮裏頭待一整天。

年羹堯作為封疆大吏,這次又被萬歲爺召來京城,心裏估摸不透萬歲爺的意思幹脆不想,目光在席間遊**起來。

他看到四爺就想起覺羅氏那天的話,自家妹子是認定了四爺,可是……年羹堯又看了眼八爺的方向,有九爺和十四爺的扶持,還有出身好的十爺帶著母族鼎力相助,明顯比四爺跟前更熱鬧。

八爺對著年羹堯微微一笑,九爺目光在他和四爺身上來回打轉。

這位可是四哥側福晉的娘家人,現在又是四川巡撫,要是能把這種身份的人拉過來,四哥背地裏得慪死。

這樣想著,九爺端著酒杯對年羹堯示意,台階是遞過去了隻等人巴巴地過來攀關係了。

年羹堯本就對八爺黨頗有好感,知道此次是個好機會,卻不知怎的頭腦一熱,抬起手轉而對著四爺的方向敬了杯酒。

四爺一直留意著年羹堯和八爺那邊的動靜,見老九的舉動後心裏一沉,沒想到年羹堯最後這杯酒是敬給自己的。

四爺對他微微點頭,然後一飲而盡。心裏有幾分暢快之意,看來年家老二也不是拎不清。

年羹堯梗直了脖子,隻盯著眼前這幾盤子菜,直到宴會結束再也沒有瞅八爺那邊一眼。

宴會結束後,四爺特地讓人把年羹堯攔下。年氏生了二格格後年家還沒人去探望過,既然年羹堯此番如此識趣,就順勢讓他們兄妹二人見一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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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若瑤帶著二格格剛吃完午膳,前院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年大人要來了,讓自己準備一下。

“年大人?”年若瑤的腦子差點沒轉過來,是阿瑪還是哥哥?

小太監眼睛眯成一條縫,笑道:“是側福晉您的兄長,年大人。”

年羹堯!

自從上次在雍親王府四爺和年羹堯聊得不歡而散後,覺羅氏也不敢貿然來叨擾年若瑤。就連年若瑤生了二格格也隻是寫了封信恭賀。

快過年的時候來府上,應該是件好事,年若瑤提起的心漸漸放下。

年羹堯沒想到這次回京竟然有機會見到妹妹,還有她懷裏的二格格,聽覺羅氏說再多遍都不如自己親眼見一次來的安心,見年若瑤麵色紅潤,帶著笑意和自己打招呼,年羹堯才相信妹妹在雍親王府過得不錯。

年若瑤見到傳聞中的二哥,隻激動了一瞬就平靜下來。年羹堯皮膚略黑顯人也健壯,往那兒一坐還挺唬人的,反正二格格是被眼前這個陌生人給嚇到了,見到年羹堯就撇嘴。

年若瑤抱在懷裏哄著,“福嘉,這是你二舅。”

年羹堯打量著二格格,和自己妹妹小時候長得倒是挺像,長大了應該也和窈窈一樣好看。

“窈窈。”年羹堯對二格格隻稀罕了一會兒,目光又轉移到年若瑤身上。

“你在王府裏過得怎麽樣?沒人欺負你吧?”年羹堯關切地問道。

同樣關心的話,人家覺羅氏就說的委婉又高明,年羹堯卻虎了吧唧的。

之前是沒有機會見到年羹堯的麵,這次見了年若瑤還真不放心他,下定決心今兒非得讓他成功站隊四爺不可。

“二哥,我好著呢。若是不好,你怎麽會有機會見到我?”

若是不受寵哪能得來這個恩典。

兄妹倆聊完家長裏短後,年若瑤覺得是時候切入正題了。

今天她非得把話說明白,讓年羹堯站隊四爺。

“二哥,你們官場上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該問。可是事關咱們年家上上下下,我有句話想和你說清楚。”

自家妹妹想說的話,年羹堯心裏大概有數,他正了神色,“你說。”

“阿瑪和兩位哥哥怎麽做官我不管,但隻有一件,涉及到四爺的事情無關大小,年家都要站在他這邊。無條件支持四爺,全心全意為四爺做事。”

年羹堯躊躇了,他的計劃是不能把所有籌碼有壓在一個人身上,這樣以後也能多條出路。

不光他一個人這樣想,別家也是這樣。比如嫡子支持這個派係,庶出的就走另一條路。沒到最後那一刻,誰知道能坐在那個位子上的是哪位爺。

眾人都覺得四平八穩一定會順利繼位的太子爺說倒就倒了,還有被人稱為大千歲的直郡王,如今的下場誰不唏噓。

萬一將來是八爺呢?

年若瑤看出他的猶豫,她有種明明自己有正確答案,年羹堯卻抄不明白的急切感。

她幹脆拿出殺手鐧,眼眶一紅灑下熱淚,“二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嗎?從小我喜歡什麽,二哥都想方設法弄來送給我。現在我眼裏心裏隻有四爺,二哥……”

見到妹妹掉眼淚,年羹堯慌了,連忙站起來,對年若瑤道:“窈窈別哭,二哥明白你的意思,二哥懂了。”

年若瑤勉強止住了眼淚,哽咽道:“四爺若是遇到什麽困難,你和大哥一定得幫他。”

年羹堯被妹妹的女兒家心態逗笑了,無奈說道:“四爺的正經姻親是烏拉那拉氏,咱們家隻算他半個奴才。”

可親妹妹非要和他爭論,“可在我心裏,四爺和咱們也是一家人啊。就算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二哥你也要幫四爺搭梯子給他摘下來。”

這話就有些無理取鬧了,年若瑤自己說出來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鬼話說多了,自己差點被膈應死。不過見年羹堯的神情,她就知道有些人偏偏還吃這一套。

她若是正兒八經地和年羹堯說四爺一定會繼位,幾乎沒人會信,甚至這個階段的四爺都不敢信,還不如真真假假借著兒女私情把自己的意思明確和年家表示出來,說不定還能有點用。

年羹堯屬實無奈了,今兒宴會上自己對四爺敬酒這件事肯定被八爺他們看到了。

而且自己親妹妹是四爺的側福晉,就算他擠進八爺黨的圈子,也不一定能得到人家的信任。混不到心腹那個位置,他就算站對了人也無用,對年家來說收益微乎其微。

罷了,就隨著妹妹的意思,以後踏踏實實給四爺辦事吧。反正這皇位是愛新覺羅家的,他跟了哪個爺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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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四爺得知了四阿哥和五阿哥在永和宮發生的事,心裏也不痛快,宴席散了後幹脆親自把人送回府上,把兩個兒子送到各自額娘那裏便來了東院,他有話想和年羹堯聊一聊。

到了門口,發現下人都守在外麵,顯然年家兄妹正在裏麵說話。

四爺沒讓人通報,索性站在門口等著。直到他聽見裏麵貌似傳來了年氏的哭聲,他下意識想往裏麵去,恰巧在門口聽到了年氏對自己用情至深的那番話。

她說,年家無論如何都要站在自己這邊。

年氏在自己家人麵前如此直截了當地說出對自己的情意,絲毫沒注意到這番話近乎謀逆。

千言萬語都描述不出四爺心裏的震撼,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毫無算計的信任和愛意。

擁護自己的那些人是希望將來自己成功後能分給他們更大的權利,後院的女人們是為了後半生的安穩和子嗣的未來,他們都渴望從自己身上得到權利和地位。

可窈窈不一樣!

窈窈對自己好,不是因為自己是雍親王,而是自己是她的夫婿,她的家人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