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南院,四阿哥被鈕祜祿氏小心翼翼抱在懷裏,一遍又一遍地教他說話。

“阿……瑪……”鈕祜祿氏期待地看著四阿哥,“快跟額娘說,阿……瑪……”

四阿哥偶爾能從嘴裏蹦出來一句阿阿阿,‘瑪’字憋了半天都說不出來。

鈕祜祿氏已經教了一上午了,急得頭上都冒汗。失了肚子裏那個孩子不說,她坐完小月子身上還是不痛快。

眼見著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懷上一個了,隻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四阿哥身上。

旁邊奶嬤嬤也跟著著急,四阿哥的生辰快到了,抓周的時候主子爺和四福晉都要來的,鈕祜祿格格想快點教會四阿哥喊阿瑪,好歹讓四爺多看四阿哥兩眼。

四阿哥上麵有個大了八歲的哥哥,下麵還有一個隻小了兩個月弟弟,不占長也不是幺兒,鈕祜祿氏決心要把兒子養得聰慧些。

三阿哥被李氏嬌慣太過不愛讀書,四爺提起他的學業就皺眉。三阿哥不上進相當於給自己的四阿哥讓了路,想通後鈕祜祿氏偷著樂還來不及。

四阿哥被抱下去前,鈕祜祿氏千叮嚀萬囑咐奶嬤嬤們在抓周前教四阿哥把‘阿瑪’這兩個字說清楚,能給四爺留下聰慧的好印象。

這次四爺罰的狠,三阿哥被禁足的前院兩個月了還沒放出來,隻在四阿哥抓周當天匆匆露一麵。

李氏看著瘦了一圈的兒子心疼萬分,三阿哥弘時被關在前院,每日四爺都要考問功課,再加上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麵對額娘李氏關切的眼神心裏既內疚又委屈,不敢和她對視。

三阿哥的頹然之色更讓李氏揪心,思量著四阿哥抓周結束再找個機會和弘時說幾句,問問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四阿哥周歲當天被奶嬤嬤喂了幾口長壽麵,戴著鈕祜祿氏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

奶嬤嬤把四阿哥放在軟墊上,在他周圍擺了一圈東西,玉器、元寶銅錢、算盤、蹴鞠、犀杯、四書五經、筆墨紙硯、沒開封的劍和匕首弓箭等,其中最醒目的是四爺授意放進去的私印。

鈕祜祿氏看著私印混在毛筆和硯台中間,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若是四阿哥選了私印,衝著吉祥如意的寓意說不定四爺在考慮王府繼承人的時候都得高看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望了望熟悉的額娘又看看周圍站著那麽多眼生的人,下意識就要撇嘴哭,幾個奶嬤嬤急得在人堆外打轉,好在被教了半個月的事情四阿哥還記在腦子裏,他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拿了一塊玉佩。

奶嬤嬤從四阿哥手裏取出玉佩,說出來一長串吉利話,四阿哥聽的不耐煩坐在墊子上扭著身子。

鈕祜祿氏心裏著急順勢把四阿哥抱在懷裏逗弄,過了一會兒眾人都聽到了四阿哥那聲清晰的“阿瑪”。

四爺笑著摸了摸四阿哥的頭,鈕祜祿氏眼裏漾著笑意,體貼地補充這是四阿哥對阿瑪的孺慕之情。

在場的人誰不趁機說誇兩句父慈子孝,年若瑤看著剛滿一歲的娃娃,瞧不出來哪門子的慈和孝,昧著良心的奉承實在誇不出口,隻能跟在李氏的話後麵接了句四阿哥真胖真聰明。

四阿哥年紀小,屋子裏的冰放的不多,今兒那麽多人聚在一起,站了一會兒年若瑤就口幹舌燥。

她對四阿哥抓周的事情並不感興趣,隻盼著早點結束回東院吃冰鎮西瓜。

和她同樣急躁的是站在她身邊的李氏。

南院的抓周剛結束,李氏急忙攔住了想要溜走的三阿哥。

“弘時,你怎麽瘦了那麽多?”李氏拉住三阿哥的袖子,跟在三阿哥身邊的太監急得直跺腳。

李氏早就發現三阿哥身邊的太監眼生,讓自己身邊的丫鬟把人支走,拉住三阿哥找了個清淨地方仔細問問當日的情況。

關心的話還沒說幾句就被三阿哥出聲打斷了:“額娘,阿瑪讓我在前院安心讀書,兒子現在要趕緊回去溫習功課了。”

說完,跟屁股後麵有誰追似的帶上小太監一溜煙跑了。

三阿哥落荒而逃的模樣太明顯,自家兒子什麽樣子當額娘的心裏最清楚,李氏覺得這件事情蹊蹺的很。

單單一個惹了年氏不可能被四爺罰那麽重,弘時一定還有別的事情瞞著自己。

回到西院,李氏派人去前院那邊打聽,最近關於三阿哥可有什麽風言風語。

到了傍晚,去打聽消息的下人回來了。李氏急得把人召進來,又把屋子裏的人都攆出去,隻留兩個心腹在身邊伺候著。

聽到三阿哥和一個貌美的丫鬟拉扯不清的時候,李氏覺得頭頂這片天都要塌了,渾身被抽幹了力氣。

她捂著胸口,又急又怒道:“弘時多老實一個孩子,定是被底下的奴才挑唆勾引才著了那賤蹄子的道。”

“現在三阿哥身邊的奴才都處理幹淨了吧?”

“回側福晉,主子爺已經把三阿哥近身伺候的下人都打發了,又從內務府換了一批新的。”

李氏狠狠地把手邊的茶盅砸到地上,心裏還是不解氣幹脆哐哐砸了一整套。

自己先頭沒了兩個阿哥,福晉的嫡長子也沒了,如今三阿哥是府裏的最年長的阿哥又大了底下兩個弟弟那麽多,這是弘時的優勢,也是得到四爺看重的好機會。

等弘時在府裏站穩了腳跟,還有鈕祜祿氏的四阿哥,耿氏的五阿哥什麽事?到時候誰都撼動不了三阿哥的位置。

可偏偏有人誠心想算計她的三阿哥,李氏手裏的帕子快被她擰爛,突然間她腦子裏浮現宋氏那溫柔無害的模樣。

宋氏比自己還早半年伺候四爺,兩人在阿哥所裏就不對付。當時四爺還沒娶福晉過門,沒人能名正言順的壓她們一頭,院裏的格格們都爭先恐後地想趕在嫡福晉進門前生下四爺的庶長子。

嫡福晉隻能有一位,側福晉的兩個位子可還空著呢。

後來宋氏生下的兩個小格格都未足月夭折,慢慢地沒了四爺的寵愛,而自己生下三兒一女從格格晉封為側福晉的時候宋氏依舊是個格格。

漸漸的兩人身份懸殊,宋氏又無子女傍身,李氏早就不把她當成自己的對手了。三個格格都被罰時她也納悶過,為什麽是宋氏被送去了安居堂。

這次四阿哥抓周,四福晉輕描淡寫的一句宋氏八字和四阿哥相衝就解釋了宋氏沒來的原因,在場眾人沒誰敢多問一句。

盡管這次鈕祜祿氏的表情控製的很好,李氏還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

看來鈕祜祿氏這次小產和宋氏脫不了幹係,三阿哥身邊的狗奴才也極有可能是宋氏安插或者收買的。

宋氏不吭不響這些年,在自己放鬆了警惕的時候狠狠算計了弘時,讓那個丫鬟變成了弘時的汙點。

四爺這等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絕不會容忍自己的繼承人有這樣低俗的缺點,宋氏此舉是想把自己的三阿哥給毀了!

好在對弘時的擔憂並沒有讓李氏完全失去理智,宋氏已經被幽禁在安居堂了,除非她死不然這輩子都要待在那個人跡罕至的角落。

她會耐心等著,總有一天能見宋氏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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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節。

萬歲爺在乾清宮設宴,四爺和四福晉一大早就進宮了。

中秋又稱團圓節,年若瑤這等側福晉是沒資格進宮與貴人們團圓的。

年若瑤樂得清閑,在自己院子裏待著也比進宮看別人臉色好。今兒四爺肯定會留在正院陪著四福晉,自己終於有機會關上門來放縱一晚。

府內各院提前兩天擺上了桂花,裝金桂的瓶子是四爺親自給年若瑤選的,理所當然的被放在堂屋最顯眼的地方。

這天氣熱得要死,幸好屋子裏的冰足夠,冰塊沁出的涼意裹著絲絲桂花的香氣,待在屋子裏渾身舒坦,等晚膳的功夫她連吃了兩塊冰鎮西瓜。

東院的小廚房隻做一些簡單的菜式,複雜的還得去大廚房那邊取。

張榮昌帶著小太監去大廚房提膳,一大早年若瑤就點了糖酥肉圓、什錦豆腐、熏豬肉、如意鴨羹還有一個麵筋野雞熱鍋子,下酒菜有糟鵝掌和一大盤鹵蝦球。

順順利利取來飯菜,張榮昌笑著遞給大廚房的師傅每人一個拇指大小的銀月餅,是半個月前年若瑤畫好了圖樣讓造辦處打的。

“各位師傅辛苦了,這是我們年側福晉的一點心意。”

大廚房做的月餅分為甜鹹兩種,甜月餅裏麵是豆沙、白糖和棗子,鹹月餅的餡兒是芝麻、椒鹽等。豬油和麵粉製成的外皮酥香可口,一口下去直掉渣。東院的銀子向來給的足,上至主子下到奴才的月餅都管夠。

年若瑤體諒院子裏的下人難得有一次可以放鬆的閑情時刻,讓他們晚上分成兩批回屋子吃飯喝酒。

酒是東院小廚房的師傅帶著小太監們釀的,後勁兒小喝多了也不易醉人。

張榮昌得了吩咐老早就從庫房裏搬來一張長桌子擺在院子裏,各色月餅和酒都擺好讓下人們自取。

可惜無法泛舟賞月,一個人吃飯太無趣,小酌幾杯後年若瑤借著酒勁兒纏著春玉和紅泥陪自己用膳。

“他們一年到頭難得能鬆快幾天,隻要人別吃糊塗就行。隻是辛苦你了,今晚得盯緊點。”紅泥得空的時候把張榮昌拉到一旁。

“都是為主子辦事的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得了,你和春玉也少喝點,保不準晚上前院還來人呢。”

下午的時候張榮昌就派了個機靈的小太監去門房那邊守著,雖說四爺今晚極有可能留在正院陪四福晉,但自家主子最近得寵,指不定四爺回到府上抬腳就往東院來。

萬一四爺真的過來,東院上下不能連個準備都沒有,他得提前和側福晉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通個信。

兩人合計完,張榮昌往嘴裏塞了兩塊月餅把餓勁兒壓下去後,趕忙帶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守在下人房附近,生怕有哪個不長眼的喝醉了出洋相,衝撞了側福晉。

主子要賞賜做奴才的不能攔著,隻能盡力給主子兜著底。

到了晚上,年若瑤這邊剛吹燈歇下就聽見外麵有動靜傳來。

早上四爺和四福晉兩個人進宮,回來的馬車上卻下來四個人,這次中秋家宴德妃心情好,順手就賜了四爺兩個格格。

臨睡前年若瑤還在感歎宮裏果真和外麵不同,人家永和宮的月餅都是美人餡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