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二月二十五, 天朗氣清,萬裏無雲,抬起頭看天空時, 人心裏都格外舒坦幾分,唇角不自覺就會帶上笑。

一般這種好天氣, 府裏會格外熱鬧些。

冬日裏的物什都可以拿出來曬曬, 春裏要用的東西也該準備起來了, 畢竟南地熱得快。

但今日,府裏一直到掌燈時分, 都非常安靜, 都知道綾羅夫人心情不好,定江王都挨了板子。

有人知道原因, 有人不知道原因, 並不妨礙仆從們低調做人,省得觸了主子們的黴頭。

也隻有近身伺候的那幾個, 在安靜之餘,偶爾會忍不住捂住嘴,低下頭, 肩膀劇烈抖動片刻, 再紅著臉抬起頭來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臉紅, 不是害羞,是笑出來的。

在書房裏聽到常府醫說話的那幾個知道, 並非是綾羅夫人賞了王上板子,傅綾羅當時就起身回了寢院。

是紀忱江怕自個兒進不去寢院伺候,主動挨了十板子, 妄圖引起傅綾羅的憐惜。

然後就到了晚膳後,在仆從們和喬安、寧音等人的注視下, 定江王抱著枕頭,還是被攆到了碧紗櫥去。

他們沒有笑破肚皮,也得虧過去定江王積威不輕了。

如果不是再過幾日紀忱江就要離府,估摸著傅綾羅得把他攆到偏院去。

傅綾羅還不隻是羞惱,她也看到了常府醫衝紀忱江微微搖頭。

常府醫醫術高明,離她上次葵水已經過了半月,若是有了身子,應該能診斷出來。

診不出,那極有可能就是沒懷身子。

不止丟了臉麵,也沒能如願以償,傅綾羅心裏罵了紀忱江無數次。

如狼似虎有什麽用?連個孩子都送不來。

紀忱江躺在碧紗櫥裏,蜷著大長腿暗自笑,傅綾羅為他好他領情,但他也不允許自己給傅綾羅帶來更多危險。

前頭他特地請教過常府醫,知道有些東西灑在外頭,及時清洗的話,是不易叫人有孕的。

讓常府醫診脈,也是他怕她真有了身子,那他在京都也別做什麽了,日夜都得惦記著傅綾羅的安危。

接下來幾日,紀忱江不敢招惹丟了臉麵心情不太好的女君,倒是叫傅綾羅睡了幾個好覺。

哪怕早上醒來也還在紀忱江懷裏,傅綾羅心情也漸漸和緩過來,總歸丟臉的事兒也不是一樁兩樁,她漸漸也習慣了。

待得冷靜下來,傅綾羅就察覺出不對,**她也不是沒看過,當時咬著牙紅著臉看過不知道多少遍。

既然常府醫說她和紀忱江身體都沒問題,情.事又如此頻繁,沒有動靜就比較奇怪。

趁著紀忱江去變南郡處理軍務的時候,傅綾羅將紀雲熙請到了寢院,紅著臉請教了半天。

二月二十七傍晚,紀忱江安排好了紀家軍的部署和對南疆的監視,回到王府。

皇使已經催了好幾次,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得出發了。

傅綾羅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晚膳都沒用幾口,隻一直眨巴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紀忱江,似是要將他的身影裝到心底去。

實話說,別看一開始是傅綾羅先喜歡他,可一年多時間下來,他很清楚他對這小女娘的感情更多一些。

他更清楚,這沒良心的小東西,也許真有幾分心悅,可她更愛自己。

紀忱江覺得如此也沒甚不好,這世道下女子比男子過活艱難許多,她能更為自己著想,保護好自己的安危,更讓他安心。

但在傅綾羅偶爾泄露幾分真情的時候,他也特別受用。

用過晚膳後,紀忱江自然不肯放過離府前的最後一頓大餐,早早就將人遣了出去,攬著嬌嗔羞澀的傅綾羅入了幔帳裏。

傅綾羅臉頰紅得刺玫一般,那嬌豔的緋色均勻遍布在細嫩肌膚上,顫抖的睫毛如同蝴蝶落在花朵上,美得叫人幾乎要忘記呼吸。

紀忱江每回看到她這嬌羞模樣,都心神**漾,毫無抵抗之力。

他沒有過其他女人,但他看到其他女子從沒有這種想要將牡丹吞吃入腹的迫不及待,伺候傅綾羅更衣的動作都急切了些。

大掌一揮,才過了一次水的新襦裙落地時,已經被撕碎。

“阿棠,我離開後,你會不會想我?”

“唔……想。”

“這回不會忘了給我寫信了吧?”

“混蛋……嗚嗚,我寫,寫!”

“阿棠,叫我夫君好不好?”

傅綾羅又羞又氣,想踹人也沒力氣,惱得眼淚從眼角落下,咬住他下巴,“沒有三媒六聘,你,你做夢!”

紀忱江下巴微微刺痛,餓狼撲食得更洶湧了些,他反複蹭著一池荷花,恨不能沉睡在池底用不出來。

“等我,該給你的,一樣都不會少,阿棠,等等我。”

伴隨著幾乎要令人融化的滾燙旋渦,傅綾羅在跌宕起伏的間隙裏,隻覺耳畔實在是太擾人。

不得不在時輕時重的圍獵中被逼著吟哦出惡狼想要的動靜,傅綾羅思緒轉得極為艱難。

但這惱人的動靜叫醒了她,想起紀雲熙的教導,傅綾羅咬著銀牙,使勁兒攬著紀忱江脖頸,咬住他的唇,將羞意藏在含混不清的喃喃聲中。

“你……嗚嗚煩死了!我,我要去上,上頭!”

紀忱江重重喘了口氣,眸底愉悅更重,順著她的話翻了個身,在那微月中的唇畔和白皙脖頸兒間流連忘返。

自從兩人突破了最後一步以來,在紀忱江的混賬下,兩個人嚐試過無數種樣式,但傅綾羅的熱情似火,紀忱江還是第一次得到。

這怎能讓他不激動,怎能讓他不喜上眉梢呢?

太過高興的結果,就是一直胡混到天明。

最後一次被放入溫熱水中沐浴的時候,傅綾羅眼睛都睜不開了,嗓子啞得哭都哭不出來。

一被放入床榻,她就抱著被褥不撒手,沉沉睡了過去。

紀忱江光.果著上半身,躬身撐在床沿,深深看了沉睡中的小女娘許久。

無聲的輕歎未曾溢出唇畔就已經消散,化作春風細雨般的吻,落在嬌嬌兒紅月中的眼角。

再起身,他毫不猶豫轉身,一夜未眠沒讓他有絲毫疲憊,他眸底依然是銳利的清醒和沉穩。

外頭衛明、衛喆、喬安、寧音,紀雲熙,甚至祈太尉和王府丞都在院子裏無聲等候。

晨光熹微,府裏安靜得仿佛所有生靈都還在沉睡中,可院子裏已經站了幾百個人。

在這安靜的清晨,紀忱江微微沙啞的低沉聲音沾染了幾分淩厲——

“衛明和喬安留下,邊南郡由衛明掌管,喬安帶領一百銅甲衛精衛,南地一切以綾羅夫人的命令為準。”

衛明和喬安單膝跪地:“諾!”

“祈太尉,王府丞,南地政務由綾羅夫人來掌管,但你們記得,無論發生什麽,她的安危高於一切!”

祈太尉和王府丞長揖躬身,“諾!”

“紀雲熙,安排熙夫人暴斃,你回歸墨麟衛,綾羅夫人的一應起居都有你和寧音親自負責,若她少了一根汗毛,你們提頭來見!”

紀雲熙:“……”

寧音:“……”

兩個女娘稍微頓了下,沒心思分辨女娘每日梳頭發都不知道要掉多少根毛,也利落應了諾。

紀忱江早就做好了離開定江郡大半載的安排,今日的吩咐隻是讓所有人都明白傅綾羅的重要性。

包括祈太尉和王府丞在內的老狐狸都清楚,即便綾羅夫人沒有身孕,若定江王有事,她也會是南地新的主宰。

兩人早就意識到這件事了,甚至還有些旁的心思按下不說,可對他們而言,綾羅夫人的安危早就已經在第一位。

天邊第一縷紅霞被映紅的時候,一直沒有回頭的紀忱江,站在府門的馬車前,終於是回頭看了眼墨麟閣方向。

阿棠,等我回來,你答應我的,我信你。

*

一個月後。

墨麟閣書房內,紀雲熙和阿彩在一旁伺候傅綾羅用膳,衛明和喬安站在一旁等著。

待得傅綾羅吃完了早飯,兩人才開口說話。

喬安先開口,“別莊都已經安排好了,墨麟衛和銅甲衛暗衛都已經在別莊替了原本灑掃的差事。”

衛明跟著道:“惠敏公主的下落始終沒有探明,公主倚仗已經過了豫州,快則半月,慢則一月,就能到達定江郡城外。”

紀雲熙掃了眼衛明,不動聲色給傅綾羅將茶水換成清露,“夫人,為何要留下那藥奴?等她到達定江郡,見過老王妃的人,都會認出她來的。”

如此一來,京都對南地的折辱就放在了明麵上,這消息藏不住,一旦傳開,定江王的威嚴隻怕要受損。

衛明愣了下,忍不住看向紀雲熙,她竟然把他想問的問題提前問出來了。

以前怎麽不知,紀雲熙和他……這般心有靈犀呢?

他沒深想,隻認真盯著傅綾羅,這是他最擔心的問題,一旦定江王威嚴受損,各封地借機散播謠言的話,紀忱江有沒有反應都是錯。

他若做出反應,旁人不知內情的,會以為他不孝,知內情的,會認為他大題小做。

他若沒反應,更如了京都和封地的心思,南地定江王就會成為縮頭烏龜,為了保命毫無氣概。

人心的惡有時候確實難以估算。

傅綾羅衝紀雲熙眨了眨眼睛,她早跟紀雲熙解釋過了,這會兒紀雲熙問,隻可能是暗戳戳衝衛明下功夫呢。

她不至於這點麵子都不給紀雲熙,也有心撮合,隻笑著解釋,“明阿兄,你有沒有想過,若惠敏公主真是那藥奴,她與老王妃相似,最難堪的怕不是我們吧?”

喬安沒明白,“若京都要臉,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嘛。”

雖然還沒見到惠敏公主,可衛明和喬安都覺得,十有八九是那藥奴。

先聖和新聖,一個將齊家女封為嫡公主,一個將藥奴封為嫡公主,惡心得不分上下,大睿的權貴們耳目眾多,難道不知?

不過是這父子倆在那龍椅上,權貴們就隻能‘不知’罷了。

傅綾羅笑著搖頭,“他們要不要臉無所謂,我們卻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惠敏公主神似老王妃。”

見二人愈發不解,紀雲熙忍不住了,“你們是不是傻?在百姓們和文人們看來,孝字大過天,這位公主若真跟老王妃長得相似,那她就進不了王府,否則才是大不孝和悖德。”

喬安和衛明都恍了下神。

喬安且不說,衛明並非愚笨,隻是長久以來被京都惡心壞了,已經被惡心的總下意識按照對方的思路來尋思。

現在換個角度看,他恍然大悟,喬安麵露喜色。

京都不要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啊,反正他們不要臉,關南地什麽事兒,王上可是苦主。

京都想要逼定江王造反,肯定要潑髒水,那何如……他們先把髒水給京都潑回去?

衛明眼神越來越亮,趕忙起身往外走,“我這就去安排,到那日且得請些清貴人家來迎接公主!”

喬安也緊跟著往外走,“還有提前跟各家夫人們說好……”

紀雲熙輕哼,“還用的著你們,夫人早就安排好了。”

衛明頓住腳步,失笑,也不在意紀雲熙的抬杠,笑吟吟看著二人,“是我一葉障目,多謝夫人和紀統領指點,那我去安排春耕禮,待得探明公主倚仗到達的時日後,也該叫百姓們熱鬧熱鬧了。”

總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喬安撓了撓後腦勺,衝紀雲熙作揖,“辛苦堂姊,往後在外頭跑的辛苦事兒,堂姊隻管交給我來辦。”

因為先聖駕崩,一年內禁製嫁娶,原本喬安和紀家女娘的親事定在五月中,現如今推遲到了十一月初。

紀家女娘和紀雲熙算得上五服內的堂姊妹,喬安早早就開始跟著紀忱江喊堂姊了,生怕媳婦兒跑了。

紀雲熙輕輕翻了個白眼,餘光見衛明已經垂眸開始思忖著旁的事兒,心裏不免有些下氣,也懶得多說什麽。

等二人出去後,紀雲熙一屁股坐在傅綾羅對麵,“你說那是不是根木頭,我就差撲上去親他一口了,他竟是完全不曾察覺。”

傅綾羅捂著嘴笑,“都說女追男隔層紗,若是堂姊願意,直接把紗掀翻了就是。”

紀雲熙輕哼,“也許這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與他說,我樓裏那些小子都打發了,還是夫人你這逍遙日子令人豔羨,往後想尋個心眼子多的小子在身畔伺候,你猜他說甚?”

寧音從外頭進來,聞言立馬湊過來,“說什麽說什麽?”

自從成了長禦後,前院裏的事務都由寧音來管,她在傅綾羅身邊伺候的反倒少了些,多是紀雲熙和阿彩陪著。

紀雲熙麵無表情,“他說,人缺什麽就想要什麽,與其指望旁人,不如指望自己。”

這人就差隻說她缺心眼,讓她多長點心了。

傅綾羅和寧音都被逗得捂著肚子笑,衛明比起紀忱江的毒舌,更喜歡不動聲色損人。

紀雲熙懶得多說什麽,反正邱家的仇還沒報,她想也是白想。

“阿瑩那邊安排好了?”她問寧音。

寧音剛才出去,就是去傅綾羅住過的偏院安排產房了,那孕婦就住在隔壁,墨麟衛嚴密看管著,沒叫任何人發現。

“常府醫說,瑩側妃(孕婦)日子應當就在這幾日,我已經令人去稟報祝阿孃了,她明日一早就安排瑩側妃搬過來。”

明麵上,瑩側妃肚子裏的事定江王府第一個子嗣。

常府醫為那孕婦摸過脈,基本確認她肚兒裏是個男孩。

除了祈太尉和王府丞,外頭人都不知道內情,那瑩側妃‘生產’後,這孩子就是定江王府的庶長子,輕忽不得。

傅綾羅軟聲吩咐:“惠敏公主半月後隨時可能到達定江郡,這陣子辛苦寧音姐姐,你和喬安將墨麟閣盯得緊一些,別出了岔子。”

寧音脆聲應下來,頓了下,又看了眼傅綾羅的肚子,“夫人,是不是該給王上寫信了?”

紀忱江走之前,兩人在浴桶裏胡混的時候,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傅綾羅撒嬌賣癡地應承過,十日一次書信,由精衛快馬加鞭往返傳信。

離上一次收到紀忱江的書信已經過去十日,剛才喬安在外頭碰見寧音,還偷偷問來著。

若是可以,寧音也不想問。

上幾次傅綾羅收到紀忱江的書信,裏頭竟然還裝著畫,沒等她看清楚,傅綾羅就麵紅耳赤將信給藏了起來。

寧音隻隱約看見那畫兒缺挺多東西,沒有臉……好似也沒衣裳。

再見自家娘子回信時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她和紀雲熙就都明白了,某人就連書信往來都不忘耍混蛋。

別的不說,一問出口,見自家娘子麵容立刻起了飛霞,寧音就感覺有點莫名的撐。

“再等幾天,等瑩側妃生了後一起吧。”傅綾羅捂著臉蛋兒,遲疑片刻說道。

其實,她葵水已經遲了半個月。

待得發現遲了後,她再沒叫常府醫給她診脈,但常府醫應該也清楚,她怕是有了身子。

這事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傅綾羅也能更安全些。

阿彩她們割了自己的胳膊,裝出傅綾羅葵水已經來過的樣子,給府裏人看。

傅綾羅尋思了下,便打算等到滿三個月再告訴紀忱江,那會兒他也到京都了。

紀雲熙本來還要在瑩側妃身邊呆著,直到她來墨麟閣為止。

在得知傅綾羅可能有孕後,她立刻就安排熙夫人暴斃,一刻不停來了傅綾羅身邊。

無論發生什麽,傅綾羅的身子絕不能出任何意外。

她和寧音現在是真照著紀忱江的吩咐來了,恨不能叫傅綾羅一根汗毛都別掉。

見傅綾羅眼皮子微微往下垂,紀雲熙立刻起身,“夫人困了就先去睡會兒,待得醒了再處理政務不遲。”

明日就是小朝,案上的政務還有不少,傅綾羅不打算去睡,她剛要說話,外頭阿彩就跑進來了。

“夫人,那婦……瑩側妃要發動了!”

傅綾羅心下一驚,趕忙扶著寧音起身,“不是說還有幾日嗎?怎麽這會子就發動了?”

紀雲熙趕緊扶住傅綾羅另一邊,“夫人別急,早幾天晚幾天都是有可能的,既然發動了,我這就叫武婢將瑩側妃抬到產房裏來。”

住在偏房的孕婦已經開始宮縮,後院離前頭還有段距離,一時間墨麟閣開始熱鬧起來。

傅綾羅穩住心神,壓著莫名其妙的不安吩咐,“阿彩,你去盯緊了產房,接生婆子那裏敲打好了,過後都送到莊子上去。”

“寧音,你立刻去找明阿兄,讓他派人將楊媼接過來,避免有人趁亂動手。”

“阿雲,去請常府醫來偏房坐鎮。”

“阿晴,你去盯著廚房燒熱水,來往都由墨麟衛接手,不管是藥湯子還是其他物什,片刻都要離開墨麟衛的眼。”

“喬安呢?讓他去請祈太尉,瑩側妃生產,得有官員見證,讓他在偏房外頭等著。”

眾人都是第一次麵臨接生,原本還有些慌亂,在傅綾羅的吩咐下,忙而有序地行動起來。

祈太尉正和王府丞一起請幾個同僚吃酒,得了喬安的消息,幹脆兩人一起過來了。

定江王的第一個‘子嗣’,不由得他們不重視,但兩個人非常端得住,甚至隱隱有些感歎。

無論如何,假的還是真不了啊,也不知南地何時才能真正有繼承人。

文武官員們很快就都得知,今日定江王府瑩側妃生產,各家都派了人在外頭等著,看王府門口是左掛弓,還是右掛燈籠。

祈太尉和王府丞到的時候,傅綾羅已經被安置在廊廡下坐著。

紀雲熙特地令人抬過來的貴妃榻,上麵鋪著宣軟的狐狸皮子,一張小方幾上擺著幾碟梅幹和蜜餞,還有忍冬清露。

若隻有祈太尉過來,估摸著是發現不了什麽。

但王府丞一個日常伴著自家老妻紅袖添香過來的老書生,感覺有些微妙。

他夫人懷嫡幼子的那會子,長兒媳也到了生產的時候。

他夫人既要盯著長孫接生,自個兒又不舒服,準備的好似就是這幾樣。

他若有所思的時候,屋裏斷斷續續傳來了瑩側妃抑揚頓挫的聲音。

傅綾羅心知她是為了壓下那孕婦的痛呼,卻差點一口清露噴出來。

好家夥,瑩側妃侍寢和生孩子一個動靜?

正好有婢子端著血水出來,見傅綾羅被清露嗆得低低咳嗽,常府醫立馬上前幾步。

紀雲熙和寧音都下意識走到傅綾羅麵前,幾個人一起擋住那盆血水。

王府丞深吸了口氣,眼神猛地亮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又抽了口氣,卻咧嘴笑了出來。

南地要有儲君了!

祈太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又不是他夫人生孩子,這老東西什麽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