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長夏 ◇

◎做我女朋友不好?◎

“我不能來?”江燼問。

那會兒收到她說家裏有事的消息, 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又發了幾條消息,打了電話, 全都沒得到宋聽眠的回複。

江燼擔心, 就從家裏出來了。

和他預感的一樣, 宋聽眠這是碰上事兒了。

看著她斑斑血跡的手,江燼大步走進了樓道。

“怎麽弄的?”

宋聽眠不知道如何解釋,咬了咬牙,隨口道:“就、就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當我傻?”江燼沒好氣睨她一眼,“手伸過來。”

宋聽眠乖乖把手伸了過去。

江燼發現紗布滲出來的血有的顏色發黑, 有的卻鮮紅, 很明顯是傷口還沒好就又撕裂了。

“到底怎麽弄的?”

不知道為什麽, 宋聽眠不太想讓江燼知道今天的事兒,於是還堅持了方才的說法:“就是摔了一跤, 不小心劃破了, 沒什麽大礙的。”

說著話,宋聽眠把手從江燼手中抽了出來, 還扯開嘴角衝江燼笑了笑。

江燼沉默了。

他盯著受傷成這樣還在強顏歡笑的宋聽眠,心頭的那團火焰好像冒起了三丈高。

忍了又忍,他還是沒能沉住氣,吼了出來:“宋聽眠,你到底在逞強什麽!”

宋聽眠被江燼嚇到了, 她本來已經沒覺得委屈,可被他這麽追問著, 她又有了想哭的感覺。

江燼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太凶了, 看著她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他沉了口氣, 語氣變柔了:“說實話,怎麽弄的。”

宋聽眠垂下了眼眸。

就這樣站在這兒,和江燼僵持了一會兒,她緩緩的開了口:“我哥欠了別人的錢,剛剛有人到家裏來追債了。”

“他們動手了?”

“嗯。”宋聽眠微微點頭,“我被他們推了一把,把盤子打翻了,結果手壓在了碎片上,就弄成了現在這樣……”

“操。”江燼狠狠地罵了一句,臉色陰了下去。

宋聽眠抬頭看他,神情有點兒為難:“江燼,你別說髒話,說髒話不好。”

江燼卻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走,跟我去醫院。”

“我已經處理過傷口了,沒事的江燼,不用去醫院。”宋聽眠連忙拒絕,但人已經被江燼拽出了樓道。

江燼回身看她,神情很是嚴肅:“你敢不去。”

宋聽眠被他的眼神嚇到了,沒敢再說一個不字。

隻不過被拉著走了幾步路,宋聽眠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被遺忘在樓道裏的油漆桶。

“江燼,等等、等等,油漆桶我還沒還回去!”宋聽眠拖住步子,江燼也隨之停了下來。

他黑著臉沒說話,卻鬆開她的手腕,大步流星的朝著樓道裏走去。

把那個桶提了出來後,江燼又拽著宋聽眠往小區外走去。

還了油漆桶,江燼帶著宋聽眠來了一家三甲醫院的急診科。

雖然宋聽眠自己簡單的處理過傷口,但因為搬運油漆桶用了力,那劃傷更重了些。醫生拆掉紗布,仔細檢查完,就開始處理橫亙在她手掌中的劃傷。

江燼就站在一側,看著醫生給宋聽眠的手消毒。而她額角冒出了汗珠,眉頭皺著,右手也緊緊攥了起來。

江燼:“疼嗎?”

宋聽眠咬牙:“疼。”

江燼把胳膊伸了出去:“那你抓著我。”

宋聽眠已經疼到來不及思考,沒和他客氣,右手一把捏住了江燼。

醫生用棉簽開始給宋聽眠上藥。

越到受傷嚴重的地方,宋聽眠就疼的越厲害,捏江燼的手也越重。

但江燼卻始終筆直的站在那兒,麵色不改,八風不動。

在旁邊輔助醫生上藥的小護士瞧了都很是佩服:“小帥哥,你還挺能忍啊!”

江燼沒說話,隻盯著宋聽眠的傷,一副很擔心的模樣,小護士一眼看穿,又笑著寬慰:“你放心,我們趙醫生很厲害的,你小女朋友這個傷肯定不會留疤的。”

小女朋友?

宋聽眠抬起頭來,剛準備說話,一旁的江燼先搶了話茬過去:“百分百不會?”

“我會開點藥膏,等結痂了,按時塗,隻要不是疤痕體質,一般都沒問題。不過後天還是要過來換一次藥,看看情況的。”說著話,趙醫生直起身,拿了一卷紗布出來,衝宋聽眠笑了笑:“你看你男朋友這麽緊張你,下次可別再受傷了。”

“不是的,醫生。”宋聽眠瞪大眼睛,連忙解釋:“我們不是……”

然而,江燼打斷了她:“聽到沒。”

宋聽眠覺得江燼是故意的。

她回過頭去看他,果然瞧見了他臉上掛起了笑意。

與此同時,趙醫生包好了宋聽眠的手:“可以了,這幾天別吃生冷辛辣,沒結痂之前別碰水,後天來再換一次藥,別忘記這會兒去藥房拿藥。”

江燼:“好,謝謝醫生。”

宋聽眠被動的被江燼從椅子上拎了起來。

宋聽眠覺得還是要解釋一下,連忙道:“醫生……”

然而……話又沒說完,江燼一把抓住了她的後衣領。

“別墨跡了,走了。”說著話,江燼拖著宋聽眠走了,還順帶用空著的手幫醫生帶上了門。

出來後的宋聽眠很是不解:“你幹嘛不讓我解釋?”

江燼撇撇唇,往前走去:“有什麽好解釋的。”

宋聽眠小碎步跟上:“他們都誤會了,當然要解釋。”

江燼停下腳步,垂眸看她:“當我女朋友不好嗎?”

宋聽眠當他又在逗他,氣鼓鼓的:“不好!”

“真是小白眼狼。”江燼嘖了一聲,喃喃道:“剛才胳膊白給你掐了。”

宋聽眠啊了一聲,連忙問:“我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江燼覺得她在說廢話:“我掐你一下,你試試?”

他不過是隨口逗她,可宋聽眠卻當真了,看了他一會兒,倏地把胳膊伸了過來。

“你掐吧。”她說,模樣和語氣都可憐巴巴的。

江燼瞧著她,忍俊不禁,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怎麽每天都這麽傻。”

宋聽眠捂住額頭,辯解道:“我哪裏傻了!?我隻是想公平點,你掐回來,我們不就兩清了。”

“我可不乘人之危。”江燼看眼她的手傷,淡淡一笑,“傷好了再說。”

“哦。”宋聽眠撇撇嘴,沒再說什麽,隻朝著藥房的方向走去。

江燼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宋聽眠腦後跟著她步伐一跳一躍的馬尾,唇角彎起了漫不經心的笑。

隻是視線一掃,落在她纖長白皙的脖頸的那一刻,他微微怔了一下。

“等等。”江燼大步上前,拉住了宋聽眠,“你脖子怎麽了?”

宋聽眠無所謂地擺擺手:“沒事兒,就是過敏了。”

江燼:“過敏?”

宋聽眠不能撒謊。

下午江燼問她手傷時,她一開始沒說實話。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就感覺到了皮膚的瘙癢,但因為常年如此她早已習慣,所以想著回家之後吃點過敏藥就好,並沒聲張。

江燼:“我再去給你掛皮膚科的號。”

宋聽眠攔住他:“不用不用,我家裏有藥,回去塗一下,疹子很快就下去了。”

江燼:“什麽藥?”

宋聽眠乖乖報了藥名出來。

江燼往心裏記著,嘴上叮囑宋聽眠:“你去休息區等我。”

宋聽眠還沒反應過來,就眼見江燼大步朝著藥房的方向跑去。

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宋聽眠心底突然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

休息區在醫院一樓西側。

宋聽眠過去的時候,人不算太多。

她原找個了靠裏麵的位置,但剛坐下,又怕江燼看不著她,從裏麵出來,坐在了最外麵一排。

宋聽眠沒帶手機,所以有點無聊。隻坐在那兒,時不時抬頭朝著電梯口看去,沒如願看到江燼的身影,她又把頭垂了下去。

她皮膚很白,臉圓但勝在骨架很小,顯得身子單薄。此刻一個人坐在凳子上微微垂著頭,總會吸引路過的男生往她這邊投來目光。

這不,還沒等來江燼,倒等來一個搭訕的。

“你好,打擾一下。”

垂著頭的宋聽眠聞聲抬眸,隻見一個戴眼鏡的男生有些羞澀地撓了撓後腦勺,問她:“請問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宋聽眠從前也被人要過聯係方式,但她不善社交,所以從來都沒同意過。

她張張嘴巴,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江燼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此刻站在了男生身後,

臉色陰冷的可怕。

宋聽眠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江燼的目光,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

隻聽江燼說:“不可以。”

男生也被身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去看。卻見身後的人氣勢逼人,一雙眼陰鷙可怕,好像能把他吃了似的。

不僅如此,還比他高出半個腦袋。

男生往後退了一步,略顯尷尬地看看江燼,又看看宋聽眠。明白過來後,他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

江燼黑著臉,聲音也很是低沉:“那你還不走?”

男生快要被江燼的眼神給殺死了,尬笑了兩聲,立馬灰溜溜的閃了人。

江燼盯著宋聽眠。

她無辜地看著他,眨了眨眼。

江燼沉不住氣了:“我讓你等我,沒讓你在這兒沾花惹草。”

沾花?

惹草?

宋聽眠眉頭一皺,學霸的毛病忍不住犯了,根本就沒細品這句話的意思,直言道:“江燼,“應該是拈花惹草,那個字念nian。”

“而且這個詞的意思指的是男生,如果指女生…… ”宋聽眠想了想,繼續道,“可以用水性楊花,或者是紅杏出牆!”

“哦。”江燼淡聲道,將剛才的那句話又說了一遍:“我讓你等我,沒讓你在這兒水性楊花。”

宋聽眠腦袋頂上冒出來一個巨大的問號。

頓了一秒,宋聽眠反應過來,倏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我隻是糾正你的用語……”

江燼笑:“我隻是吃醋。”

吃醋?

宋聽眠詫異地看著江燼,不知道他說的吃醋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江燼。”宋聽眠喊他,卻挪開了視線,沒和他對視:“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和我開玩笑,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

江燼盯著她,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

就算不看他,宋聽眠也察覺到了江燼氣場的變化。但不知道為什麽,江燼什麽都沒說。隻是過了一會兒,似是妥協一般,他沉了口氣。

江燼抬起手,按住宋聽眠的肩膀:“坐下,塗藥。”

宋聽眠順勢坐下,卻顯得受寵若驚:“我自己來吧。”

江燼默不作聲的坐下,從塑料袋裏掏出藥膏,拆起了包裝。

宋聽眠又說了一次:“還是我自己來吧。”

江燼沒好氣地抬頭,瞪了她一眼:“你是手能動還是自己看得見?”

宋聽眠被他的氣勢壓下去了,隻能乖乖的背過身,把腦袋低了下頭。

江燼側著身子,用棉簽蘸取著藥膏,幫她擦拭起脖頸後側的那些紅疹。

藥膏有點涼,第一次貼在皮膚上時,宋聽眠沒忍住抖了一下。

江燼不知不覺的放慢動作,宋聽眠漸漸也適應了這種溫度,一點點的感受著藥膏鋪滿脖頸,蓋過癢意。

都塗好後,江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宋聽眠,我沒和你開玩笑。”

宋聽眠一怔,回身看他。

少年深邃幹淨的眼睛,透著認真。

這還是宋聽眠頭一回看到他這樣的神情,正四目相對著,江燼卻別開了視線。

他垂下眼簾,神色很是黯淡,以至於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被蒙上了一層陰鬱。

“算了。”他喃喃,背過身,語氣也低了下去:“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