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長夏

◎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受你控製◎

上了車,江燼並沒有和江白誠打招呼。

他隻自顧自地刷著手機,身旁的中年男人看著報紙,一動不動。

江燼很看不慣他裝模作樣。

江白誠早已習慣了自家兒子的“沒禮貌”,看完報紙上的最後一條內容後,他先打破了沉默。

“一中怎麽樣?”江白誠問他,臉上嚴肅的神情換成了笑容,“和同學,老師相處的如何?”

不知道情況的,還覺得這是一個父親在關心自家兒子。

但隻有江燼知道,江白誠今日放著公司不管,冷不丁跑來接他,一定不是來寒暄的。更何況,江白誠怎麽可能在意他的感受。

真是惺惺作態,令人作嘔。

“就那麽樣。”江燼冷著臉,懶得多說,開門見山:“有事直說,別繞彎子。”

果然,江白誠的笑收了回去,又恢複到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江白誠:“你媽回蘇城了。”

江燼錯愕了一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倏地偏過頭,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江白誠:“老宅子那兒清淨,可以讓你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免得在這兒,總是操心你的事兒,嘮嘮叨叨的。”

這回,江燼遏製不住心底的怒火了。

“江白誠!你憑什麽把她送回老宅子!”

江白誠瞥他一眼,覺得有些可笑:“怎麽,你覺得是我逼她走的?”

“難道不是?”江燼反問。

江白誠這人,在商界出了名的狠戾。但凡是他想要的,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

不光是事業,對待妻兒他也控製欲極強。

但凡他們做出一點兒不順他意的事兒,說一句不稱他心的話,又或者沒按照他的要求規定做事兒,一定會受到懲罰。

這不,江白誠聽聞一中每年都有保送國外高校的名額,於是捐了個操場,硬把江燼轉了過去。江燼不願意,江白誠就用舒戈家的生意逼迫江燼點頭。

哪怕江燼同意了,舒戈家的資金到頭來還是被江白誠砍了一半。他氣不過,也不理解,跑去公司找江白誠,江白誠卻隻讓助理帶了句話給他,大致意思是,不計後果的忤逆都要付出代價,隻不過是大與小的區別罷了。

開學那天,江白誠帶了一個英文老師回家。說是給江燼找的私教,用來準備後麵的出國。蘇湘不同意江白誠要讓江燼高考完去美國鍍金,和江白誠爭執了幾句,卻直接遣送回了蘇城的老宅子。

美名其曰是讓她休養生息,實則隻是不想有人對他的計劃指手畫腳。

江燼攥緊手心。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怒氣在全身流動、膨脹,衝擊著他的靜脈,就差一個引子爆炸。

江白誠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反而道:“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江燼覺得很是可笑:“你不過隻是想找一個傀儡未來接替公司罷了!”

江白誠笑了:“這點你倒說對了,我確實需要你來接替公司。”

“所以,希望你有點自知之明,在一中老實點兒,別給我惹出什幺蛾子。”

“隻要你安安分分到高考結束,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送你出國。”

江燼突然覺得很是可笑。

送他出國還要圖個名正言順的名頭。

他實在不想和江白誠待在一起,也不想再和費什麽口舌,用力拍了一下駕駛座:“趙叔,停車。”

趙叔透過內視鏡看了一眼江燼,又看了一眼江白誠,很是為難:“馬、馬上就到家了,這會兒也不好停車。”

言外之意,沒有江白誠的吩咐,他不敢停。

江燼佛然作色,眼裏的怒氣猶如一團火焰,燒得越來越旺。

“不停是吧?”江燼的手放在了門鎖按鍵上。

卡地一聲,江燼一把推開了車門:“行,你不停,我自己下去!”

說著話,江燼作勢往下要跳。

不是假動作,而是真的往下跳。

“江燼!”江白誠喊了一聲,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半隻腿在外麵的江燼,“老趙!停車!停車!”

開車的趙河連忙一腳踩下刹車。

車子慣性使然,所有人的身子都往前傾去。

江燼的腦袋狠狠地撞向了前座後背,一瞬間,竟有些發懵。

他還沒回過神,耳邊傳來了江白誠的罵聲:“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

江白誠被他嚇得臉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服管教,但沒想有一天他竟然會這樣瘋狠。

江燼回過神來,望著神色慌張的江白誠,心裏騰升起一種快感。

贏了他的快感。

江燼跳下車,理了理被江白誠拽皺的衣服。

“你聽好了。”他眼神凶狠,帶著令人恐懼的戾氣,一字一句道:“我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受你的控製。”

宋聽眠回到家後,下班回來的李慧茹正在臥室用溫水幫宋海擦拭身子。

聽到客廳有動靜,她招呼回來的宋聽眠:“眠眠,媽媽做了雞蛋羹,去吃點再學習。”

“知道了,媽媽。”宋聽眠乖乖應答,放下書包,洗了手,逕直去了廚房。

李慧茹很喜歡在宋聽眠放學回來後做點小夜宵給她補充營養,宋聽眠掀開蒸鍋,抱著那碗雞蛋羹坐在了餐桌前。

剛吃了一半,臥室裏又傳來了李慧茹的聲音:“眠眠,校服脫下來,媽媽給你洗一下。”

宋聽眠正想應話,卻突然想起來褲子後的血跡。

“沒事兒媽媽,我自己洗。”她對著臥室喊了一聲,快速吃完最後的雞蛋羹,回房間褪了校服和其他的髒衣服,一並放進了衛生間的紅色盆子裏。

本想先泡一會兒,打開洗衣液,卻發現一滴都倒不出來了。

“媽媽,好像沒有洗衣液了。”

“洗衣粉呢?洗漱台的櫃子下看看。”

宋聽眠彎腰去看,隻見一個空袋子:“洗衣粉也沒有了。”

“眠眠,你先放著吧,媽媽一會兒去買。”

“我去吧。”

“不學習了?”

“我作業基本寫完了。”說著話,宋聽眠出了衛生間,“我去好了。”

“那你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媽媽。”

應著話,宋聽眠回臥室換了件可以出門的裙子,隨手拿起手機,就出了門。

宋聽眠的家屬於老小區,附近隻有一些賣零食的小商店。要想買生活用品,出了小區後要步行穿過一條小巷,到達中心廣場,那裏有家大一點兒的超市。

她是有點怕黑的,巷子裏的路燈壞了很久,光線很差,不知哪個方向隱約有貓的叫聲。一聲聲的,有點瘮人。

宋聽眠剛走進巷子,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沒忍住打了個寒顫,她一鼓作氣,疾步跑出小巷。

穿過巷子,便是燈火通明的街道了。

宋聽眠跑的很快,衝出來後,她不受控製地彎下腰,雙手扶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喉嚨裏絲絲血腥味散去了一些。

宋聽眠撫了撫心口,直起身子,快步朝著街對麵的超市走去。

這片兒是繁華地帶,周圍吃喝玩樂應有盡有。

宋聽眠進了超市,買完東西就很快出來了。

她沒想停留,剛走到巷子口,迎麵剛好走過來幾個酒鬼。

三個人嘻嘻哈哈的,一身酒氣,臉頰通紅。其中一人手裏還拎著酒瓶,走路搖搖晃晃的,露著花臂,流裏流氣。

宋聽眠警惕心起,想繞開三人,攥著手裏的袋子快步朝著巷子裏走去。

可就在即將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順,其中一人突然朝著她這邊歪了過來。

宋聽眠躲避不急,肩膀碰上了對方。

對方身材魁梧,這一撞,宋聽眠險些摔倒。

但不管是誰的錯,宋聽眠先當了道歉的人。

“對、對不起!”她有些緊張,因為被撞的男人酒氣熏天,眉骨處一道刀疤,很是嚇人。

刀疤男打量起宋聽眠。

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圓領連衣裙,裙擺剛好搭在膝蓋上,露出的小腿白嫩纖細又筆直,叫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少女身上帶著特有的香氣,似是夏日水蜜桃般清新。

刀疤男嗅嗅鼻子,油膩一笑,“看著模樣,妹妹還是學生吧。”

“果然還是學生水靈。”說著話,他伸出手摸了一把宋聽眠的手,隨後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同伴。

宋聽眠嚇得一哆嗦,往後退了幾步。

原本沒站過來的兩個紋身男,突然過來將宋聽眠前後的路給堵住了。

宋聽眠越發害怕,一顆心砰砰砰跳著。

她很想逃離,可三個人像是三座高牆,她連出路都望不見。

“我剛剛真不是故意。”宋聽眠隻能硬著頭皮再次道歉。

雖然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懷好意,但不知自己此刻怯生生,眼淚汪汪的模樣,隻讓對方更加有了欺負她的心思。

“哥哥又沒怪你,幹嘛一副委屈樣。”刀疤男打趣著,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搭在了宋聽眠的肩膀上。

寬厚油膩的手一用力,宋聽眠被攬入懷裏,“來,給哥哥留個電話,明天咱們一起出來玩。”

腥臭味和酒味混雜在一起。

宋聽眠站在那兒,半個身子都僵了。

她咬著牙關,拚力想從刀疤男懷裏掙脫出來:“你放開,放開我!”

“想讓我放開你?行呀,你給我摸一把,我就放開你。”

刀疤男伸手就要往宋聽眠腰上去放。

“你走開!!別碰我!!”

宋聽眠嚇得大叫起來,用手去擋男人的動作,就在掙紮中,手裏的洗衣液飛了出去,砸向了男人同伴的腿。

“操他媽的!”男人怒了,衝過來一把捏住宋聽眠的臉,“小丫頭片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這一刻,宋聽眠被嚇哭了。

無法抑製的眼淚浸濕了整個眼眶,她顫抖著聲音懇求起他們:“你們鬆開我……鬆開我,好不好……”

“我求你們了,你們放開我……”

捏著她臉的男人鬆開了她,但摟著她肩膀的刀疤男,手卻不安分挪到了她腰上。

“都說了,你給我摸一把,我就鬆開。”刀疤男笑著,臉上的橫肉堆起,猥瑣,卻也讓人恐懼。

宋聽眠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腿像是泄了力,半點勁都使不上,耳邊卻是男人們的轟然大笑。

就在宋聽眠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走不出這條巷子的時候,淚眼婆娑中,她突然看到不遠處正有人朝著她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