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一瞬間, 時間像是停止一般。
她眼裏隻有他，而他也是，清楚地看到彼此的眼睛, 仿佛透過眼睛的清澈望見彼此的情緒。
無聲中, 傅延掌心用力，把她兩隻手腕捏得更緊。
溫南汐望著他的眉眼。
“溫南汐。”顏可突然喊了一聲, 傅延與溫南汐回了神，彼此視線糾纏幾秒後，傅延鬆開她, 擦著沾了奶油的袖子。
溫南汐則一臉冷靜地抹著臉頰往他們看去，尤其是喊她的顏可, 其他人不少都撐著桌子，如雕塑狀。顏可今日化了一個挺濃的妝容，被燈光一罩, 昏昏暗暗，深深沉沉，夾帶著冷意以及幾縷抓狂，藏在眼眸裏。
隻有溫南汐能看到。
說起來挺嘲諷, 她最能讀懂的人竟然是顏可。
顏可安靜幾秒, 突然笑著指著她：“你好醜啊，一臉的奶油，哈哈哈，真是太醜了, 快擦擦吧。”
她笑得很幹澀。
因為她沒有忘記, 傅延還在一旁, 譚宇程抱著手臂也站在那兒，全場多少個男人在看著這邊, 即使她現在恨得恨不得上前抓花溫南汐的臉，恨不得把溫南汐的頭發扯斷，像高中那樣把她再次踩在腳底下。
但她沒敢，不敢露出這樣的麵貌。
她媽媽說，要當個討人喜歡的女人，要把那張震怒的臉藏在麵具背後，才會有勝算。
“是嗎？”溫南汐伸手摸了下臉，李姐立即拿過一包濕紙巾上前，抽了一張擦拭她的鼻尖跟臉頰，李姐畢竟年紀大一些，經曆的事情也多一些，笑著說道：“老板真是，玩得時候不知道輕重，女孩子要臉麵啊。”
三言兩語就解了此時還有些凝固的氣氛，一群男人反應過來，不過是打鬧而已，哪怕曖昧點。女人們則心思更敏感些，因為她們還沒見過傅延跟誰這樣打鬧，不過說實在話，也沒有哪個女生敢往傅延眉心上抹奶油，傅延不算嚴厲，但他很冷淡。
就是估計顏可都不敢。
她們看向溫南汐，不愧是溫工，膽子夠大。
全場隻有顏可指甲都要掐斷了。
“不過，一點都不醜，還挺可愛的。”李姐接著補了這句話，她站在溫南汐麵前，幫著她擦，神情溫和。
溫南汐抬眼，看著李姐說道：“謝謝李姐。”
“謝我什麽，老板肯定也是這樣想的，你這樣像隻小兔子，你問問老板。”李姐示意她往旁邊看一眼。
溫南汐轉頭看去，傅延已經擦好袖子上的奶油了，隨手遞給她一瓶果汁，溫南汐停頓下，伸手接過。
“——謝謝。”
鼻子上的一抹白點以及臉頰的奶油終於擦拭幹淨，溫南汐倒是慶幸，她今天沒化妝，不然連粉底都得擦掉一塊，她跟著李姐落座時，大家已經在分蛋糕了，氣氛回歸輕鬆，就周雄踩著桌下的一個快遞盒輕輕晃了晃，不知想到了什麽，或者是看到溫南汐。
突然笑起來，“哎呀，剛才延哥給溫工化的那個妝，我們沒有拍照紀念啊。”
溫南汐一愣。
接著陳飛也拍了下桌子，“可不是，那麽可愛的兔子，太可惜啦，你們平時手那麽快，今天都被剁了是不是。”
他們後知後覺，頓時又吵鬧大笑起來。
溫南汐滿頭黑線，她下意識地看向傅延，他靠著椅背，臉上也帶了幾縷笑意，他正與譚宇程說話，目光要往這兒移來。溫南汐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東西吃起來，他們話題轉得很快。
很快轉到別的地方去。
顏可坐在那兒，一直盯著溫南汐，也看著傅延，他們看起來確實不像有什麽，可是她的心一直提著，提心吊膽，懸著，沒辦法放下來，坐立不安。她深呼吸一口氣，才調整好心態，往他們那兒湊去，聽著他們談話，偶爾接話。
譚宇程看她一眼，挑挑眉。
今晚鬧得晚。
不過都沒喝酒，飲料倒是喝了一肚子，結束的時候，幾個女生躲懶，男生躲懶，就剩下幾個人在收拾桌子，李姐家裏還有小孩，溫南汐讓李姐先回家。她幫她做剩下的事情，傅延脫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拿著垃圾桶，也幫忙掃著那些殘渣。
溫南汐在這邊，他在那邊，一眼就能看到他挽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臂，以及偶爾擦拭桌麵時，帶動的佛珠。
他倒是沒什麽架子。
就好像那個夏天在他那個秘密小屋一樣，他給她煮的泡麵。“那邊的盒子扔過來。”傅延抬頭，看向她，示意。
溫南汐嗯了一聲，把手邊裝了小龍蝦殼的盒子蓋上，扔到他遞來的垃圾桶裏。
她說道：“可能還需要再找個垃圾袋。”
傅延嗯了一聲，叫來陳飛，把垃圾袋拿來，他拎著垃圾袋掃走桌上的東西，對溫南汐說道：“你洗洗手，先回去。”
陳飛拄著掃把，站直身子，說道：“對啊，溫工，這麽晚了，你回家吧，剩下的我們來弄就行。”
溫南汐一抬頭，這才發現搞衛生的女生幾乎走光了，也就剩下顏可本來要幫忙，兩個程序員立馬把她勸走，此時顏可坐在那邊假裝敲著鍵盤。溫南汐看眼時間，晚上十一點了，是有點晚了。
她也沒矯情，擦擦手往茶水間去洗手，此時也不適合去洗手間了，辦公室的洗手間在外麵走廊。
她洗好手，回去拿電腦包，拎著往外走。
在前台看到已經穿上外套的傅延，他手插在褲袋裏，站在門口像是在等她。
溫南汐對上他眼眸，“怎麽？”
傅延看她幾秒，轉身走向電梯，“我送你下樓。”
咚。
溫南汐心一跳，她說了聲謝謝，隨後與他站在一起並進了電梯，夜晚的電梯寂靜無比，跟白天的熱鬧不能相比，這種大廈太空曠了。溫南汐與他並排站著，電梯抵達一樓，夜風灌進來，有點冷。
溫南汐今日穿著薄款外套，裏麵是貼身的上衣。
傅延走在前麵，擋住風口，溫南汐才覺得暖和一些，來到車旁，溫南汐打開車門，她抬頭看向他，說道：“你上去吧，不過你們也弄快點，早點回家。”
傅延點點頭。
夜晚，他清雋的眉眼，有幾分漫不經心。
看著她上車後，他才轉身往大廈走去，溫南汐緩慢開出車，開出大廈，再往大廈那邊看去，隻看到延續亮著的燈，以及他身影走進電梯裏。
溫南汐收回視線，專注開著車。
隔天是周末。
這周末元舒周若薇都要出差，元舒要去京市做采訪，周若薇要去海城看倉庫。
溫南汐醒後，泡了杯咖啡，醒醒神。隨後，她拿起手機，翻看最近有什麽電影上映，還蠻多，溫南汐目光落在一部叫《時空愛人》的電影上，講的是錯位時空的，是國產片。
她截圖這部電影。
然後發了朋友圈，屏蔽一些人。
溫南汐：挺想看。
圖片。
很快陳飛第一個回複。
陳飛：這個我也超想看的，導演我特別喜歡。
接著還有零零散散的人回複，溫南汐喝著咖啡刷著，直到看到一個黑色頭像點了讚。溫南汐點進傅延的頭像。
她編輯。
溫南汐：我請你跟陳飛看這部電影吧。
yan：幾點？
溫南汐：中午兩點半的。
yan：好，買好票跟我說。
溫南汐呼一口氣，她立即去跟陳飛說，陳飛這孩子特別上道，一聽有免費電影看，立即說OK。
溫南汐在COCO購物中心的電影院買了三張票，與他們說好後，預約中午兩點半見麵。
在這時間前。
溫南汐隨便煮了一個麵當午飯，吃完午飯，她進房間開始打扮，選了好一會兒，才選了一條深色的牛仔褲，配上一件斜肩的毛衣，毛衣顏色是淺棕色的，比較蓬鬆溫柔。她順便化個淡妝，塗了唇膏，戴上耳線。
忙完再出門，時間並不寬裕。
溫南汐一路開到COCO購物中心，停好車走過去，大門口已經站著一個人，是傅延，他穿著黑色外套，一身黑，站在那兒低頭按著手機，人高加上清雋的側臉，不少女生進去時，會往他臉上看去。
溫南汐往他那兒走去。
傅延收起手機，抬起頭，就看到了她，今日有陽光，打在她臉上，她頭發披散著，放下的頭發微卷，配上她那漂亮的眉眼，清冷卻又格外吸引人，她走到他身側，笑問，“陳飛呢？還沒來？”
傅延定定看她幾秒，喉結動了下，說道：“還在地鐵上。”
溫南汐看眼腕表，說道：“那我們先去拿票吧。”
“嗯。”
傅延往裏走，門需要推開，他伸手，溫南汐先走進去，發尾從他的佛珠擦過，也擦過他的手腕。
進去後，裏麵人挺多。
溫南汐其實來得少，她以前都跟元舒周若薇來，基本都是她們帶著，她們比較會組織玩樂，她隻要乖乖配合她們就行，這次她看眼傅延，心知他這個剛來黎城的，估計也不太識路，好在很快就有扶梯，溫南汐走上去，傅延跟在她身後，兩個人落後一個台階。
溫南汐回身看他，“你們昨晚幾點回去？”
傅延哪怕矮她一個台階，也與她平視，他說道：“一點吧。”
“那麽晚啊。”溫南汐輕聲道。
傅延嗓音淡淡，“陳飛把蛋糕弄地上了。”
“難怪那麽晚。”
來到電影院，溫南汐拿手機取票，傅延站在她身側，看她取，滴滴三張出來，溫南汐伸手拿出，看一眼上麵的時間，傅延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吃不吃爆米花？”
溫南汐抬眸與他視線對上，“買點吧。”
於是，兩個人轉進裏麵買爆米花以及飲料，傅延單手握著爆米花，一手拎著兩瓶飲料，一瓶溫南汐拿著，兩個人站在檢票口等了一會兒，陳飛才扶著眼鏡姍姍來遲，他還背著個包，喘著氣道：“我靠，地鐵人太多了，我都快擠扁了。”
溫南汐笑道：“走吧，晚點送你回去。”
陳飛立即跟上，笑道：“還是有車好。”
傅延扔一瓶飲料到他懷裏，陳飛接過，擰開先喝一口，三個人進了影廳，三張票並不挨在一起，有一張中間有其他人，陳飛直接坐在那個位置上，溫南汐在中間坐下，傅延坐下就在最裏麵。
買的位置挺靠後，屏幕很大。
陳飛不吃爆米花，他包裏有薯條，拿出兩包遞給溫南汐。
溫南汐擺手笑道：“你自己吃吧。”
於是爆米花就被溫南汐抱著。
電影很快開始，屏幕一黑，傅延手肘搭在這邊扶手上，因為裏麵那邊有人，還是兩個女生，霸占了那邊的扶手，溫南汐這邊也是，扶手被人霸占了，她隻能挨著與傅延中間的這塊地方。
《時空愛人》講述的是二十五歲的陳以檸與十九歲的周盡，在一個特定的走廊裏，可以看到六年前六年後的生活，他們兩個人一個是六年前住在這裏，一個是六年後住在這裏，並且兩個人如果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也可以再次開啟錯位時空，看到對方的生活。
於是十九歲的周盡看到二十五歲的陳以檸要去相親，相親的都是一些油膩中年男。
二十五歲的陳以檸看到周盡到處打零工來維持學校生活，也看到他被一些小女生告白，周盡看到陳以檸現在住的房子裝修得那麽好看，而他的則簡單得隻剩下一張床，兩個人過著不同的生活，卻又看盡對方一些難堪，無措。
陳以檸怕雷。
周盡偶爾會抽煙。
打雷的時候，周盡陪著她。
周盡抽煙的時候，陳以檸趕他走，讓他不要在這個房子裏抽。
兩個人打打鬧鬧，後來生了情愫，卻無法觸碰對方，陳以檸被逼婚得更加嚴重，一周要見好幾個相親男。
周盡父親找上他，問他要錢，在這個房子裏麵打了他，打到他奄奄一息，陳以檸沒辦法幫他，隻能哭著，她甚至連報警都沒辦法。
周盡不讓她再去相親，可是她沒辦法，她得去，周盡咬牙切齒隻能在這個沒有她且永遠不會有她的房子裏等著她回來。
溫南汐看著看著，淚水滑下來。
傅延聽見動靜，偏頭看去，溫南汐看到他眼眸，頓時把頭低下來抵在他的肩膀上，說道：“我等等就好。”
傅延一頓。
隨後，他拿了紙巾，低頭擦拭她滑下來的淚水。
他嗓音很低，“電影而已，別蹭花了眼妝。”
溫南汐擦眼角的手一停，她捏著紙巾，輕聲問道：“今天我的妝，好看嗎？”
傅延微愣。
半響，他抬頭，看向屏幕。
淡淡回了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