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我跟齊佳誰近?”

快下班的時候,唐紈接到賀準的微信消息,說臨時有個總部的視頻會議,讓他等自己半小時。

唐紈想了想,試探著回過去:要不就算了?

等了一兩分鍾都沒收到回複,也不知是真沒看見,還是故意晾著他。

周一是內卷最激烈的工作日,過了下班的點,卻甚少有人離開工位,而因為上午那一茬,大家都在私下揣測或談論唐紈跟汪琦過往的齟齬,一時半會兒也沒人敢來打擾他。

中途唐紈去接了杯水,回來發現微信上有沈嬌發來的消息,問他下個月唐彌生日,自己要挑個什麽樣的禮物寄過去。

經她這麽一提醒,唐紈才突然想起來,小丫頭的生日快到了。

往年都是提前一個月就開始惦記的,這陣子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最重要的事倒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唐紈左手握拳輕捶幾下眉心,點開沈嬌發過來的淘寶鏈接,屏幕即刻被粉紅嫩黃色係的各類款式的小裙子圖片鋪滿。

沉浸在挑選禮物中忘了時間,冷不丁一股力道壓在身後椅背上,唐紈倏然一驚,快速關掉正在瀏覽的小裙子頁麵,扭頭對上賀準剛好從他電腦屏幕前往回收的視線。

“在看什麽?”

“沒什麽。”唐紈飛快道,又立刻意識到周遭同事還在,忙壓低聲音問:“你怎麽來這兒了?”

他過分緊張的反應仿佛大寫的做賊心虛,讓並未多心的賀準在這一刻卻起了疑,聯想到剛剛看到的畫麵,眸中覆上一抹怪異,須臾後恢複自然,淡淡地說:“找你們匡總有點事,等我。”

唐紈幹巴巴地哦了一聲,轉過頭麵向電腦,餘光內人影一閃,賀準敲開了匡海山辦公室的門。

約莫又過了十多分鍾,玻璃門被人從裏麵大力拉開,匡海山把賀準送出來,倆人於門口駐步,毫無重點地商業互吹了幾句,匡海山那聽起來很假卻中氣十足的笑極具穿透力,餘音震**著,盤旋在附近的辦公區域上空。

路過唐紈的工位,賀準隻伸手在桌麵上輕敲兩下,步伐不做停頓,徑直朝遠處走去。

唐紈收拾好東西追去電梯口,卻不見了賀準的影子,正迷惑著,兜裏手機突地又震動一下,拿出來一看,是對方發來的消息,讓他直接乘電梯到地下車庫。

一頓飯吃得像地下黨接頭,等唐紈坐進副駕,沒來由地長舒一口氣,問:“去哪兒吃?”

賀準轉動方向盤,風馳電掣般地將車開上路麵,“到了就知道了。”

入夜華燈初上,市中心的幾條主幹道俱是車流如織,賀準的保時捷夾在其中走走停停,卻不見他顯露出半分焦灼,抽空還關心了唐紈一句:“餓不餓?”

“還行。”

賀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從中控置物籃裏拿出一盒還未拆封的木糖醇口香糖丟給他,“隻有這個,先墊墊。”

“……”唐紈默默地把東西放了回去。

賀準偏頭瞥了一眼他的小動作,眉梢微挑,突然又問:“你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嗎?”

他問得突兀,唐紈應得茫然:“啊?”

“就是業餘愛好。”前方車流開始移動,賀準邊驅車跟上邊循循善誘地問:“比如健身、打球、徒步旅行,等等……”

“沒什麽業餘愛好。”唐紈半真半假地說:“我比較宅。”

“你年紀輕輕,又沒有女朋友,總宅在家裏有什麽意思?”

這口吻怎麽聽怎麽像譚女士催婚,唐紈沒好氣地嘟囔:“宅家裏怎麽了,我自己覺得有意思就行了唄……”

賀準拖著長腔哦了一聲,總結:“所以並非沒有興趣愛好,隻是你的興趣愛好不便與外人道。”

唐紈雲裏霧裏,但直覺對方可能誤會了什麽,眉心緊蹙:“什麽跟什麽?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賀準調轉方向盤,開上中央街區的環島,語氣怪異:“你開心就好。”

“……”

對方自打從匡海山辦公室出來就有些不對勁,這樣的猜測讓唐紈一時間丟了分寸,脫口問道:“你那會兒跟匡海山聊什麽了?”

“想知道?”

見他這樣賣關子,唐紈又起了逆反心理,撇撇嘴說:“算了,不想知道。”

賀準目視前方,車子拐進一棟摩天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輪胎碾過減速帶顛簸兩下,光線明明暗暗,聽他不疾不徐道:“早晚會知道的。”

一直到進了電梯,唐紈還在咀嚼賀準方才那句話裏包含的深意,上升中的轎廂內氣流安靜地流竄,還有股淡淡的香氛縈繞四周,樓層抵達後,出來便是餐廳正門。

唐紈抬頭一看,是家本幫菜館。

侯在門口的餐廳經理將他們引至靠窗的一處視野極佳的卡座,唐紈環視周遭,發現其餘幾桌多是男女情侶,抑或是一家幾口,甚少有像他們這樣倆大男人結對來這裏用餐的,加之二人又都樣貌出挑,站一起自是賞心悅目,一路走來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落座後,唐紈壓低聲音,頗不自在地朝對麵的賀準嘀咕:“這地方是不是太浮誇了?”

“有嗎?”賀準從身著筆挺襯衫西褲的侍者手裏接過菜單,一本正經道:“S市我是初來乍到,所以特地去問了駱雲飛,他給推薦的這個地方。怎麽,你不喜歡?”

話是越說越曖昧……

唐紈陡然坐直身體,以手抵唇輕咳兩下,“沒有,頭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不適應。”

這家坐落在寸土寸金地段的餐廳對客流量有把控,每日隻接待十三桌,故而菜上得很快,沒一會兒便擺了滿桌。

花雕蒸鰣魚,黑椒牛肉粒,芥末芝麻蝦,黑鬆露燉雞,櫻桃鵝肝,海鮮花膠羹,上湯米莧,還有兩盅清淡鮮美的鬆茸竹笙湯。

杯碟相撞出清脆聲響,席間倆人的話反而少了,唐紈許是真的餓了,吃相斯文又專注。

賀準不動聲色地盯著他看了會兒,冷不丁不帶情緒地開口:“你跟那個叫齊佳的,到底什麽關係?”

唐紈動作頓住,瓷勺落入碗底一聲脆響,抬頭看向對麵,“幹嗎問這個?”

賀準摩挲著麵前的茶杯口,淡淡道:“好奇。”

唐紈拿勺子攪著瓷盅裏的湯,垂眸緩緩道:“賀總,這是我的私生活,你會不會好奇得有些過了?”

賀準挑眉:“我以為,今天這頓飯之後,我們最起碼稱得上是朋友了。”

“朋友也分親疏遠近。”

“那我跟齊佳誰近?”

唐紈一愣,抬眸迎著那道灼灼而來的目光,眼神錯愕中夾雜著懵懂,不耐煩道:“你怎麽一直提齊佳?”

“拜前天的狹路相逢所賜。”

“……我都說了不是約會。”

“那小奶狗又是怎麽回事?”

“……”

唐紈被逼得節節敗退,完全忘了賀準壓根就沒立場這麽問。

“我怎麽知道。”他把勺子一撂,瞪著對麵的人,“誰說的你問誰去。”

賀準把人惹毛,又抿唇一笑,“我的錯,不該吃飯的時候提這個。”言罷拎起茶壺給唐紈麵前的杯子續上,能屈又能伸:“喝點茶,敗敗火。”

唐紈盯著他推過來的茶,白瓷杯盞內湯水橙黃透亮,默了一瞬,故意說:“真要論起來,確實我跟齊佳的關係更近一點,畢竟,我們認識得更早。”

賀準上揚的唇角驀得凝住,茶壺置在桌麵上篤地一聲,像某種戛然而止的情緒,繼而朝唐紈點點頭:“嗯,你說得沒錯。”

唐紈觀察著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心底浮現出一條不切實際的結論,賀準好像在生氣。

因為自己說跟齊佳的關係更近。

好奇怪,賀準在吃齊佳的醋,如此簡單又直白。

才顯得格外離譜且荒謬。

“吃飽了嗎?”

唐紈晃過神,朝他笑了一下,又變得禮貌且疏離:“吃好了,謝謝賀總今晚的款待。”

賀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褪去笑意的眸子有種例行公事般的冷漠:“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坐地鐵就行。”

“你也會這麽拒絕齊佳嗎?”

“……”唐紈噎住,內心叫苦不迭,早知道是挖坑給自己跳,他寧願當個啞巴。

賀準站起身,接過侍者遞來的外套,扭頭回望他,目光沉沉:“走吧。”

一路下到車庫,倆人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像是無形中在較著勁,直到車子被堵在第一個紅燈的路口,賀準聽不出情緒地開腔:“之前我說,後悔放你去了二部。那你呢,你後悔走嗎?”

他轉頭看過來,情緒很淡,顯得聲音更加漫不經心:“你想要的東西,匡海山給了嗎?”

唐紈心口一緊,看向賀準的眼神稱得上是戒備,“你知道?”

“很難猜?”賀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睨他一眼,又看向擋風玻璃外的世界:“像你這種有能力且有抱負的實幹派,會答應去二部,無非是被許諾了能施展拳腳開疆辟土的機會。可現如今你人在二部,卻被邊緣化了,而同樣從一部調過去,在未改變現狀的前提下,匡海山竟比你適應得更快,這說明什麽,說明你和他,和整個二部的價值觀不符。”

綠燈亮起,前方車流緩慢移動,賀準驅車跟上,慢條斯理道:“所以,如果你想回來,我還是那句話,研發一部的懷抱,永遠為你敞開。”

唐紈想起什麽,反問道:“這就是你那會兒找匡海山聊的事情?”

“不是。”賀準否得果決,“我尊重你的個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