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遠處有戶人家養了狗，正在門口衝著另一戶的狗狂吠。
響亮的狗吠聲也沒能壓過李秋萍驚愕到變調的問話。
“春兒你哪來的男人？”
李秋萍看騙子的眼神直勾勾射到趙翎的臉上。
趙翎能看出眼前這位中年女人是關心小春，想到自己要負的責任，他坦然的接受著對方的打量。
“剛從河邊撿來的，秋萍嬸，這樣我就有男人，不用嫁給劉鐵牛啦！”
蘇小春興致勃勃的跟李秋萍分享自己的聰明勁兒，嘻嘻嘻嘻。
看著蘇小春神采飛揚還很得意的小臉，李秋萍噎了一下。
但不得不說，這是個好法子。
跟劉愛紅做了兩年鄰居，李秋萍還算了解這個女人，沒臉沒皮心狠手辣，小春太單純了，不是她的對手。
這兩天小春也把劉愛紅得罪狠了，她是鐵了心會把小春嫁給劉鐵牛換錢換肉。
但現在小春撿了個男人，那劉愛紅還能逼著她再嫁劉鐵牛？
越想李秋萍越覺得這法子好，不覺笑開了讚揚小春，“小春你真聰明。”
被誇了小春翹了翹小巧可愛的鼻尖，那可不嘛，她本來就聰明的。
“小夥子你哪裏來的？咋在咱這河邊？”李秋萍換上熱絡的笑容，打算為小春把這個男人底細摸清楚。
趙翎微微搖頭，很誠實的告知對方自己的情況，“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等李秋萍詫異，小春在邊上快人快語的解釋，“他被水衝下來的，在河裏飄著，我恰好碰到。他身上全是傷，腦袋也被撞了。嬸，我知道這是啥情況，叫失憶，應該是腦袋被撞了，導致他啥也不記得。”
“還有這回事？是不是你們那被洪水衝了，你就是逃難來的咯？”李秋萍自顧自的把趙翎的來曆捋清楚了。
她年紀大經曆多，往年逃難的多了去了，到一個地方直接跟當地人搭夥過日子的不在少數，也不覺得小春撿男人有什麽不對。
管他呢，現在小春需要個男人，逃難失憶了更好，在他們這安了家，踏實和小春過日子。
……
在李秋萍的宣傳下，大家夥很快就知道了趙翎的來曆。
叫富貴，逃難來的，家被洪水衝沒了，人也被洪水衝到他們這，正好被蘇小春撿到。
“撿，撿的？這就當自己男人了？”
“具體什麽來曆啊，有沒有結過婚啊，別把小春騙了。”
李秋萍一擺手，“都說了家都被洪水衝了，有老婆孩子他能一個人在這？咱們這麽多人看著呢，他有這個膽子騙小春嗎？”
“小春撿個男人總比被劉愛紅賣給劉鐵牛當媳婦兒強。”
大家夥一聽，覺得挺對。
“是是是，確實比劉鐵牛強。”
民風淳樸，大家很快就接受了小春撿了男人這種事。
李秋萍要蘇小春帶著富貴去他家吃餃子，昨天做的韭菜雞蛋餡餃子，特意給小春留的，再不吃要壞了。
小春雖然饞得很，但她記著富貴身上的傷，隻能忍痛拒絕。
把富貴帶回家，剛走進院子，劉愛紅端著一盤子炒酸菜從廚房出來，蘇小春看見她直接喊人。
“嬸，我有男人了。”
她有些得意的盯著劉愛紅，拽著趙翎的手腕，通知劉愛紅別想讓她嫁給劉鐵牛。
而趙翎，微微靠著院牆，稍一打量劉愛紅的樣子，就在心中下了結論，不好相處。
劉愛紅手裏的盤子差點摔了出去。
“你哪來的男人？”
她幾乎是惡毒的瞪向趙翎，不是他們生產隊的，敢壞她的好事！
蘇小春才不管她問什麽呢，她決定，自己既然有男人了，就不要和嬸嬸住一塊。
“我不和你們住一塊了，我要和我男人一起住。你叫小虎搬出去，那是我的房間，”
劉愛紅覺得蘇小春是想上天了，不僅帶回來個莫名其妙的男人，還想把房子給要回去。
怎麽可能？
她當機立斷的抄起邊上的笤帚，對著趙翎就打過去。
“你是什麽人，是不是看傻春傻，來騙她的？我告訴你，傻春已經說給人家了，你快滾出去。”
她心裏想著不管哪來的男人，都得打出去，不然她那二十塊錢還有三十斤肉可就飛了。
然而笤帚還沒碰到人，這男人帶著小春往邊上一側，她舉著笤帚收勢不及，直接衝到了門外，差點撞到外麵進來的人懷裏。
“劉愛紅！你舉著笤帚想掃什麽？”
來人渾厚的聲音中藏著質問。
劉愛紅看清人，手一抖，忙把笤帚放下。
“文隊長，您來得正好，快看看我家來了個騙子，騙我家傻春呢！”
她指著院子裏倆人，琢磨著文隊長來得正好，這男人不是他們生產隊的，讓文隊長把人攆走。
文茂華沒如劉愛紅的意，他正色道：“他是逃難來的，不是什麽騙子。劉愛紅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想把小春賣到劉大柱家，我告訴你，有我當隊長的一天，你就別想這個事。”
蘇小春站一旁猛點頭，“就是就是，別想把我賣了。”
劉愛紅瞪了蘇小春一眼，腆著臉衝文茂華笑，眼睛眯成了小縫，掩住其中的算計。
“隊長，哪能是賣啊。傻春是我親侄女，我怎麽可能害她。那劉大柱家您又不是不知道，條件好，不缺肉吃。小春過去了，那肯定能填飽肚子。您瞧瞧咱們的糧食都被衝跑了，眼瞅著下半年是一定要挨餓的，我不忍心她跟著挨餓啊。”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不曉得裏麵事的人還真能被唬住，但文茂華是大隊隊長，跟劉大柱接觸不少，知道他家裏的情況。如果放在以前，他還真可能不管這事，自己雖是隊長，可也不好插手管人家家事啊。
但小春這孩子，今天剛把他孫女從鬼門關救回來，他哪裏還能看著劉愛紅欺負蘇小春這個孤女。
知道劉愛紅奸猾，文茂華也懶得跟她一個女人多費什麽口舌，直接開口把蘇望山叫出來。
蘇望山躲在門後聽了好半晌，聽見喊他了，搓著手走出來。
“隊，隊長。”
他對文茂華露出討好又憨厚的笑容。
文茂華則神情嚴肅，“你一個大男人做不了家裏的主是不是？小春是你親侄女，就讓你媳婦這麽糟蹋？還是說你跟你媳婦心思一樣？”
蘇望山被說得腿發軟，慌忙擺手，“我，我沒，都是這死婆娘，背著我-幹的。”
說完他對著劉愛紅的臉狠狠一抽，像是要表現出自己能當得了家做得了主，用足了力氣，一巴掌就給劉愛紅扇得鼻腔出血。
“那麽好的人家怎麽不叫你那兩個外甥女去？盡禍害我家小春。”
劉愛紅直接被抽懵了，蘇望山居然敢打她，她嗷了一聲，舉著手直接衝蘇望山臉抓過去，抓出幾道深深的血痕。
“蘇望山你居然敢打我，老娘跟你拚了。”
蘇望山被她這一抓，自尊心受挫，再看她像個瘋婆子還要打自己，撲過去跟她扭打在一塊。
“我看你是反了天，老子平時讓著你還真以為我怕你了是不是？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一頓都要爬我頭上來了。”
倆人在院子裏打得雞飛狗跳的，蘇小春眼睛瞪大了看得非常帶勁。
伸出巴掌又拍又跳的，“打得好打得好。”
蘇家這麽大動靜，周圍吃飯的沒吃飯的全跑過來圍觀了，文茂華擰著眉，叫兩個年輕小夥子把人拖開。
“像什麽樣子？”
“你們倆怎麽打架我不管，今天我就來管一個事，小春，你還要和你叔嬸一塊住不？”
他把蘇小春招過去，看著眸子幹淨的女孩，聲音柔了不少。
蘇小春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我不要和壞叔叔壞嬸嬸住，跟他們一塊我老吃不飽飯。”
文茂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蘇望山和劉愛紅，邊上圍觀的人也嗡嗡譴責他們。
“小春以前白白嫩嫩的，身上還有點肉，現在都瘦成啥樣了。”
“哎喲你們不知道，劉愛紅壞得很，小春回來晚一點就說沒飯吃，就算有飯也隻給留一點點，小春隻能拿水泡一大碗，吃個水飽。”
“作孽啊，住人家房子差遣人幹活，還不給吃飽。頭兩年收成好，不說頓頓吃飽飯，一年裏頭總有大半年能吃飽吧。”
“可憐孩子，沒了爹媽，叔嬸還這麽不是人。”
蘇望山頭低著，壓根就不敢抬頭。劉愛紅倒不在乎，可文隊長就在跟前，她也不敢吵架。
文茂華不再搭理蘇望山公婆倆，隻用審視的眼神看向靠著牆的趙翎。
“這位同誌，既然你是小春撿到的。說明你倆有緣分，聽說你是逃難來的，什麽也不記得了，既然這樣，你就和小春組成家庭，踏實過日子，等你傷好了，再上工幹活。放心吧，你來了我們大隊，就是我們大隊的人了，隻要你能和小春好好過就行。”
趙翎望著旁邊笑嘻嘻的蘇小春，微微點頭，“我會對小春負責的。”
文茂華滿意了，轉頭對劉愛紅和蘇望山冷下臉，“小春既然有人照顧了，就不需要你倆，你倆打哪來的回哪去，別占著小春的房子還苛待人。”
劉愛紅和蘇望山在隊裏有房子，隻是那房子很老了。而蘇小春爹媽勤快，房子是他們死前兩年新蓋的，寬敞明亮，還有個大院子。
之前劉愛紅都打算好了，把蘇小春嫁出去後，她家小虎就在這套房子裏娶媳婦的。
現在可好，二十塊錢三十斤肉沒了，連房子都跑了。
她一屁-股坐地上開始撒潑，“哪有這樣的啊，這兩年我起早貪黑的伺候這傻子，她不願意做飯就歇著還吃了我那麽多雞蛋，說把房子收回去就收回去，我不走就不走。”
文茂華不吃她撒潑這套，隻用眼神睨著蘇望山。隻見蘇望山走上前，又是兩巴掌甩劉愛紅臉上。
“你還有臉撒潑，做出那些事對得起我哥嫂子嗎？”
他對文茂華討好的笑笑，麵對蘇小春又是一臉義正言辭好叔叔模樣。
“小春，是叔對不起你，害你受了這麽多委屈。你以後和人家好好過，有啥要幫忙的就來找叔。”
蘇小春挺不客氣的，她指著地上三隻溜溜達達的雞。
“叔，也不用你幫啥忙，壞嬸把我家雞吃了，把這三隻雞還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