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以前的蘇小春是個什麽樣的脾氣？旁人或許不清楚，但蘇小春自己清楚。
以前她渾渾噩噩，三魂好似丟了兩魂，不懂其他人喜怒哀樂的情緒，也不明白別人喊她傻春時的嘲諷。
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她就變了，魂魄歸位一般，膽子大了，腦子也靈光了。
有時候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21世紀的‘蘇小春’，還是向陽生產隊的蘇小春。
但無論是哪裏的蘇小春，她都不喜歡別人口口聲聲叫她傻子。
“我不是傻子。”
平時經常笑得燦爛的臉冷了下來，一字一句的強調，自己不是傻子。
蔡素芬略有些詫異的瞪了瞪眼睛，隨即撫著肚子嗤笑。
“你不是傻子誰是傻子，難不成是我？”
蘇小春鼓了鼓臉頰，在蔡素芬得意的眼神中突然問道：“你知道什麽動物喜歡問為什麽嗎？”
不僅蔡素芬一頭霧水，就連旁邊朱玲幾個人都好奇的看著她。
誰也沒想到一觸即發的吵架會變成這個樣子。
蘇小春對蔡素芬露出一個同樣不屑的表情，比她表現得更加生動，更加不屑，仿佛在問你不會不知道吧？居然還好意思說我傻。
蔡素芬氣不過，腦子一熱，“你說是什麽？”
“是豬。”蘇小春吐出兩個字。
蔡素芬脫口而出，“為什麽？”
說完她陡然反應過來，臉猛的沉下去。
蘇小春才不會放過嘲諷她的機會，“喲，原來你就是豬。”
“你一個豬怎麽好意思說我傻的？我看你才是傻子呢。”
她做了個囂張的鬼臉，差點沒把蔡素芬氣死。
朱玲在一旁撫掌大笑，“小春幹得漂亮，蔡素芬你比小春笨多了。”
薑秀秀也偷偷抿唇樂，覺得蘇小春可太好玩了。文明又禮貌的把人罵了不說，主要是氣人啊，看看蔡素芬，氣得恨不得用眼神把小春給活剮了呢。
幾個人的笑才是最拱火的，蔡素芬氣得眼暈，她深吸幾口氣，好懸人沒倒下去。不過被弄得這麽丟臉，她可不願意讓蘇小春過於囂張。
眼珠一轉，登時有個能讓蘇小春丟大臉的主意出來了，不說蘇小春能給孩子治病嗎？她要讓大家看看，蘇小春這一個傻子，到底是真本事，還是假玄虛。
蔡素芬扶著吳小芳，從她腰上解開今天抓來的中藥包。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既然朱玲都說你能給孩子看病，那你來看看這個藥，隻要你能認出有幾種藥，我就信你是真有本事，你要是不能，以後可別在生產隊裝神弄鬼的了。”
藥包遞到蘇小春麵前，蔡素芬嘴角輕輕掀開，充滿了譏誚。
朱玲緊張的看向蘇小春，很不滿的對蔡素芬開口，“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我欺負什麽了？是她自己說自己的本事是從夢裏學的，沒準是神仙教的呢。我這也是讓大家開開眼界，看看被神仙教的小春，有多厲害。”
蔡素芬掐住了之前蘇小春自己從夢裏學的話，她這麽厲害，總不能連中藥都不認識？
此時正是下工的時間，他們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聽明白大概是怎麽回事後，大多數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
“是啊，小春你從夢裏學的本事大，給我們開開眼。”
“別怕她啊，不就是認幾種藥材，你連鹽糖水能救孩子命都知道，怎麽可能不懂這些呢？”
“那夢裏的神仙還教了你什麽，都跟咱們說說。”
薑秀秀也很緊張，隱約還有點興奮，小春帶她去摘馬齒莧的時候，她隨手指過好幾種常見的野草跟她說這些其實是中藥，還跟她細說了每種藥都有什麽用。
她相信，蘇小春一定能把這些藥材認出來。
在眾人的視線中，蘇小春眨眨眼睛，突然沒頭腦的來了一句，“如果我認出來了，你就把你家的雞給我一隻怎麽樣？”
雞啊，這年月家庭裏麵最珍貴的財產，就是雞。
蔡素芬家也隻養了三隻雞，一隻公雞，兩隻母雞。她現在大著肚子，平時沒肉吃，靠蛋補充營養。而那隻公雞，她是打算坐月子時殺了吃的。
不過她不信蘇小春真能認出來，不假思索的答應，並目露貪婪的跟蘇小春談條件。
“要有一個沒認出來，你家那三隻雞都歸我。”
這算盤打得，蘇小春要一隻雞她要三隻雞。
蘇小春又不真傻，原本她想手下留情，隻要一隻雞的。既然她能獅子大開口要自己三隻，那自己也沒什麽好留情的。
“不行，要麽都三隻，要麽都一隻。”
“行，都三隻。”
蔡素芬胃口大，一錘定音都出三隻，她甚至已經開始幻想，等會就去把蘇小春家那三隻雞提過來，不能養就全殺了，她要連吃三天雞肉連喝三天雞湯。
……
中藥包不大，攏共也就抓了六副，蘇小春拆開其中一副，叫薑秀秀幫她托著。
抓來的中藥都是炮製烘曬過的，如果不是老中醫，很難將這些失去了原本形狀的藥材認出來。甚至就算是老中醫，也不一定敢說自己能認。
就是因為知道這點，蔡素芬才那麽自信。
她得意洋洋的看著蘇小春，鼻子都要翹上天了。
當那藥包一打開，大家夥也都看到了裏麵黑黑乎乎的藥材，這玩意兒，誰能認出來啊？
“這咋能認出來？都跟原來的樣子完全不同了。”
“認不出來不就得給蔡素芬三隻雞。”
“唉，小春這雞要給定了，看蔡素芬得意的樣子。
對這些言論小春充耳不聞，她仔細看了看這些藥材，清晰的吐出一串藥材名。
“生黃芪，黨參，生白術，茯苓，陳皮，淮山，木瓜，石斛，炒山楂，炒麥芽，炒雞內金，生白芍，枳實，炙甘草。”
她咬字清晰，聲音嬌脆，又說得這麽快這麽篤定。再看看她站在那，眼神堅定，一點也不虛。真叫大家捏不住，她是亂說呢？還是真說對了。
不管對不對，找人看看藥方就知道了。
這裏麵一直圍觀的趙慧蓮被推了出來，誰叫她現在是生產隊學曆最高的呢！
手裏被塞了張藥方，趙慧蓮先擔憂的看了眼蘇小春，這才去念藥方上龍飛鳳舞的藥材名。
“生黃芪，黨參，生白術，茯苓，陳皮，淮山，木瓜，石斛，炒山楂，炒麥芽，炒雞內金，生白芍，枳實，炙甘草。”
她念一個，臉上的詫異多一分，而蔡素芬的臉就黑一分，直到念完，蔡素芬的臉已經黑成鍋底灰了。
“都說對了！”
“一個不差。”
“全對了！”
人群中發出幾聲驚歎，所有人眼神炙熱的看向蘇小春，如果說之前大家還對蘇小春是不是真的能救孩子這點保持存疑。就在此時，那些懷疑全部消散了。
蘇小春摸摸臉頰，在大家火熱的視線中還有點不太好意思。
主要是夢裏，‘蘇小春’的爺爺就是中醫啊，從小就能認出好多種藥材，她看久了，自然也就會了。
但是，她微微皺了下眉，藥方是沒問題，但也有有問題。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蔡素芬突然衝上來，搶過藥方，她瞪了趙慧蓮幾眼，“這傻子救了你女兒，你肯定是幫她了。”
趙慧蓮身為大隊會計，再公正不阿了，平白被蔡素芬冤枉了，她也難得甩了臉。
“你要不信我，就再找幾個識字的看看？”
村裏大多數人都經過掃盲，有些人沒認真學，隻會寫自己名字。也有一些認真學了的，便主動提出可以幫忙看藥方，甚至有人從幾個生產隊合辦的小學裏請出了老師，過來幫忙看藥方。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所有人都說出了和蘇小春一樣的詞。
這還有什麽說的？蘇小春就是說對了。她真有本事，居然真的能分辨出都有什麽藥材。
蔡素芬突然捂著肚子，原地踉蹌了幾下，然後一手扶著腦門，站立不穩的樣子。
“哎喲，我肚子疼，我不行了，肚子好疼啊！”
剛剛還那麽囂張，現在就突然肚子疼，大家又不是傻子，哪裏看不出來蔡素芬的意思。
“蔡素芬，願賭服輸啊。”
“都答應了出三隻雞，現在想賴掉啊！”
“說話算話，大家夥都聽著呢，你欺負小春不成，那就把雞給小春。”
大家夥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蔡素芬就當聽不見。
朱玲之前有多緊張，現在就有多得意，她一馬當先上前扶著蔡素芬。
“肚子疼叫小春幫你看看啊，小春那麽厲害，能給孩子看病肯定也能給你看病的。”
她還暗地裏掐著蔡素芬的手，給蔡素芬掐得齜牙咧嘴。
“不用不用，我躺會就好了。”
見裝不下去，蔡素芬隻好睜開眼睛，假裝自己非常虛弱的樣子。
朱玲哼一聲，直接將她鬆開，才懶得扶呢。
她拍拍手，很是興奮又將手搓了搓。
“那你躺著去吧，我啊，把你家雞抓了再說。”
眼瞅著自家雞被攆得到處亂跳，還有不少人幫著抓，雞毛飛滿天。
雞的慘叫聲仿佛她此時的心情，蔡素芬覺得，自己還不如就地暈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