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被殺妻證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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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臣匆匆趕來,不想還是慢了一步。

他腳尖輕點,衣擺起落,快步朝陸南星走去。

陸南星摔在地上,被玄天宗弟子們圍在中間,身上沾滿血汙與灰塵,狼狽極了。

祝青臣回憶了一下治傷的法子,掐了個訣,先給陸南星用上。

陸南星隻覺得一股澄澈無比的靈氣從他的額頭注入,進入他的四肢百骸,靈氣遊走過的地方,都暖暖地發熱。

他原本被卸掉的下巴和胳膊也複原了,陸南星趕忙解開身上的繩索,從地上站起來。

他想跑到祝青臣那邊去,二長老一抬手,擋住他的去路,不讓他過去。

眾人疑惑:“這是誰?”

“他不是說自己無門無派嗎?哪裏又冒出一個師父?”

二長老上前一步,定定地看向祝青臣:“不知尊駕是?”

來人一身玉白廣袖,白發如瀑,衣袂飄揚,端莊華貴,氣度非凡。

二長老這樣勢利的人,一眼就看出他和陸南星不一樣,不是可以輕易招惹的人物。

說話聲音都溫和了許多。

祝青臣在他麵前攏袖站好,正色道:“他的師尊。”

“這小賊方才分明說自己無門無派,不知尊駕是何門派?”

祝青臣頓了一下,在心裏問係統:“我是哪個門派的?”

係統也頓了一下:“嗯……你也無門無派。”

祝青臣:?

係統連忙道:“你雖然是散修,但你在修真界也算是德高望重,你報‘玉清仙尊’的名號就行了,我給你安排的身份不會錯的。”

“好。”

祝青臣抬起頭,看向二長老,輕聲道:“在下無門無派……”

二長老的表情馬上變得輕蔑起來,玄天宗弟子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我當是誰,原來和他一樣。”

“裝得這樣威風,原來也是無門無派的廢物。”

“……”

祝青臣頓了頓,又淡淡道:“道號玉清,同道稱我一聲‘玉清仙尊’,愧不敢當。”

他剛說完這話,二長老便神色一凜。其他小輩還不知道他的名號,問問旁邊的同門。

“玉清仙尊是誰?從來沒有聽過,不會是自己封的吧?”

“住口,不許褻瀆仙尊。”

清楚內情的弟子低聲解釋:“數百年前,靈力稀薄,沒有宗門,所有修士都是散修。”

“後來魔神現世,為禍人間,修士們下山降妖除魔,合力將魔神封印於魔淵,才有了現在的修真界。”

“那玉清仙尊?”

“玉清仙尊當時年僅十八,一劍鎮守流雲峰,阻擋千萬妖魔於峰外。”

“流雲山在哪裏?我怎麽從來沒聽過這座山?怕不是唬人的吧?”

“流雲山就是現在的棲霞山,棲霞山綿延千裏,玉清仙尊斬殺妖魔,鮮血染就流雲,所以後來才改名叫‘棲霞山’。”

修仙之人耳聰目明,祝青臣也跟著聽了一嘴。

係統邀功道:“怎麽樣?我這次給你安排的身份不錯吧?”

祝青臣微微頷首:“嗯。”

隻聽弟子又道:“玉清仙尊和玄天宗開宗老祖平輩,若是論起來,二長老應該喊他一聲‘小師叔’。”

二長老聽見這話,臉色不由地變了變。

祝青臣朝二長老笑了笑。

“算起來,玉清仙尊今年也有二百五十歲了。”

祝青臣:?

他轉過頭:“係統,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我是二百五?”

係統預料到他會生氣,“咻”地一下飛遠了:“你先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我再跟你解釋二百五的事。”

祝青臣轉回頭,對上二長老不善的目光。

“玉清仙尊避世不出已有百年,旁人連他是生是死都不清楚,閣下一來便說自己是玉清仙尊,還說這個小賊是你的徒弟,隻怕是旁人冒充……”

他話還沒說完,陸南星看見他手上的動作,忽然大喊一聲:“仙尊小心!”

下一秒,二長老抬掌便打,祝青臣下意識一揚手,擋住他的手。

係統在旁邊大喊:“宿主,用你的養生五禽戲!我給你開了秘籍!”

祝青臣別開他的手,化開迎麵衝來的力氣,反手一掌將二長老打退三步。

祝青臣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係統繼續邀功:“這個是我特意給你定製的五禽戲修仙版,方便你快速融入修仙世界。”

“還不錯。”祝青臣收回手,朝二長老笑了笑,“承讓。”

這下子,二長老也不敢再糾結他究竟是不是冒充的玉清仙尊了。

沒有人阻攔,陸南星馬上跑到祝青臣身邊,向他行了個大禮:“多謝仙尊,今日若是沒有仙尊,隻怕我就要被他們帶回去屈打成招了。”

“不用客氣。”祝青臣轉頭看向他,輕聲問,“我是祝青臣,你想拜我為師嗎?”

陸南星愣了一下:?

什麽?

他原以為,仙尊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怎麽會這樣問他?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再問了一遍:“你想拜我為師嗎?”

“想……”陸南星怔怔地點了點頭,“當然想。”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師徒了。”

迅速確定了關係,祝青臣轉頭看向玄天宗一行人。

二長老被打服了,連忙俯身行禮:“見過仙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祝青臣沒有回答,隻是攏著手,認真地看著他。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就算是玉清仙尊的徒弟,那大師兄變成這樣,和他也脫不了幹係。”

祝青臣循著聲音轉過頭。

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和弟子們穿著同樣的服製,扶著滿身是血的徐方庭。

弟子們連忙勸阻:“小師弟,快少說兩句吧。”

二長老也斥責道:“明珠,住口!”

係統向祝青臣介紹:“這個就是和大師兄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師弟,沈明珠。”

和徐方庭合起夥來,搶陸南星金丹的那個。

“嗯。”祝青臣微微頷首,看向二長老,“正好,這件事情我們也要掰扯清楚才是。”

祝青臣將陸南星護在身後:“我的徒弟方才說得清清楚楚,他是徐方庭的救命恩人,是他看見徐方庭被人追殺,挺身而出,救了徐方庭,你們不知恩圖報,反倒汙蔑我的徒弟,這怎麽說?”

二長老道:“仙尊見諒,我等原先並不清楚這位是仙尊的徒弟,而且……見他樣貌平平,又尚未結丹,料想他……”

二長老說著說著,聲音便小了下去。

祝青臣反問道:“料想他必定沒有擊退妖獸的本事,所以一口咬定他是為了攀龍附鳳,給徐方庭下了藥?”

眾人點了點頭:“……是。”

祝青臣忍不住笑出聲:“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們不會自己看麽?”

他大步上前,沈明珠扶著徐方庭,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祝青臣嫌棄地捏著徐方庭的衣袖一角,將他的衣袖提起來,露出他身上被妖獸爪子抓出來的傷口。

“他身上的傷口是什麽東西弄出來的,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傷口血跡這麽濃鬱的催情暖香,你們都聞不出來嗎?”

“我的徒弟因為救他精疲力竭,你們也看不出來嗎?”

“這還需要審問嗎?這不是一看便知?還是你們覺得,宗門大師兄重傷至此,如此狼狽,叫你們丟了麵子,所以幹脆把黑鍋全部甩到我的徒弟身上?”

“反正是個無門無派的凡人,就說是他陷害大師兄,才致使師兄重傷至此,都怪他陰險狡詐,不怪師兄,對嗎?”

這一番話,很明顯戳中了玄天宗弟子。

說到底,他們不傻,隻是不想丟臉而已。

弟子們低著頭,漲紅了臉,沒有再說話。

祝青臣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是逍遙門的人來了。

此處是逍遙門地界,他們在這裏鬧出好大的動靜,逍遙門巡山弟子立即上報,不一會兒,巡山弟子就趕來了。

逍遙門與玄天宗不睦已久,如今看見對門大師兄身負重傷,弟子們忍不住笑出聲。

他們就抱著劍站在旁邊圍觀。

二長老低聲對祝青臣道:“仙尊,此事能否回宗門再說,我……”

“不行。”祝青臣正色道,“爾等汙蔑我的徒弟在先,毆打我的徒弟在後,這件事情還沒完。”

祝青臣丟開徐方庭的衣袖:“我隻問你們一句,他是誰傷的?”

玄天宗弟子連忙道:“是妖獸。”

他們向陸南星作揖:“這次是我們冤枉了道友,實在是對不住。”

祝青臣看向二長老,二長老也不情不願地行了禮:“對不住。”

陸南星始終跟在祝青臣身邊,見自己終於洗清冤屈,這才鬆了口氣:“多謝仙尊。”

“還有——”祝青臣轉頭看向徐方庭。

徐方庭看著奄奄一息,昏死過去,靠在沈明珠肩頭。

沈明珠扶著徐方庭,已經有點站不穩了,見祝青臣看過來,便連忙道:“師兄傷重,求仙尊救救師兄!”

他方才可是親眼看到的,陸南星本來躺在地上,動都動不了,玉清仙尊一揮手,他就生龍活虎的了。

大師兄傷得這樣重,肯定折損了許多修為,要是能得到仙尊救治,一定……

下一秒,祝青臣揚起手,在沈明珠殷切的目光下,給徐方庭來了一巴掌。

響亮清脆。

“人來之前,你趴在我徒弟身上幹什麽?人一來,你馬上就昏死過去,連澄清一句的力氣都沒有?”

“怎麽?這妖獸催情,還知曉廉恥,還會識別周圍有沒有人?沒人的時候,你生龍活虎;有人的時候,你馬上病弱傷重?這妖獸如此通情達理,簡直是天下奇觀!”

“生死必定排在□□之前,你都重傷快死了,還有力氣淩辱旁人?這可不合邏輯啊,玄天宗大師兄。”

仿佛被祝青臣一番話點醒了,眾人紛紛看向徐方庭。

對啊,人都快死了,就算中了催情毒藥,也隻有活脫脫熱死憋死的份,怎麽會有人一邊重傷將死,一邊還欺負人的?

除非是裝的。

祝青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徐方庭也不得不緩緩睜開眼睛,“虛弱”地對祝青臣說:“仙尊誤會了,我確實是……”

他確實是有清醒意識的。

在陸南星畫傳送陣法的時候,他就清醒了。

如果當時,他引開妖獸,給陸南星爭取專心畫陣法的時間,他們應該會更快逃脫。

可是他實在是不想再冒險了,就幹脆躲在陸南星身後,讓他一邊應付妖獸,一邊畫陣法。

後來到了山洞,陸南星昏死過去,他原本努力壓製著體內的毒素,卻忽然想起宗門長輩們跟他說過的。

他已經二十歲了,修行又陷入了瓶頸,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

殺妻證道。

他不舍得去殺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師弟,所以……

他不再壓製體內的毒素,反倒刻意催化,並且撲到了陸南星身上。

他想,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他會補償陸南星的。

可惜不巧,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宗門的人就來了,小師弟也來了。

他隻能眼睛一閉,假裝重傷昏死過去。

後來,他聽見二長老要把陸南星帶回宗門,仔細審問,他又心生一計。

叫陸南星吃點苦頭,然後自己再澄清,把他救出來,並且與他結為道侶。

這樣一來,旁人就不會說他趁亂胡來,反倒會讚他重情重義。

隻可惜,他的計策,祝青臣一眼就看穿了。

祝青臣笑了一聲,轉頭看向其他人。

“修仙之人,耳目清明,心如明鏡,可你們呢?”

“一口一個的‘清白’,滿心滿眼的麵子,隨隨便便就冤枉好人。他徐方庭又是個什麽好東西?趁亂欺負救命恩人,我的徒弟要去攀他?”

祝青臣到底是輩分高,他訓話,底下人不管服不服氣,都得低頭聽著。

“我不過幾年不出山,修真界竟變得如此烏煙瘴氣,仗勢欺人、恩將仇報,豈是修士所為?爾等如此修行,莫說百年千年,便是練上一萬年,也飛升不得。”

徐方庭強撐著身體,“晃晃悠悠”地走到祝青臣麵前:“此事皆因我起,是我不好,請仙尊息怒,不要遷怒他人。”

“什麽遷怒他人?此事本來是你不對,旁人為虎作倀,我沒有遷怒,是堂堂正正地在發怒。”祝青臣瞥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

徐方庭聽他這樣說,不由地心頭一沉。

難不成,這位玉清仙尊有讀心的本事?窺探到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會,徐方庭轉過身,又軟軟地教沈明珠扶住了。

祝青臣拉著陸南星,對眾人道:“我的徒弟救了徐方庭,反倒被徐方庭欺辱,被你們玄天宗汙蔑。”

“此事昭然若揭,隻有這一個說法,若是再讓我聽見什麽攀龍附鳳、故意下藥的胡言亂語,我認得你們,我的劍可不認得你們。”

祝青臣話音剛落,他背上的長劍便錚鳴一聲響,出鞘半寸。

係統在給他打配合。

祝青臣又看向站得遠遠的逍遙門弟子:“今日之事,勞爾等為我做個見證。”

“這是自然!”逍遙門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嘲笑玄天宗的機會,“仙尊放心,今日之事我等都是見證,若是他們敢出去胡言亂語,我等馬上通報仙尊。”

祝青臣放下心來。

玄天宗二長老還試圖挽回一點局麵:“今日確實是我等不對,我等馬上回宗門設下酒宴,為仙尊賠罪,仙尊可否賞臉……”

“不必了。”祝青臣拉著陸南星要離開,臨走前,最後瞧了一眼玄天宗二長老和其他弟子,“修真界第一宗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剛愎自用、恩將仇報,絕非飛升大道。我言盡於此,能否體悟,便看你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