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麵對眾人的疑問,戚南行解釋道:“這妖怪的本體是頭狼,已經修煉幾百年,馬上就要開智,修成人身。可是不知道誰抓住它,硬將它的魂魄揪出來,另塞了一個人魂進去,也就是現在看到的這個老人。”

“狼妖心存不甘,想要奪回自己的身體,可它的內丹已經被煉化成這個老人的內丹,狼妖隻能附在她身上,不停和她搶奪神智,變成一個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廂房裏靜悄悄的,眾人都是滿臉驚疑,從未聽說過這般詭異的事。

“什麽人那麽喪心病狂,竟然將一個人的魂塞到狼身上?”柴良氣憤道,“多大仇?”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

他們可以捉妖,卻解決不了因果。

“我們要殺了它嗎?”若雪拉著戚南行的衣角,有些不忍,“那個老婆婆也是壞人嗎?”

戚南行慢慢搖頭:“她的神魂是亮的,應該不是惡人。”

若雪眼睛一亮:“那可不可以不殺她?我們隻殺狼妖,可以嗎?”

戚南行點頭:“要想辦法,將她的魂魄分離出來,放她去轉世投胎。”

不然的話,若是將她和狼妖一起斬殺,她的魂魄就徹底消散了。

他說著,看向赫連雪:“司徒姑娘,在下想請你幫個忙。”

“不幫。”赫連雪端著手臂,沒好氣道,“你們不明不白綁了我,又拿我作餌,現在還想找我幫忙?你看我長得像菩薩嗎?”

戚南行走過去,俊美的臉龐神態謙和,拱手道:“先前之事,是在下唐突,多有得罪,這裏向姑娘賠禮道歉。”

他低頭行禮,又道:“隻是這狼妖體內的老人是無辜的,她也是被人所害。要想將老人的魂魄剝離出來,需要進入狼妖體內,將它的內丹單獨毀掉。”

“要去你自己去,幹嗎又來找我?”赫連雪臭著臉,她才不上當。

戚南行解釋道:“我們師門修煉的心法至陽,與這狼妖相克,無法進入它體內。聽說貴宗修的是陰性心法,或許可以一試,所以還請姑娘再襄助一次。”

赫連雪聽得有些心虛,擺出一臉的不耐煩:“有什麽可襄助的,一起殺了得了。要不是老人將那些書生引誘過去,狼妖怎麽可能害那麽多人?她一點都不無辜,她是這狼妖的幫凶。”

似是沒料到她會這樣想,戚南行抿著薄唇,不讚同道:“這老人未必是自願的,也許是被狼妖逼迫。我觀過她的神魂,死後應該上青篇,不該魂飛魄散。”

赫連雪聽四護法說過,不論神仙人還是魔妖鬼,死後都要下地獄受審。善者上青篇,惡者列黑簿,以定下一世是什麽出身。

她沒想到戚南行竟然能看透別人的神魂,一時不免有些心虛,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她是個死後列黑簿的魔族?

“可是我不會呀。”她的目光轉向別處,避開他的視線,“我又沒上過別人的身,不知道怎麽辦。”

“我陪你一起。”清俊的少年眼神明澈而堅定,“你在裏麵的聲音,我都能聽見,我告訴你怎麽做。”

紫葡萄般明亮的大眼睛轉了一圈,赫連雪暗自慶幸,還好他們魔族修煉的也是陰性心法,不然就露餡了。

她回身看著他,清咳一聲:“你若非想救她,也行,我可以幫忙。但是事成之後,你要給我報酬。”

漆黑的鳳眸湛亮透徹,戚南行問:“姑娘想要什麽?”

赫連雪隨意地掃了眼若雪,露出微笑,俏皮道:“到時侯再說吧。”

於是到了夜半之時,其他人都避開,進氣不如出氣多的妖怪被鎮在一個圓形陣法之中。

戚南行點起一盞油燈,交到赫連雪手上:“小心這盞燈,別讓它熄滅了,不然你可能找不到回來的路。”

“妖怪變化多端,可能會千方百計迷惑你。”他又叮囑,“你進去之後,不要相信任何人,隻要找到妖怪的內丹,毀掉就好。”

赫連雪鼓著腮幫子,這怎麽聽起來危險重重的?

可是她都已經答應了,此時也不好再反悔。要不是為了玉佩,她也不會管這閑事。

“你可把我看好了。”她盤膝坐在陣法前,左手結印,右手托住那盞油燈,頭也不回道,“不然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下一刻,她閉上眼睛,感覺身上一輕,進入妖怪的靈府。

手裏的油燈昏黃如豆,隻能照亮腳下一小塊地方,前麵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清。

人對未知總是充滿恐懼。

赫連雪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喂,你在嗎?”

戚南行:“我在。”

少年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低低的,癢癢的,仿佛離她很近的樣子。

赫連雪有些不適應地撓了撓耳朵,握著油燈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有多遠,許久之後,黑暗裏傳來一陣哢噠、哢噠的熟悉的聲響。

赫連雪停下腳步。

戚南行在她耳邊問:“怎麽不走了?”

赫連雪小聲道:“那個老人出現了。”

就像在浮來鎮郊外的小路上初次見她一樣,那個老婆婆手上拄著樹枝做的拐杖,身形佝僂,腳步蹣跚,蒼老的麵龐皺紋縱橫,慢慢朝她這邊走過來。

“小心,她未必是老人,也可能是妖怪變的。”戚南行提醒。

赫連雪問:“我跟你說話,她能聽到嗎?”

戚南行:“聽不到。”

那就好。

赫連雪走到老婆婆跟前,看著她又伸出蒼老幹枯的手,小心翼翼地捏住赫連雪的一點衣角,仰起臉討好道:“小郎君,你沒受傷吧?是老嫗對不住你,不該麻煩你帶路……”

不管她是真的老人還是妖怪假扮的,赫連雪都懶得搭理,直接將自己的衣袖扯出來,繞過她,繼續向前走。

她隻要找到妖怪的內丹,捏碎了就好。

隻是妖怪的內丹藏在哪兒呢?

她問戚南行。

“妖怪的內丹會發熒光,你看周圍有沒有發亮的東西。”戚南行的語氣平靜,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急不躁。

赫連雪卻沒有他那份淡定,這裏麵黑漆漆的,連她都看不清四周景象,除了手上的油燈,哪還有一絲光亮?

她按捺住心中的急躁,仔細在黑暗中分辨方向。

腳下是一條幹硬的黃土路,路兩旁長滿幹枯的荒草,感覺很像她在浮來鎮郊外跟著妖怪走過的那條路。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條路走到盡頭,應該有一座石板橋,過了橋是一座茅草屋。

妖怪的內丹,會不會藏在茅草屋中?

畢竟那裏是它的老巢。

赫連雪加快步伐,急匆匆向前走去。

這條黃土路年久失修,走起來坑坑窪窪的,連她都走不快,可那顫巍巍的老婆婆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追上來了。

果然是個妖怪,赫連雪心中冷笑。

“小郎君,你去哪兒呀,慢點走。”

“這路不平,走起來容易崴腳,你小心些。”

“小郎君,天都這麽黑了,你還不回家嗎?你爹娘該擔心了。”

……

妖怪跟在後麵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時不時便伸出手,想要抓住赫連雪的衣袖。

赫連雪不搭理她,繼續快步向前走著,直到看見前方朦朧的霧氣中出現了那座石橋,以及石橋那邊的茅草屋。

“這裏麵跟那妖怪的迷魂陣一模一樣,我看到那個茅草屋了。”她對戚南行說。

戚南行嗯了聲,回了兩個字:“小心。”

似乎發覺赫連雪想去她的老巢,那老婆婆有些急了,連忙阻攔道:“小郎君,你快停下!過了石橋就沒有回頭路了!”

“小郎君,你快些回去吧!我們阿昌不在家,家裏沒有人!”

“小郎君,前麵有危險,去不得呀!”

蒼老又沙啞的哀哭聲在黑暗裏絕望地哀嚎著,那妖怪似乎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淒厲地嘶喊著:“不要啊!”

“不要啊!”

“不要啊!”

……

赫連雪不理她,偏要走過橋,一路衝進那間茅草屋,四處翻找。

三條腿木**的薄被被扔到地上,鋪的稻草也被掀起來,石塊壘的桌子踢翻了,盤子裏盛的紅紅綠綠的果子滾了一地,小板凳也被踢飛出去……所有的犄角旮旯全都翻遍了,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並沒有什麽能發光的東西。

戚南行在耳邊問:“找到了嗎?”

赫連雪氣咻咻:“沒有。”

說話間,那老婆婆也進來了,看到滿屋狼藉,皺紋縱橫的老臉上眼淚婆娑,慘聲哀求道:“求求你,別找了,家裏沒有你要的東西……”

赫連雪煩不勝煩,一腳把她踢翻在地,凶巴巴地問:“快說!內丹藏在哪裏?”

“沒有呀,真的沒有……”

老婆婆顫巍巍地趴在地上起不來了,蒼老的白發亂糟糟地垂在她臉上,枯黃混濁的眼珠裏滿是驚恐和懼怕,看上去淒慘又可憐。

赫連雪撇著嘴角,幹脆拎起一隻小板凳,坐在她麵前。

然後抬起一根素白纖細的食指,點住她的眉心,施展讀心術。

不是不告訴她內丹在哪裏嗎?

那她就自己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