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相對4(精修)
過了申時, 天光漸弱,馬球會將近尾聲,賓客盡興而歸, 三三兩兩辭別。
待到眾人離去,馬車從郊外行至各家, 時辰已然不早,落日沉沉墜於半山,街坊飄起嫋嫋炊煙。
這場馬球會盛大熱鬧,人也是難得的齊全,是互相結交走動的好機會。
所以,好些豪門大戶擺下宴席, 遞了請帖,當晚宴請賓客,一道從馬球場回到府邸。
裴言昭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作為五皇子身邊曾經的紅人, 早已備好一切, 賠著笑臉請同僚賞光。
其實,他倒是想請五皇子, 畢竟近日丟了顏麵,暗地裏被人恥笑, 無論做什麽都不順。
想當初,五皇子視他為左膀右臂,親臨府中議事,侯府是何等風光。
誰料形勢比人強, 二弟風頭正盛, 他也嚐到了人情冷暖。
若是五皇子能再次駕臨,以示看重和慰問, 他就有挺直腰杆的底氣,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
奈何他連麵都見不到,送去的請帖被退了回來。
聽內侍公公的意思,四皇子來勢洶洶,朝堂上公然與五皇子對峙,翻舊賬找差錯,五皇子應接不暇,成日裏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見人。
盡管說得十分委婉,裴言昭還是聽出其中深意,一顆心沉了下去,苦笑著離開。
四皇子與裴言淵聯手,是鑽了他疏忽大意的空子,他成了罪魁禍首。
而他與二弟是親兄弟,萬一五皇子不信任他,質疑他的忠心也未可知。
哪裏是沒空見人,說到底是不想見他,想要避而遠之罷了。
裴言昭神色凝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拉攏之前追隨他的朝臣與幕僚。
雖然他從未這般放低姿態,心裏千萬個不樂意,但別無他法,起碼不會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不過結黨營私這種事兒,他不敢擺在明麵上,故而今夜宴席,他請了不少外人,維持麵子上的歡快和氣。
這也導致他最不情願的局麵出現——
既然是尋常宴飲,那便是圖個樂嗬,裴言淵可以隨意來往。
果不其然,宴席開場,裴言昭剛到不久,就瞥見不遠處一道玄色身影。
裴言淵走出廢院,脊梁竹節般挺得筆直,步子悠閑散漫,俊容從容淡漠,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輕輕頷首就繞了過去,與世家公子閑談。
不一會兒,不少來客都注意到裴言淵,禮貌地笑著寒暄,並未有輕慢之意。
而他親自迎賓,臉頰笑得僵硬,看盡不同的臉色,窩了一肚子火。
裴言昭憤憤不平地攥緊掌心,想到二弟與林知雀親密依偎的畫麵,怒意“蹭”的一下躥起來,死死盯著那道身影,嘴角陰冷地**。
他的眼前浮現林知雀的笑顏,懵懂純潔如同梔子花,忽而很想把純白花瓣狠狠撕碎,肆意享用踐踏,再狠狠丟在二弟麵前。
更是好奇,如果二弟看到心心念念的姑娘,變成那副肮髒可憐的模樣,會不會還像現在這樣喜歡呢?
這個念頭深埋心底,隨著嫉恨與怒火,一同蔓延擴散,幾乎成了不可抑製的執念。
裴言昭想象著二弟看到一切後,憤恨傷心卻無可奈何的樣子,欣慰地快要笑出聲。
這段時日的委屈和屈辱,終於得到慰藉,仿佛能從中找回曾經的驕傲,愈發迫不及待。
他咬緊牙根,在賓客麵前強顏歡笑,迎接完最後一人,立刻讓千帆關緊院門,幽幽道:
“現在去請林姑娘,記得把備好的東西給她。”
*
彼時,林知雀剛剛更衣用膳,累得睜不開眼,扒拉幾口就犯困,恨不得睡在飯桌上。
桂枝鋪好床榻,正準備扶著小姐歇息,屋外就傳來敲門聲,還有千帆恭順的客套話,隻能放他進來。
聽到要再次更衣梳妝,出門見人,林知雀兩眼一閉,連連擺手,疲憊地搖著頭。
千帆沉悶地皺眉,轉眼就換上笑臉,看似體貼道:
“侯爺本是看重林姑娘,所以想帶著您多見識一下。
既然姑娘今日乏了,侯爺肯定不舍得讓您出門,屬下這就去回稟侯爺,讓他去請別的姑娘吧。”
此話一出,林知雀愣了片刻,躊躇地站起了身,猶豫不決。
她好不容易接近侯爺,走到了如今的地步,這種場麵上的事兒應該應承。
但是,一來她渾身乏力,二來要招待賓客,難免要飲酒應酬。
她自幼不喜歡喝酒,受不了辛辣濃烈的味道。
更是不勝酒力,不出三杯就頭昏腦漲,眼前發花,隻想找個地方呼呼大睡。
千帆看出了她的遲疑,不悅地翻起眼皮,揚聲道:
“罷了,林姑娘不必去了,侯爺急等著呢,還是換做別人吧。”
說著,他利落地轉身要走,桂枝趕忙拉住他,拚命朝她家小姐使眼色。
眼看著婚約近在眼前,侯爺日益看重小姐,怎能因為這點小事,讓所有努力白費呢?
一同招待賓客而已,又不是什麽難事,隨機應變就好了。
這些道理,用不著說出口,林知雀再清楚不過,一下子看懂了桂枝的意思。
饒是如此,她仍舊有些不願意,極力勸說自己不要任性。
入侯府至今,她與侯爺做過的那些事兒,又有多少是真正願意的呢?
既然是為了履行婚約,勉為其難順其心意,那也不差這一件事兒了。
一時間,林知雀心底泛上倦怠與無力,欲言又止地抿起唇瓣,終究沒有發話。
直到千帆耗盡耐心,不耐煩地撒開桂枝的糾纏,焦急地往外跑,她才無可奈何地喚住他,下定決心應下。
見她點頭,千帆的臉色緩和不少,頗為滿意地頷首回應,態度再次恭順起來,囑咐道:
“宴席已經開場,侯爺等著姑娘。事不宜遲,還請姑娘快些。”
說罷,他立刻回去傳話,沒工夫等她更衣梳妝,眨眼間在視線中消失。
林知雀目送他走遠,心底懷有一絲僥幸,動作驟然慢了下來。
她慢吞吞挑選衣衫,描眉畫眼,寥寥幾件首飾換了一遍又一遍,隻為盡量拖延時間。
說起來,侯爺突然請她過去,她沒有提前準備好,這也不能全怪她。
女兒家要梳妝打扮,焚香沐浴,事情極為瑣碎,時間長些理所應當。
晚去一刻,就能少應酬一刻,如此便能少喝一口酒水。
如果半路上犯迷糊,一時間找不到路,那就更好了。
說不準等她到了,宴席都散場了,她不用逼著去做任何事兒,還能不得罪侯爺。
然而,考慮到這一層的,似乎不止她一人。
不多時,門口來了位嬤嬤,正是上回帶她去寢閣的那位,門神般守在外麵,每隔一會兒就要催促一遍,扯著嗓子道:
“林姑娘,好了沒有?侯爺見不著人,可是要責罰的!”
這下徹底沒轍了,林知雀懊惱地悶哼一聲,歎息著撫平衣擺褶皺,收拾齊整出了門。
*
席間燈火通明,眾人一邊享用美味佳肴,一邊說著閑話,侯爺穿梭其間,忙於應酬,雙頰喝得微醺。
千帆悄然走到他身後,暗中使了個眼色,裴言昭立刻會意,期待地勾起唇角,招呼道:
“諸位貴客,新釀的青梅酒今夜啟封,還請一同品鑒。”
說著,他當眾打開酒壇,率先自飲一杯,闔上雙眸回味,風雅地搖頭晃腦,念叨道:
“香氣清冽,梅子酸甜,不愧是當季一絕!”
裴言昭故作驚喜地再飲一杯,親自從席間起身,依次給賓客斟酒,客氣得有些過分。
這樣一來,眾人身為來客,無論如何也不能不賞臉,紛紛按住酒壺,互相推辭,誇讚青梅酒味道極好。
裴言昭沉浸在一聲聲附和中,享受半真半假的讚許和客套,心情好了不少,仿佛回到門庭若市的日子。
他主動給上席的賓客斟酒敬酒,而中席和下席,由侍從先行倒在酒杯中,挨個送到麵前。
林知雀來得晚,身份較為尷尬,自然坐在下席。
興許是人手不夠,千帆從侯爺身邊離開,幫著一同紛發新酒。
她麵前的那一杯,便是千帆親自送來的。
酒過三巡,眾人來了興致,聚在一起吟詩作賦,喚來琴師歌姬彈琴唱曲,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倒酒的次數愈發頻繁,第一壇梅子酒很快見底,裴言昭命人再斟一輪,餘光緊盯下席的嬌小身影。
林知雀心虛地埋下頭,肩膀微微縮起,水光瀲灩的眸光四下打量,似有似無地遮掩著杯口。
麵前的杯中,酒水還是滿滿當當,壓根兒沒有動過。
她不知這酒於她而言,到底喝多少才會醉倒,但區別不會太大,無非是一杯和兩三杯而已。
眼下男女同席,隻用簾幕潦草隔開,大多都是侯爺同僚,她實在不想堵上酒品,萬一出醜就無法收場了。
除此之外,她最受不住的便是酒水的辛辣,還有梅子的酸澀。
簡直難以想象,這兩種味道混在一起,究竟會有多麽折磨人。
她一星半點也不想嚐試,更不想回憶起酒水劃過食道的灼燒感,絞盡腦汁思忖如何蒙混過關。
唯一的辦法,就是趁人不備,悄悄把酒水倒了,裝作一飲而盡的模樣。
但是身邊都是人,她鑽不到空子,承受不起被人揭發的後果。
這是侯爺的主場,她身為侯爺的未婚妻,帶頭砸了場子,傳出去荒謬可笑。
侯爺不把她掃地出門就是萬幸了,更別提什麽指腹為婚。
況且,若是到了那個地步,還不如推辭不來呢。
過了良久,林知雀還是沒有頭緒,怎麽看都是死局,為難地咬著下唇,盡量隱於人群。
但是,所有人都痛快喝下,隻有她如臨大敵地望著清冽美酒,顯得格格不入。
眼看著斟酒的侍從靠近,林知雀額頭滲出冷汗,焦躁不安地絞動手指,後悔方才非要逞強。
本以為,內心的意願在婚約麵前不值一提,為了婚約可以忍耐一下。
現在看來,她最不該忽視的,便是自己的心意。
林知雀想通了這點,心裏頓時好受許多,不再勉強自己,去做不情願的事情。
她不再左思右想,顧及難以預料的後果,悄然壓低腰肢,想不動聲色退出席間。
誰知,剛邁出一步,上席主位就傳來動靜。
裴言昭一直暗中窺視,發覺她要離開時,暫且放下賓客,當眾揚聲道:
“林姑娘怎麽不喝?難不成,是嫌這酒不好?”
他端著酒盞,一步步朝她走來,笑得親和溫雅,帶著幾分打趣的意味。
可落在林知雀眼中,卻好似刀架在脖子上,逼著她喝下毒藥,嚇得後背發涼。
話音未落,席間所有目光都投射到他們身上,滿含質疑與探究,不明白林知雀為何如此反常。
甚至有人喝得半醉,失了分寸,跟在裴言昭後麵起哄,拿他們的婚約開玩笑。
林知雀勢單力薄,沒有底氣與這些豪門勳爵辯解,無助地望著裴言昭,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與世家子弟站在一起,看好戲般輕快悠閑,亦是不理解她的苦衷。
“侯、侯爺恕罪,您親釀的酒水,定是好東西。”
林知雀磕磕巴巴地開口,不敢當眾駁侯爺的麵子,隻能幹笑著恭維。
她反應遲鈍,嘴巴也笨,話說出口驀然發現,簡直是自斷後路。
既然稱讚侯爺的酒是好東西,那為何她不喝呢?
這會無端惹人猜忌,畢竟幾乎無人會滴酒不沾,連喝一口都做不到。
她自以為重要的習性,其實根本無人在意,也得不到他們的尊重。
思及此,林知雀心底酸澀發苦,萬般無奈地環視四周,死死屏住呼吸,仰起頭就要灌下去。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在了她的杯口。
裴言淵利落地起身,眾目睽睽之下,三兩步行至她的身後,掌心將杯口蓋得嚴實,沉聲道:
“不想喝就不要勉強,我替你。”
林知雀詫異地抬眸,腦袋隻到他的心口,仰起小臉望著他的俊容。
這家夥看上去波瀾不驚,可臉色陰沉晦暗,似是蒙上一層夜霧,眉心緊緊擰起,長睫遮蔽的眼底閃過幾絲厲色。
她感激地朝他頷首,莞爾一笑,算作謝過好意,依然狠下心灌下酒水。
這麽多人在場,她若是真讓裴言淵替酒,便是當眾打了侯爺的臉。
最要緊的事,會給這家夥帶來麻煩,為她的抵抗付出代價。
林知雀自知不該如此,也不會如此,咬牙將青梅酒一飲而盡。
熱辣的酒味刺激著喉嚨,她忍不住掩唇咳嗽,小臉都皺在一起,泛上兩片紅暈,襯得臉龐嬌俏清媚。
裴言昭心滿意足地欣賞,眸中帶著得逞的快意,終於引開眾人的主意,繼續吃喝玩樂。
咳嗽聲愈發壓抑,酒水侵襲口腔,林知雀用帕子擦拭嘴角,被迫回味舌尖上的味道,忽而奇怪地蹙眉。
出乎意料地,青梅酒沒有想象中的酸澀,反而十分甜膩。
那股甜味摻雜在辛辣中,強行蓋住原本的酸澀,卻長驅直入般衝擊味蕾與身心。
林知雀一陣恍惚,踉蹌著回到原位,險些一個沒坐穩,從席間跌落下去。
眼前的畫麵逐漸模糊,如同坐在波濤洶湧的船艙內晃**,幻化出一個個重疊的影子,耳畔的聲音也變得尖銳,全神貫注才能聽清楚。
裴言淵未曾走遠,發現她狀態不對,索性坐在下席陪她,低聲道:
“如果太酸太澀,可以用糖水壓一壓。”
聞言,林知雀困惑地甩著腦袋,咂嘴品味餘下的滋味,喃喃道:
“不......不是呀,這明明是甜的。”
說完這句話,她仿佛用盡所有力氣,再也支撐不住,暈乎乎地抵著腦瓜,趴在桌子上起不來。
裴言淵懷疑地挑起眉峰,低頭抿了一口,反複品嚐許久,神色愈發凝重。
他味覺並未喪失,更不可能有誤,這酒根本就是酸澀發苦。
哪怕不論個人評判,隻要稍作思忖,誰會相信青梅酒是甜的?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側眸望著林知雀紅得滴血的臉頰,目光又落在瓷白的酒盞上。
刹那間,他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好似想到了什麽。
他呼吸亂了一下,顧不得席間賓客,長臂伸向林知雀,想帶著她先行離開。
然而,裴言昭先他一步,明目張膽地指著林知雀,開玩笑一般,說道:
“難怪林姑娘不肯喝,原來這麽容易醉,快些扶下去歇息!”
還未說完,千帆約定好似的應聲,迅疾地撈起林知雀,拖著她離開宴席。
那動作緊迫粗暴,絲毫不憐香惜玉,隻想盡快往前趕。
不像是攙著嬌弱女子,而是帶走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講究。
裴言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底的揣測愈發堅定,輕蔑厭棄地看著兄長,緊緊攥住指節。
他當即想把鶯鶯奪回來,但壓下衝動的心緒,冷靜思量一下,終究不動聲色,裝作什麽都未曾發覺。
裴言昭計劃得逞,徹底放下心來,殷切地招待賓客,喝得更加痛快了。
眾人皆有醉意,嘈雜地說笑玩鬧,無人注意到此事的異樣。
裴言淵眸色幽深,所有結交應酬的念想都消失殆盡,眼前隻有軟綿綿被拖走的身影。
他掃視一周,瞧著兄長被人團團簇擁,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悄然閃身離開。
*
出了前廳,裴言淵循著蹤跡,一路跟到了偏僻小徑上
林知雀走得跌跌撞撞,還十分不肯配合,讓她往東偏往西,哼哼唧唧地嘀咕著什麽。
他們走得很慢,千帆不停地四下觀察,生怕被人發現,使勁推著她往前,好幾回險些推倒。
裴言淵緊隨其後,於黑夜中隱蔽身形,借著假山樹木遮擋,忍著沒有阻攔,最終停在一處久無人居的院落外。
廂房內閃爍燭光,卻空無一人,仿佛早已準備好一切,隻為了把人帶過來安置。
千帆腳步沉重,氣喘籲籲,煩躁地拽著林知雀進入屋內,如釋重負地丟在床榻上,“砰”的一聲關上屋門。
他守在院落之中,漫無目的地轉悠,頻頻遠望前廳宴席的方向,始終耐不下性子,一腳踹翻花盆,抱怨道:
“這麽點小事,非要派我來做!”
侯爺培植的親信,並非隻有他一人,隻不過用慣了他而已。
幫不上忙的侍從,於侯爺而言,與一顆棄子沒有區別,無論跟了多少年,隨時可以拋棄。
如今情勢變換,這麽重要的節點,他不在侯爺身邊跟著,豈不是拱手把機會讓給他們麽?
一個柔弱女子,本就不勝酒力,喝下暖情之酒,能有什麽能耐?
侯爺想享用,自個兒來便是了,何必小題大做,叮囑他嚴防死守。
千帆久久無法平衡,眺望觥籌交錯的前廳,想象著別人將他取而代之,嫉妒得無比眼紅。
他再也待不下去,到處查探一番,確認無人會來,趕忙溜回了前廳。
裴言淵背靠著院牆,清晰地聽著腳步聲,待到他徹底離開後,毫不猶豫闖入屋內。
大門驟然打開,嫋嫋熏香撲麵而來,香甜得讓人沉醉。
他望不見林知雀的身影,步子沉重迫切,撥開層層珠簾,掀起帷幔,走近寬大的床榻。
榻上的少女水靈白皙,瓷白臉頰透著桃粉,嫣紅唇瓣一張一合,吐息著清幽酒香,仿佛陷入旖旎幻夢。
那抹異樣的桃色,從臉龐蔓延到耳根,最終擴散到整個脖頸,乃至渾身每一處看得見的肌膚。
甚至連細嫩纖柔的指尖,都染上誘人的粉紅,隨著顫動朝他勾了勾。
林知雀呼吸短促,心口起起伏伏,好似在沙漠中尋找水源,極其渴望著什麽,香汗順著額頭滑進衣領。
她頭暈眼花,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在做什麽,隻覺得體內燃著火爐,到處都是熱騰騰的蒸汽。
而她快要融化成水,在爐內的熱浪中蒸發,飄散成空中水汽,施施然飛向雲端。
可是直覺騙不了人,她一點也不想飄飛,她拚了命想抓住些什麽,抱住些什麽,與某種東西契合在一起,安放混沌的熱意。
林知雀仿佛被烈火炙烤,難受得神誌不清,輾轉反側,哼哼唧唧,清甜的嗓音平添嬌柔嫵媚。
身側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她猛地翻過身子,茫然地四下摸索,突然碰到了一雙涼快的手。
順著手骨往上,是同樣涼爽的脊骨,微微發熱的腹腔與胸膛,還有涼絲絲的鎖骨和臉龐。
那輪廓堅實硬朗,隱約有些熟悉。
她卻無暇多想,如同找到紓解的冰塊,貪戀地一把纏住,嗚咽著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