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爭鋒6(精修)
此話一出, 林知雀驚得渾身發顫,褐色眼珠慌亂地望著裴言淵,掙紮著想抽回手, 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
她緊緊咬著唇瓣,印下道道齒痕, 眸光在清輝下閃爍不定,呼吸在鼻腔之間凝滯。
耳房與寢閣幾步之遙,但因為隔了拐角,聲音幽幽傳來,在房梁與屋內悄然回**,擾得她愈發心虛焦躁。
雖然侯爺那句“背著他藏人”, 語調輕佻上揚,顯然是玩笑話,但她還是心驚膽戰, 沒底氣玩鬧般回應。
畢竟, 侯爺無意間的打趣, 竟會戳中真相。
盡管她也不想藏人,盡管裴言淵是主動爬窗戶的, 盡管他們清清白白......
可事實如此,鐵證如山, 侯爺若是看到,能相信才怪!
林知雀心煩意亂地扶額,看著身側不肯放手的裴言淵,聽著耳畔近在咫尺的腳步聲, 恨不得插上翅膀, 立刻遁走。
她當真是無辜至極,明明按吩咐做事, 一直恭順忍讓,卻總能撞上這倆兄弟明爭暗鬥,氣勢劍拔弩張。
既然他們寸步不讓,這麽喜歡一較高下,不如別把她夾在中間,爽快放她離開,他倆爭個痛快算了。
隻可惜,她現在逃不掉,隻能硬著頭皮上前應付。
林知雀來不及猶豫,匆匆應下裴言淵的警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借著月光撫平長衫褶皺,故作茫然地走出去,揉著眼睛道:
“侯爺,您回來了?”
她規矩地行了一禮,用盡畢生所學,抑製住心虛的眸光,若無其事從他身邊走過,在寢閣的椅子上坐下,喝茶提神,自然道:
“外麵鬧哄哄的,我哪睡得著,眯一會兒罷了,不知賊人抓到沒有?”
裴言昭盯著她上下打量,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可思忖良久也找不出破綻,敷衍應聲道:
“侯府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麽賊人呢?二弟養的鸚鵡飛出來,下人們大驚小怪而已。”
林知雀早已知道真相,卻仍是裝作詫異地“哦”一聲,仰頭飲下一口茶,掩飾不太到位的表情。
按照人之常情,她應該附和幾句,追問這事兒的後續,抑或是談起那隻鸚鵡。
但她剛要開口,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太妥當,終究謹慎地閉嘴,繼續發愣喝茶。
禍從口出,多說無益,她親手把大聰明抱回來,對它太過熟悉,說錯話就不好了。
林知雀低頭把玩衣帶上的流蘇,好似對此漠不關心,時而品茶賞月,始終不接話。
一時間,空氣陷入沉默,裴言昭鬱悶地舒出一口氣,心底的異樣不停地翻騰,愈發覺得不對勁。
不是林知雀不對勁,而是她太平靜,沒有半點關切與驚慌。
尋常情況下,談情說愛時出了這種事兒,起碼應該探究幾句,不至於不聞不問。
可他轉念一想,無論是否闖入賊人,都不會危及林知雀,她的淡定似乎有點道理。
況且,抓賊是他的事兒,林知雀身為後院女子,自知不該多問,似乎是她識趣之舉。
饒是如此,裴言昭還是心存猶疑,煩悶地起身踱步,不經意從耳房的珠簾旁走過,那份異樣再次竄上來。
他目光一凜,腦海瞬間閃過揣測,眉心糾結地皺起,一時拿不定主意。
難道他說中了,她真的在耳房裏藏了人?
而那個人,正是教鸚鵡學舌,誤導他錯解真相的二弟?
裴言昭荒謬地搖頭,心底覺得不可能,下意識認為是錯覺,忽而瞥見坐在桌前的林知雀。
他眼珠緩緩轉悠一圈,驀然閃過光亮,故意抬手撥弄珠簾,發出清脆聲響,佯裝要走進去。
若是耳房有人,她肯定心知肚明,會按捺不住地起身,攔住他的腳步。
然而,林知雀聽到聲音,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並未有任何動作,轉頭繼續淡定喝茶。
裴言昭探頭觀察,隻看到一片黑暗,屏息凝神也沒有動靜,顯然空無一人。
他徹底放下心來,暗笑方才思慮過多,疑神疑鬼,與那些下人一般草木皆兵,最終自亂陣腳。
二弟的鸚鵡偶然飛到此處,事實毋庸置疑,算不上什麽大事
再者說,好端端地,二弟沒必要冒著風險,到他的寢閣來撒野。
難不成是為了林知雀?畢竟二弟待她,確實有幾分不同。
裴言昭隻是懷疑一瞬,立刻嘲諷地否決,覺得這個念頭太過天真。
這姑娘確實頗有趣味,他看得上的東西,二弟自然會覬覦。
但是,再有意思,也不過是個女人,與大局相比不值一提。
如今情勢特殊,麵上瞧著一團和氣,實則他盼著二弟早日消失,想必二弟亦是如此。
裴言淵確實比他小幾歲,不如他目光長遠,但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上趕著送把柄。
退一萬步說,就算二弟一時衝動,打攪一番後用鸚鵡頂罪脫身,為何會藏在他的臥房之中呢?
莫非是活得乏味,生怕他發現不了,把他當樂子嗎?
裴言昭越是深思,越覺得可笑,剛才的疑心消散得一幹二淨。
他這弟弟雖然蠢笨,但好歹是侯府的人,這種傻子都不會做的事情,他不至於明知故犯。
想通了這些,裴言昭不再糾結,心情舒暢,接續上被打斷的情致,掌心攬過林知雀的肩頭,溫聲道:
“林姑娘,不會有人打擾了,我們繼續吧。”
聞言,林知雀渾身一激靈,渙散發愣的眸光刹那凝聚,遲鈍地揚起麵容,磕巴道:
“侯、侯爺,您說什麽?”
剛才她隻顧著努力演戲,根本沒心思在意其他,記憶中隻有珠簾碰撞之聲。
那時候,她背後滲出冷汗,緊張地回過頭,看到侯爺打算走進耳房。
她嚇得臉色蒼白,險些被茶水嗆到,絞盡腦汁思忖,如何才能攔住他。
然而,她想破腦袋,也沒有任何法子,隻能乖乖認命。
這是侯爺的寢閣,她一個外人,怎可能阻攔他在自家閑逛呢?
不僅攔不住,還惹人起疑。
就算沒有疑心,她這麽一說,侯爺都會想去看看了。
倒不如裝傻,她自身難保,那家夥就自求多福吧。
若是侯爺發現了裴言淵,她就說未曾看到過,總之與她沒有關係。
林知雀認定這個思路,左右推敲都找不到差錯,悄然揚起唇角,暗暗慶幸她的機靈。
看來同那個登徒子待久了,竟學到幾分他的無賴狡猾。
眼下什麽都沒有發生,侯爺還對她和顏悅色,應該是蒙混過關了吧?
林知雀綻開清麗容顏,還未高興一刻,反應極慢地想起侯爺的話,頓時笑容凝滯。
什麽繼續......?
她垂眸看著無甚遮擋的心口,想起身上沒幾片布料的衣衫,小臉為難地皺在一起,內心十分崩潰。
這都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癖好?!
剛才她就不願意,以為侯爺忙了一陣,應該筋疲力盡,會早些歇息。
為何出事打斷後,他還有這麽好的興致呀?
“侯爺,我......我不行!求您改日吧!”
林知雀擱下茶盞,急得氣血上湧,杏眸泛起淚光,眼圈和鼻尖兔子般紅彤彤的。
她咬牙跪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胸前肌膚,另一隻手拽著侯爺的衣擺,姿態卻不卑不亢,脊梁繃得筆直。
甚至心底理直氣壯地想,裴言淵警告過她,不許讓侯爺看到這件衣衫,否則就永遠見不到侯爺。
這家夥說話狠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侯爺若是一命嗚呼,她婚約也就完了,還能嫁給誰呢?
至於下意識的抵觸,興許是恪守規矩,不願逾矩吧。
林知雀歪著腦瓜揣測,自己也看不清心意,索性不再多想,就當是這樣了。
她愈發有底氣,微微揚起下頜,如同寒風中的紅梅,寧折不彎。
裴言昭本想扯開她的長衫,但瞧著她木頭一般的模樣,登時索然無味,心底湧上煩悶
他都主動到了這個地步,她還不領情,實在是讓人頭疼。
強扭的瓜不甜,但從未見過這麽難吃的。
恐怕硬吞下去,不僅不能盡興,還糟蹋了難得的美味。
不如多加教導,用些別的手段,等她下回主動靠近。
裴言昭身心俱疲,倦怠地鬆開林知雀,不甘心地歎息道:
“罷了,你去耳房睡吧。”
林知雀就等著這句話,忙不迭應了一聲,麻利地起身奔向耳房,順帶吹熄所有燭火。
寢閣陷入黑暗,裴言昭褪去鞋襪,躺在寬敞的床榻上,身邊空****的,沒有溫香軟玉。
他不習慣地皺眉,還想招林知雀過來,陪著一同入睡。
但是伸手不見五指,耳房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鋪開被褥,想必她已然睡下。
裴言昭隻好作罷,裹著柔軟舒適的蠶絲被,一邊思忖下次的辦法,一邊昏沉墜入夢境。
*
耳房內,林知雀躡手躡腳地進去,不知裴言淵是否離開,扶著牆壁悄然打量。
皎潔月光灑落一地,隨著雲層緩緩變化,山澗溪流般溫和靈動。
乍看過去,房內擺放整齊,窗戶大開,每個角落都不見人影。
仿佛無人來過,唯有竹節幽淡清香。
他們藏於此處的笑鬧與拌嘴,隻是一場縹緲的夢。
林知雀愣了一下,腳步遲緩地踏入,環視四周也沒發現裴言淵,沉悶悠長地舒出一口氣。
他.....應該走了吧?
思及此,她抿起唇瓣,忽而泛上一陣孤寂,心底莫名空落落的。
但她想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隻以為是今日太累。
從晚膳到寢閣,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好不容易得閑安定下來,自然會想起印象最深的人。
林知雀甩甩腦袋,拋開亂七八糟的心緒,拉開圓凳坐下,隨手拿起茶杯倒水。
待到茶水變涼,她舉起杯子,送到嘴邊就要飲下,驀然想起什麽似的,停下動作。
這個茶杯,裴言淵闖入耳房時,好像用過。
林知雀扣緊杯身,唇瓣微張,糾結許久還是放下,眼前閃過那家夥的身影,心煩意亂地悶哼一聲。
怎麽又是他?
好端端的,想起那家夥作甚?
他心眼那麽多,用不著她說,定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找個機會離開了。
至於之前不肯走的模樣,還有今夜的相逢,興許是他恰好路過,來了興致,趁侯爺不備鬧了一場,順便逗她罷了。
她應該慶幸才對,反而莫名其妙為他費心神,難道侯爺磋磨得還不夠嗎?
林知雀暗暗責怪自己,終於擺正了心思,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向床榻。
平日裏,她睡覺會把長衫脫了,但一想到裏麵不堪入目的紗衣,到底下不去手。
她褪去鞋襪,仍是裹著長衫,打算今夜和衣而臥。
困意襲來,林知雀上下眼皮打架,摸索著掀開被褥,卻碰到了一隻手。
她嚇得睜大雙眸,漿糊般的腦子瞬間清醒,連忙後退幾步,看清月光下的身影。
裴言淵墨發玄衣,整個人嚴實地蓋著被褥,與黑暗融為一體。
不湊近了看,根本無法發現,此處還藏著一個人。
他俊容冷白,棱角分明,在玄色的襯托下愈發奪目,姿態閑散慵懶,如同窺視黑夜的貓兒。
枕邊放著他脫下的衣衫,身上隻剩一件裏衣,用料單薄,鬆鬆垮垮,隨著動作變形。
裴言淵聽到動靜,微微支起身子,柔順墨發垂落身側,領口衣衫也寬鬆地落下去,一路掉到了腰腹。
刹那間,大片冷白在黑夜中浮現,鎖骨起伏對稱,小半胸膛毫無遮擋地**。
皎月光影下,他胸膛的線條硬挺流暢,深淺不一,向著下方與兩側延伸,隱約可見兩抹淺緋。
林知雀看得出神,第一回 直麵外人的軀體,氣血湧上頭腦,羞惱地紅了雙頰,不知所措地錯開目光。
這家夥竟然沒走,還爬上了她的床?!
不僅如此,他連內衫都脫了,如此清涼舒適,真把這兒當他家呀?!
......他是二公子,侯府本來就是他家。
林知雀一時噎住,急得原地打轉,臉頰紅得滴血,恨不得跳出窗外。
她想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但侯爺就在寢閣,不能發出任何聲響;
她想看向別處,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但目光似乎不受控製,滿屋子亂竄,轉眼就停在他冷白的胸膛上。
而且她越是如此,越是顯得心術不正,仿佛歪心思暴露無遺,跳進黃河洗不清。
眼看著裴言淵半倚床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眸光由平靜變得玩味,似是在欣賞她慌張的模樣,林知雀愈發無地自容,杏眸泛上熱意。
她實在沒辦法,幹脆佇立原地,手掌立刻捂住雙眼,埋著腦袋別過頭,像是犯下天大的罪過,腰肢都羞慚地壓彎了。
饒是如此,小巧的耳朵沒有遮住,透過幾縷月光,照得幾乎透明,紅得快要燒起來。
林知雀顧不得這麽多了,氣息短促起伏,心髒猛烈撞擊心房,按壓撫摸都沒有效用,反而顫抖得更加厲害。
君子曰,非禮勿視。
這倆兄弟無一人做到,都是口是心非、表裏不一的小人!
她才不會被帶壞,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報複,貪圖毫無用處的美色!
林知雀在心裏一遍遍念著,思緒突然一滯,不由自主挪開掌心,飛速瞥了裴言淵一眼。
冷白的胸膛與鎖骨映入眼簾,她後知後覺地回神,趕忙再次捂住,不屑一顧地輕哼一聲。
裴言淵悠然自得地起身,看見她緋色蔓延至頸間,繼續擴散到全身,仿佛熟透的軟柿子,唇角克製不住地勾起。
他渾然不知地垂眸,緩緩攏住叉開的衣襟,若無其事地找到衣帶,不緊不慢地係好。
他凝望她羞慚至極,險些原地炸開的模樣,笑意從唇角攀上眉梢,很想提醒她可以看了。
其實,剛才也可以看。
裴言淵不便出聲,隻能等著她反應過來,二人僵持良久,空氣都有些發燙。
約莫過了小半盞茶的工夫,林知雀才小心翼翼放下手掌,雙頰潮紅尚未褪去,跌跌撞撞走了過去。
她瞥見裴言淵嚴實的心口,心緒稍稍冷靜些,但還是不敢看他的眸子,賭氣般一屁股坐下。
寢閣的聲音逐漸安定,林知雀局促地絞動手指,與裴言淵麵麵相覷。
她無聲地指著窗外,瑩潤飽滿的臉蛋氣鼓鼓的,焦急地比劃著手勢,示意他快點滾蛋。
虧她回來時沒看到他,竟有過一瞬的失落。
現在看來,簡直是毫無道理,應該盼著他徹底消失才對。
誰知,裴言淵好整以暇地環著雙臂,俯身湊近她耳畔,聲音低沉道:
“立刻走,你確定嗎?”
他為了降低音量,皆是用氣息發聲,熱氣噴灑在耳畔,酥麻癢意在肌理中蔓延,惹得林知雀瑟縮肩膀,敏感地捂住耳根。
她羞憤地拉開距離,堅決地點點頭,依然指著窗外。
難道現在不走,還留著過夜嗎?
裴言淵不以為然,遲遲沒有動作,好似在等待著什麽,眉峰把握十足地挑起。
恰在這時,寢閣傳來輕微的響動,應該是侯爺半夢半醒,忽而聽到動靜,不適地翻了個身。
這時候意識薄弱,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成為巨響,一切皆是風險。
林知雀不甘心地蹙起眉心,好幾回欲言又止,不得不承認事實,握緊拳頭盯著裴言淵。
但他完全不著急,淡定地鋪好被褥,安然躺下去,闔上雙眸養神。
林知雀又急又氣,萬分想把這家夥拉起來,再狠狠丟出去,可偏偏不能出聲,隻能無可奈何地咬牙切齒。
耳房隻有一張小床,他雖然隻睡了一半,但她總不能與他一起睡,隻能抱著膝蓋,暫且坐在椅子上,等侯爺睡熟了再趕他走。
然而,過了將近兩個時辰,還能偶爾聽到翻身的動靜。
林知雀拿不準狀況,不知侯爺向來如此,還是當真沒睡好。
她若是去看一眼,把握會大得多,但她不敢輕舉妄動,糾結了許久也沒邁步,雕像般蜷縮在原處。
夜深露重,水汽透過窗紙與牆壁,趁其不備鑽入骨髓,寒意層層浸透皮肉,凝結成細小水珠。
林知雀困倦地眯起眼睛,想換個姿勢歇息,腰背頓時傳來酸痛。
這種疼痛算不上劇烈,可綿延悠長,伴隨著久不舒展的筋骨勞累,壓得她差點站不起來。
她僵硬地動彈腿腳,可惜收效甚微,目光全部落在近在眼前的床榻上,滿心隻想躺上去。
就算之前再落魄,也從未有過哪天過夜,連床都睡不上的。
哪怕床板堅硬,被褥破舊,起碼將她托舉在被窩裏,比現在好多了。
林知雀委屈巴巴地盯著小床,想象著溫暖的床鋪,托著脖頸的枕頭,還有柔軟的床墊,愈發心馳神往。
她眼睜睜看著裴言淵側躺,渾身舒服地舒展,麵容閑適安寧,心底驀然躥上一股火氣。
不對啊,這是她的床,本該給她睡覺,憑什麽讓給裴言淵呀?
這家夥一聲不吭闖進來,害得她提心吊膽,就算要找時機離開,也應該是他坐著等待才對!
現在倒好,全都反了天了。
她一個無辜受累的弱女子,反而要讓著他一個不速之客。
這有道理嗎?相當沒道理!
想通了這點,林知雀恍然大悟,登時怒從心頭起,憤憤不平地走到床榻邊,理直氣壯地躺上去。
管天管地,管不了別人,她既然問心無愧,沒必要白受委屈。
林知雀和衣而臥,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催著自己快些入睡,什麽都不要多想。
但是,身側之人呼吸分明,幽淡竹香縈繞鼻翼,柔柔地彌散,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
她輾轉反側,眼前一會兒是侯爺,一會兒是裴言淵心口冷白,再一回頭,那片硬挺的白皙近在眼前。
林知雀雙頰發熱,煩躁得難以入眠,心底仿佛壓著一塊大石頭。
背叛與慚愧不斷上湧,可禮製與規矩死死束縛,雙方無聲地殊死搏鬥,凶狠地把她撕碎吞噬。
她身邊不是旁人,是裴言淵,是侯爺的親弟弟。
而她與侯爺指腹為婚,一心想履行婚約,把侯爺當做未婚夫,把裴言淵當做家人。
如今侯爺睡在寢閣,與她一牆之隔。
她與未婚夫尚且保持距離,卻與其親弟同床共枕,這是什麽道理?
況且,今日侯爺想要親近,她無比抗拒,拚死拒絕。
她從未猶豫和後悔,因為她堅信,遵循的是禮教,是規矩,是尊嚴。
但她轉眼就破了底線,與裴言淵如此靠近,又如何符合禮製呢?
林知雀思緒萬千,眉心緊緊蹙起,心髒快速跳動,目光在長榻與冷板凳上打轉。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並非別無選擇,隻要爬起身來,繼續坐在板凳上過夜,一切問題都不存在了。
可是,一想到堅硬的木板,潮濕的露水,還有酸疼的腰背,林知雀心中地退堂鼓,瞬間敲打得震天響。
她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服從禮教的木偶。
兩廂抉擇,她寧可受到內心的譴責,也不想繼續忍受皮肉之苦。
反正這家夥都闖進來了,說得再好聽,不會有人相信。
還不如舒服睡一覺,不要杞人憂天,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
林知雀打定主意,從裴言淵手中扯過被子,裹緊嬌小身軀,感受被褥中的暖意。
她枕著手臂,動作極小地翻身,卻險些與他鼻尖相觸,距離僅有幾寸。
看來床榻比她想得還要小,哪怕背對著裴言淵,也幾乎是前胸貼後背,實在是近得過分。
林知雀呼吸凝滯,褐色眼珠閃爍不定,慌亂地在黑夜中轉悠。
眼下情況特殊,她不得不逾矩,可還是邁不過那道坎,決定努力保持距離。
她所求不多,隻要躺著就行,不需要太多的地方。
於是,林知雀轉頭看著裴言淵,目光估量著距離,身軀緩緩往外側挪動。
一寸,又一寸,再一寸。
她還是覺得太近,翻身便能輕易碰到,不肯罷休地繼續後退。
但是,她沒有注意身子與床榻的距離,更沒有注意到,眼前之人的唇角緩緩勾起。
林知雀挪了半天,回頭一看,距離似乎沒有變大,甚至還變小了。
深更半夜,她腦子迷糊,視線也十分模糊,全靠朦朧月光,以為是自己頭暈眼花,連距離都拿捏不好。
林知雀不悅地撇撇嘴,鍥而不舍地開始挪動,卻冷不丁身後一空,從床邊墜落下去。
大事不妙,她隻顧著二人間距,忘記床榻寬度有限,早已退無可退。
林知雀險些喊出聲,捂著嘴才勉強阻止,驚懼絕望地閉上眼睛。
完了完了,這床榻不低,如此直愣愣摔下去,必定要摔傷了不可!
萬一臉磕在地上,劃出傷痕,抑或是撞到了眼睛,磕到了牙齒,無論哪個都非常要命!
她一個都不想體驗,此刻卻毫無辦法,腦子一片空白。
刹那間,腰間忽而一痛,似有被人一把捏住。
那隻手修長有力,托著她的腰腹,淩空將她撈了起來,不容抗拒地拽回床榻。
林知雀摔在床板上,眼前漆黑一片,無措地伸手摸索,卻碰到了堅實的胸膛。
腦海中流暢的曲線,此時緊貼她的指腹,隨之向兩側延伸而去,能觸碰到強健炙熱的心跳,還有圓圓的小石子。
她剛碰到那兩粒小東西,頭頂立刻傳來壓抑的悶哼,驚得她如夢初醒,懵懂對上一雙鳳眸。
裴言淵眸光清明,沒有半點睡意,眼睫微微顫抖,似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麽,眼底幽若深潭,晦澀得看不出意味。
他心口一沉,克製地喘出一口氣,環在她腰間的雙手,驟然加大力道,懲罰般死死扣在身前。
隨後,修長手指一路往上,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