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move on了嗎
小穗晚上連著做了好幾天的夢。
光怪陸離,一會是楚毓又來公司撕破臉大鬧,麵對一群密密麻麻的同事,激烈地痛陳她的惡毒極端。而她在角落裏,嘴巴像被粘住了一樣,張不開嘴,束手無策發不出聲音。
孑然一身在這個城市,憑著心底一股意氣處理完整件事,她人前腰板挺得直,人後其實惴惴得後怕。
鏡頭一轉,激烈不講理的人變成了她自己。她死死抱著周望川不撒手,周望川想掰開她的手指頭都掰不過她。
辦公室門口同樣一片烏壓壓的腦袋,他不耐煩的讓她放手。她不幹,說你為什麽一直不理我?不行,你今天必須答應我,不答應我我就不讓你走!
周望川招呼保安,保安沒來,小穗扭得更起勁:“今天我要以身相許,你叫破嗓子也沒有用!”
她生猛的用腳把門勾上,扯著他的襯衫領子把人壓在牆上,哢嚓一下生生把衣服撕成兩半。
蜜色蓬勃的肌肉線條讓她瞬間獸欲上頭,捧著他的臉,上去強吻他。
剩下的畫麵就有些不可描述了。她屬於爆發力強、耐力極差的類型,啃啃咬咬地親完,自己先泄了氣軟了身子。
卻把他的火氣和狠勁都挑了起來,他像一頭被驚擾的狼一樣,反客為主,單手環住她的大腿,把她直直舉抱起來,一把按在辦公桌上……
腿一抖,她忽然醒了。
大半夜的披著毛衣從**下來,走到大門口,隔著貓眼往外看,樓道裏漆黑一片。
輕輕擰開陽台的門,趿著拖鞋倚在欄杆邊上,往隔壁偷偷窺視。有時他睡下了,有時臥室裏還有燈光隱約的亮著。
完了。小穗想,難道應了人家那句話,得不到的永遠在**——她怎麽有點泥足深陷的感覺了。
說好放手,心裏隔三差五地惦記……要不然,左右他不缺一個事業粉,她可以反悔嗎?怪隻怪當時逞能嘴硬,路都給她堵死了。
周末,小穗約方叢來家裏Girl’s night。
小穗是個貪伴的人,上次聽說方叢在本地朋友很少,周末哪也不去常常一人在家之後,有意叫她多過來串門。
方叢買了幾樣新鮮的蔬菜和牛油果、海蝦,準備晚上給她做一道爽口的溏心沙拉,女孩子都喜歡。
她一進廚房嚇一跳:“我還說你總嚷嚷減肥,帶的都是輕脂低卡的菜。沒想到你這……”
豬肉,牛排,還有鍋裏正燉著那麽肥的一條魚……一頓大餐的節奏。
小穗赧然道:“這不周末了嘛。”
她們倆女孩哪有這麽大胃口。方叢建議:“一會兒我掌勺,蝦還是過油炸吧。”
“啊?”
“不是給隔壁周總做的嗎?男人很少有愛吃沙拉的。”
小穗一咳:“沒有刻意給他做啦,多的話就送他一點,不多就算了。同事嘛,又是鄰居,就當送愛心。”
飯菜做好,擺盤上桌,小穗拍完照美美的發朋友圈,收起手機又後悔了。
“算了,誰也不送了,我們自己吃。”
方叢端著一大碗沙拉出來,看她一副堅決又遲疑的神情,笑她:“不送愛心啦?哦,原來不是愛心,是一顆舉棋不定的少女心。”
小穗不理她打趣,和她說起前幾天找周望川懺悔的過程,以他翻臉而告終。
“真是少女心的話,他大概就是我的少女心終結者,我們估計八字不合……”
“我怎麽覺得,你那不是知錯就改的口吻,而是單方麵撤銷要約的意思?”
小穗一臉迷茫,方叢解釋:“合同法上有兩個概念,要約撤回和要約撤銷,這兩者在效力上有根本的差別,你知道是什麽嗎?”
“要約撤回,是在要約發生效力之前,隻要通知受要約人就算取消。而要約撤銷,是在要約發生效力、雙方已經締結了聯盟之後。”
“法律規定有兩種情況要約不得撤銷。一是對方合理地認為其不可撤銷,二是對方已經開始有所準備……”
小穗聽出了幾分眉目,她的“要約”被歸類於不可撤銷的情形?
道理是這個道理,她不甘心地說:“關鍵是,我發了一百個要約,他充其量隻算是回了一個半個,還不許我改主意麽。”
“我認為應該再加三個可以撤銷的條件。一是對方付出巨大誠意,並明確給予補償;二是事後發現雙方存在對要約主體的重大誤解;三是對方的回複太模糊,根本構不成同意結盟……”
振振有詞,比律師還像一回事,方叢幾乎被她說得敗下陣來。
飯後兩人在沙發上小酌,小穗把這幾天心裏的擔心竹筒倒豆子似的說給方叢聽,這也是她請方叢來想要谘詢的事。
楚毓的事情,她的處理方式會給她自己帶來後患嗎?她拿到私人信息的方式,會被認為侵權嗎?從法律上,楚毓會有經濟責任甚至刑事責任嗎?
方叢一一細說。調查和處分的權力在公司,如果公司選擇訴諸法律,經濟上退款和追究損失是肯定的。
“至於你自己,發布範圍有限的話,名譽權一般很難判定構成侵權。法理之外,你更該擔心的是,會不會在雲馳造成輿論和聲譽上的不利影響。”
這個問題小穗也想過,如果因為她的破釜沉舟之舉,廖馳要事後辭掉她,隻能怪自己識人不明了。
“我知道正直和魯莽是兩碼事。我這個年紀還講正直,也許傻了點,也許在別人看來是魯莽,但——大不了再次離職嘛。”
“不會,從公司的角度沒法認定你違規。”方叢說,“而且,廖馳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這點體恤弱者的仗義他有的,你可以放心。”
這還是小穗第一次從方叢口中,聽她主動提起廖馳。
語氣這樣堅定的為他的人品作保。小穗對兩個人的愛恨糾纏好奇死了,悄聲問了一句體己話。
“師姐,這麽多年過去了,你move on了嗎?”
方叢啜了一口高腳杯裏的粉色氣泡酒,酸酸甜甜的澀感,歎氣聲幾不可聞地答:“沒有。”
他出國,她跟著出去。他回國,短短幾年後她也回來。邂逅,幾次偶然在一起,又相處得格格不入。
小穗聽她幾句話講完了十年的光陰,唏噓不已:“那為什麽一定要分開?你們倆誰提的?”
“算是我吧。”
“姐姐,你真是這個。”小穗豎起大拇指,看她泫然傷懷,不厚道的開玩笑,“敢甩掉我們廖總,還是兩次的,這圈子裏隻有你了。”
“不是甩,是我認得清現實。現實世界,哪有那麽多風花雪月。”
方叢是個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人,“二十歲時有勇氣愛得死去活來,可歲月流逝,**褪去,我不知道還有什麽,能維持我們走到最後。”
好理智的問題,小穗喝完一杯酒,沉默地思考了好一會。
老實說,她從沒想過那麽久遠的事。以她僅有的經驗,暢想了一下:“一對情侶,一路風雨無阻地走下去,也不厭也不煩,一定是感情上有特殊的粘合劑,相伴相依多年誰也離不開誰吧。”
“是啊。我和廖馳,性格迥異觀念天差地別,如何能一直相伴相依?我沒有信心。”
方叢和廖馳在一起的時候,很怕和他有衝突,因為她知道兩個人的家庭、事業、性格,都差得太懸殊了。
相處的問題層出不窮,她心知他是過客,卻止不住的屢屢被他吸引,心情被他牽動。她最後歸結於——還是她抵禦**的自製力不夠。
小穗一針見血地指出:“師姐,你太悲觀了。”
“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更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我們談戀愛都是在不同裏找共通點啊。”
“是。”方叢認可的點頭,“可能我太保守,還是習慣我能掌握、能確定沒有風險的人和事。”
性格使然,加上律師的職業病。所以不敢投入太多,小心謹慎的量入為出。
即使大學時廖馳給了她最濃烈最刻骨銘心的愛情,她也一度十分害怕在他的柔情中迷失自己。
“我覺得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關鍵是信任。你相信廖師兄嗎?”
“我相信他。”方叢想想又補充,“雖然我知道,他身邊從不缺女孩子,主動向他伸出橄欖枝……”
小穗想起那天的鄧嫣,笑了:“那就是不完全相信,這得怪他。但安全感這東西,不止來自於他,還有一部分來自你自己。現在,我感覺這兩種你都缺。”
不知不覺,茶幾上的一瓶酒見了底,幸好度數偏低。
方叢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聲音裏有些微醺的飄然:“所以,我還是應該move on,對吧。”
小穗送方叢下樓,電梯間的冷風吹得方叢意識清明不少,不知從哪裏飄過來一股似有若無的煙味。
方叢抱著小穗的胳膊,下巴朝向對麵:“真不給周總送愛心啦?”
“不了,怕他又撅我。”
“那麽費事煲的一桌美味,不送多可惜。還是,真的不打算追了?”
小穗還沒從他們二人的愁雲慘霧中抽離出來,晃晃插在大衣兜裏的手,哀怨道:“累了,我想歇歇。”
“人也不喜歡了?”
“人喜歡,我承認。但——他不是我要的那一種。”
捂不熱啊。她幫方叢分析,其實自己也是“燈下黑”。
和方叢相反,小穗的安全感一直主要來自於她自己。來自周先生的那一塊,擠牙膏似的吝嗇,統共沒有多少。
方叢真心為她著急:“要不,你也move on?”
……
送走方叢,小穗攬著大衣走出電梯,樓道裏煙味更濃了。
周望川堵著電梯門,擋住她:“那一種是哪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