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要大。”子爵從喉嚨中擠出一聲輕哼,陰鷙的眸子在昏暗光芒中垂下,“你有多少把握?”

“隻要你配合,我就沒有失手的可能。”謝敏後撤一步,因為他的退離,子爵被緊壓的胸膛驟然湧入空氣,他低聲咳著,時不時用手抹掉唇角溢出的唾液。

“魏老板一死,群龍無首的礦頭山根本不足為懼,你可以動用武裝盡情瓜分屬於他的礦區。但我提醒你,暗中盯著礦頭山的不隻是我們,你要做好傅聞安隨時橫插一手的準備。”謝敏道。

“不用你提醒我也清楚。”子爵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脊背微彎,他笑了一下:“但這事不能由封控區來做,我會徹底推給傅聞安,安斯圖爾與礦頭山關係不和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會幫我的吧?”

“當然,我會一直幫助你。”謝敏承諾道。

“我要你將航道貨船傾覆與礦區爆炸的始末全部歸到傅聞安身上,我知道你能拿到執政官的權限資格,所有城邦都會收到這個消息,他不可能立刻與其撇清關係,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魏寧已經死了。”子爵道。

“到時,沒人會懷疑與礦頭山合作密切的封控區,我們將從北部開始蠶食,讓礦頭山成為養料。”

謝敏聽著子爵的話,悄悄轉過身,扯了下衣服的拉鏈。

長官在他懷裏不安地扭著,怕是再不放出來透氣就要上爪子抓人了,謝敏把小東西往上托了一下,貓貓頭在他胸口探出,輕輕叫了一聲。

謝敏伸出手指,摁了下長官的鼻尖。

“我可以為你做到萬無一失,也希望你信守承諾。”謝敏用手捂住長官的臉,回過頭,掃了子爵一眼。

話畢,謝敏的身形隱入黑暗,直到在巷內徹底消失。

謝敏不覺得子爵能輕易吞並礦頭山的礦區,他太了解傅聞安了,一個精明的投機主義者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擴張勢力趁火打劫的機會。但鷸蚌相爭,無論結局如何都對他有利。

謝敏終將毀滅封控區,這在十幾年前已然注定,但失去對手的傅聞安很快就會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以防萬一,他需要借封控區的手,至少讓安斯圖爾元氣大傷。

隻開著一盞落地燈的書房中,月光從樓外蛛網般的私搭網線中傾瀉而下。身穿家居服的特工窩在扶手椅中,書桌上的顯示屏正接入暗網,純黑屏幕投射密密麻麻的蒼白字跡,每一條內容都不被律法允許。

他平靜地瀏覽著頁麵,時而與匿名商家對接,情報與金錢宛如網絡通路中自由流動的水,通過一個又一個結點源源不斷地匯集在一處。

通過“零號”的情報內網與暗網軍事探子的雙重印證,謝敏得知傅聞安掌控下的軍隊正在逐漸向礦頭山的領土邊緣移動,速度比封控區還要快上幾分。

顯然,傅聞安也正盯著礦頭山這個即將失去首領的羊群。

謝敏用手指輕輕支著太陽穴,幾分鍾後,他開始自己的栽贓誣陷大業。

情報造假對他來說不是難事,隻要有足夠的信息量,誹謗某人輕而易舉。

而一切計劃得以施行的前提,是他擁有安斯圖爾的“執政官”權限。

更準確地說,是權限的副本。

據謝敏所知,安斯圖爾內部隻有兩種管理員權限,分別是“執政官”與“零號執行者”,分屬傅聞安和謝敏。“執政官”權限用於調動軍隊、發布政令、處理外事;而“執行者”權限則是用於處理一切關於暗殺、監視、剿滅事務。

互不相屬,各司其職。

在安斯圖爾的曆史上,執政派係最為混亂的時間裏,“零號”長官暗殺當屆執政官成功上位的案例也發生過。

而在傅聞安這一屆,“執政官”權限的拓印副本在執政官城堡的金庫密室裏留存,那個堪稱固若金湯的密室是安斯圖爾最安全的地方,對謝敏來說卻並非如此。

目前為止,還沒有能令謝敏感到棘手的密室。

所以他輕易地得到了權限的副本,將其轉化為一串入侵任何係統都暢通無阻的代碼,在眼下用來製造針對傅聞安的一樁樁罪證。

謝敏擬製了一份航道爆炸當晚以執政官權限雇傭暗網傭兵的協議數據,並通過“零號”解析安斯圖爾內部的水雷型號,結合封控區發來的、在洛特航道爆炸時剩餘的殘片,以曆次水上衝突的廢船殘骸來證明爆破水雷源自安斯圖爾內部。

利用特工對信息篡改的嫻熟度,謝敏通過暗網將事發港口的部分船隻的船旗國改為安斯圖爾。

至於北部礦區的爆炸傾塌案件,盡管傅聞安擁有強有力的證據,但謝敏利用已經死去的尚代表,在他的通訊中增添多封與安斯圖爾的往來信件,時間線索無缺,邏輯完美,將整件事曲解為投敵的尚代表與執政官的通謀。

謝敏做完這一切的速度並不慢,他最後盤了一遍邏輯,通過暗網中立的加密渠道投送給子爵。

謝敏知道,這些偽造的證據並不足以將傅聞安釘死在恥辱柱上供人審判,對方很快便能察覺端倪並予以反擊。

但在子爵的計劃中,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贏,而是能不能引起懷疑。

忌憚與懷疑如同在膽小、齷齪的心靈中生根發芽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難連根拔起。

隻要魏寧死了,死無對證,礦頭山大廈將傾,飽受爭議的安斯圖爾就會取代他的位置,置身於輿論的漩渦。

但,這是子爵的計劃,也是子爵的訴求,不是謝敏的。

謝敏輕輕閉上眼睛。

他擰了擰眉心,腳邊,那隻挨了餓的暹羅貓從牆根靠過來,毛茸茸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謝敏的腳踝,直到輕細的貓叫聲響起,謝敏才睜開眼睛。

他本想彎腰摸摸長官,但在伸手的一瞬,一種極為強烈的危機感席卷了他的心房。

幾乎下意識地,他將手指移到屏幕下的觸摸板,清掉所有終端記錄,點開新的網頁。

就在同時,哢噠一聲,書房的門開了。

傅聞安的臂彎搭著風衣外套,他倚在門框邊,手向牆邊一伸,牆壁上的白熾燈開關打開,光芒驅散書房內的昏暗,如同天光大亮。

謝敏抬起視線,與屏幕後臉色陰沉的執政官對視。

“你在做什麽?”

“你什麽時候來的?”

兩人同時發問。

謝敏仍舊保持著曲起雙腿縮在椅子上的姿勢,他用下巴抵著膝蓋,狹長的眼眸微眯,投出饒有興致的視線,追隨著傅聞安逐漸逼近的身影。

直到對方在他麵前站定,謝敏雙腳落地,手指摩挲著扶手上的缺口,仰頭凝視著。

傅聞安沉默地轉動謝敏麵前的屏幕,角度不斷偏轉,最後,他看見一個酷似購物平台的界麵。

“我不可以看情.趣道具嗎?”謝敏歪著頭,神色狎昵。

傅聞安的唇線繃直,嚴肅如覆雪的神情令人不免膽寒。

謝敏彎著眼睛,他的手指輕輕抬起,在對方的腹肌上戳了一下,然後略微用力,描繪著對方的腹肌輪廓。

一下、一下、一下。

指肚不斷向下,直到觸碰冰涼的皮帶扣才停。

傅聞安沒有阻止他,隻是關掉了謝敏麵前的屏幕。

“下次不要關燈看網頁,對眼睛不好。”話畢,傅聞安抬手,覆在謝敏的眼皮上。

謝敏的睫毛一扇,在對方掌中掃過,長官毛茸茸的身體在謝敏腳踝掃過,他大概能想象到那隻貓朝傅聞安獻殷勤時還不忘賞他點光,正在他思緒發散之際,唇上傳來輕柔的觸感。

稍沾即走的、不含愛欲的吻落下,轉瞬便消失不見。

“希望下次我進家門的時候,你能第一時間出來迎接我,而不是等我打開書房門你才發覺。”

傅聞安直起身子,恢複成往日那副冷淡強硬的態度。

謝敏舔了舔唇,意猶未盡地望著眼前的alpha。

那長久以來支持他刀尖舔血的衝動,從十幾歲時蠻橫滋長的欲望在此刻無所遁形。

他想占據傅聞安的全部。

用暴力、殺伐、戰爭和枷鎖。

隻要能達成夙願,他不惜毀掉傅聞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