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三郎仰麵摔在地上, 乃是四腳朝天的架勢,帶起一地煙土。更可惡的是一次兩次被踹的都是同一部位,當下便疼地爬不起來。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 側眼一看後麵跟著一堆狐朋狗友:有瞪大了眼睛看熱鬧的、見他倒黴偷笑的。他素日裏自然是被追捧著的, 如何不氣:“你們這些狗頭嘴臉的東西, 還不快快將爺給扶起來!”

幾個挨得近的商戶忙將他給扶起來, 王三郎呸呸地,吐出幾口血唾沫來。他自小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樣的傷。瞧著那口血,哎喲哎喲了數聲, 鬼哭狼嚎。

“我, 我吐血了!我要死了!你們他娘的都在此, 平日裏倒是跟著爺招貓逗狗搶白人的, 現怎由著裏頭那廝欺負我!還不快快叫了人將他捆起,打死扔進河裏了事!”

劉公子臉上很有幾分猶豫, 他們素日裏雖是跟著王三郎橫行霸道的, 但到底還是未做過此等草菅人命之事。

王三郎瞧見,一口淤血鬱結於心,險些當場氣死,狠狠地踹他一腳:“實不行就把他捆了,扭送至吏部大牢前, 叫我爹爹整死他!”

樓下傳來腳步聲。一把慵懶的女聲傳了過來:“倒是好熱鬧。誰要整死誰?”

王三郎抬起眼,見著是一釵環奢華的貴婦,哼笑一聲:“你又是何人, 難不成同裏頭那廝是舊識?也想嚐嚐連帶的滋味?”

劉公子認出乃是東間的落三娘, 一時驚訝, 這落三娘他見過幾次, 素日裏倒也不言不語的,今日是怎麽了?

他也不大清楚著落三娘的底細。

隻是知道她這幾年做生意算是異軍突起,想必背後有人想,他也不知道是誰。

隻是無論是誰,各家有各家的佛爺。已經到了這一步上了。若是他讓開一步,讓他欺負到王三郎頭上,豈不是兩頭都落不到個好?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們帶著這麽多小廝,怕她一個女人不成?

他咬咬牙,出頭道:“這不是落三娘嗎?今日怎一副吃多了燈草芯的樣子,竟放些輕巧的屁…”

他話音半落,落三娘身後樓梯後突跟出一群膀大腰圓、肌肉鼓鼓的隨從,一看便是練家子。

劉公子等人帶著的幾個小廝,在人家跟前同小雞仔一般般。

幾人不由退後幾步。

落三娘將雅間圍住。一雙眼睛越過眾人看向他:“你方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劉公子:“…”

“今日倒有幾分涼快,落娘子以為呢?”

“是嗎?我還有法子,叫你更涼快一些!”落三娘冷笑一聲,輕輕擺手,身後幾個大漢朝他過去。

劉公子一驚,拽著自己幾個小廝擋在前頭,“唉,你要做什麽!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啊!”

他的幾個雞仔如何攔得住那幾個膀大腰圓之人,當場便被推開。

劉公子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卻依舊是無濟於事。

隻聽“撲通”一聲。

那劉公子慘叫一聲被扔進了河裏,不住地撲騰。幾個小廝下餃子似的忙去救人

落三娘未攔著,一雙鳳眼看向王三郎。

王三郎後退一步,嗓子眼裏幹咽了一口唾沫。眼見她過來,忙叫道:“唉……不許過來啊,我可是吏部侍郎之子,你們若是招惹了我,定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落三娘抱臂,哼笑一聲,“哦,吏部侍郎,你老子好歹也是是朝中四品大員,料想不到有你這樣的兒子,獐頭鼠目不講,好一副狐假虎威、虎為狐使的樣,嘖嘖。”

“你,你!”

還從未有人這樣說過他。他今日吃了這麽大的虧,如何能忍下。王三郎氣的說不出話來,一時又恨自己帶的人不夠多,一時又心有餘悸怕被扔進河中他可不會水!

附耳身邊會泅水小廝跳河去府上叫他爹爹親來。

河麵又是“撲通”一聲。

“我正要吩咐停船靠岸,未想到王公子如此急不可耐。”落三娘輕笑一聲,當下吩咐人停船靠岸,又叫人看住王三郎等人。

畫舫不多時已經上岸,王三郎那小廝兀自還在河裏頭泅著撲騰,王三郎遠遠地便瞧見,如何不怒其不爭,好在到底還是順利撲騰上了岸。

王家。

吏部侍郎正在家中同小妾飲酒抓迷藏,冷不丁摸著個濕漉漉的手臂,他隻當天熱寫,此乃府上小妾的新花樣,嬉皮笑臉地取了臉上的帕子,瞧見一張小廝苦瓜似的長臉。

王大人臉一拉,責罵之話正要出口。

那小廝啪嗒一聲跪下道:“老爺,少爺不行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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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醫女早就等在岸邊,上了畫舫便給李青溦施針。

落三娘進去雅間,便瞧見陸珵站在屏風前,臉色陰沉。

她側看裏頭一眼,李青溦紅色臉紅,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

當下眉心微挑,“放心吧,這幾位郎中具是本宮府上的聖手,這李姑娘定然不會有什麽大礙。”

陸珵應了一聲:“此次多虧了姑姑。”

“本宮府上同明湖近,此隻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能親眼瞧瞧太子殿這般惶然…倒也不虛此行。”落三娘捂帕輕笑,“你想必不知,你小時候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很長一段時間,本宮都以為你有吊線風的病症,有一次同你母後說了,倒叫她生了本宮好一會子的氣。 ”

“說說吧,怎麽回事?”

陸珵一雙眼睛冷如寒潭。將手邊的香盒遞給她,將先前之事細細說明。

皇城裏頭,什麽樣的新鮮手段沒有?都是玩過剩下的。

落三娘瞧見那香丸上裹著的金箔,心裏有了數:“這些人倒也是人才,慣會用這樣那樣惡心人的法子,料想著還想著瞞天過海。”

她搖搖頭,正將手裏頭的香盒放在一邊,突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誰幹的?此事是誰幹的?”

接著便是數道淩亂的腳步聲…

王大人上得畫舫,一眼便瞧見自己的倒黴兒鼻青臉腫地站在一邊,心頭火起。

王三郎眼見自己爹爹來,委屈地直喊爹。

王大人聽了王三郎小廝所說,便火燒火燎地過來,順便還換了銀紫朝服,另帶了不少衙役給往王三郎押陣。

當朝對朝服有講究,二品之上衣緋,三品四品衣紫,五品至七品衣綠,八品衣青。他朝服的顏色自然顯眼。

楚娘子瞧他朝服,四品大員。

若是賣他個好處……她慣會見風使舵,見王三郎在一旁嚶個沒完,委委屈屈地叫爹。心頭一個白眼翻去。

又瞅著時機掐頭去尾,添油加醋地今日的事情一說。

“此等刁民,竟如此作梗。”

王大人聽了當即冷冷一哼,囑身後衙役,“還不跟本官進去,將那幾個犯上之人拿了!”

身後衙役忙稱是。

他一身銀紫官服,自吸引力不少看熱鬧之人。畫舫上又有這麽多脆生生的小娘子,王大人有心出風頭,昂首挺胸,方要抬腳。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門中傳出。

“王大人倒是好大的官威,怎麽是想拿了孤往你的吏部大牢嗎?”

聽清這話音的一瞬,王大人滿麵不可置信,半晌才開口詢問:“太…太太子殿下?”

雅間的門被推開,一人從裏頭出來。

峨冠博帶,身影英挺修長。王大人抬眼,對上一雙如寒潭般冰冷的淺色瞳孔。

王大人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雙腿戰戰,險些仰倒。

王三郎忙攙扶住他爹,瞧見他爹爹滿麵都是冷汗:“什麽太子殿下,隻是一個小白臉罷了,裏頭之人是在誆您,您連這也信?”

王三郎嗬嗬幾聲,未等笑完。突“啪”地一聲,一個重重的巴掌扇到他臉上。

王三郎臉一偏,火辣辣地疼。嘴裏一股血腥味,他滿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爹,呸出一口血唾沫。

便看見他爹“啪嗒”跪在地上,高呼:“太子殿下恕罪,下官確不知您在此地。今日休沐,下臣灌多了黃湯,糊塗油蒙了心,又爛了舌頭說錯了話!多有得罪,望殿下海涵啊。”

“以往朝堂之上,可從未聽過王大人如此高談闊論,口齒伶俐。”陸珵垂眼看他,神色冷冷,“王大人當真是做官如鼠,逞官如虎啊,還教了個好兒子。”

這話簡直是要了王大人半條命,他正要分辯幾句,便聽見太子殿下又言。

“令公子當真叫人大開眼界,竟要將孤打死扔入河中了事。”

陸珵冷聲,“隻是王大人,是不是忘了,此乃天子腳下,天下姓陸。”

“你,是要謀反嗎?”

王大人眼前一黑,險些死在跟前。忙以頭搶地直磕出血來。瞧見一旁罪魁禍首,狠狠道:“逆子!還不快快跪下請罪!”

一旁王三郎與楚娘子等人皆呆呆愣愣,正不知發生了什麽。

遠處高聲喧囂,玄光閃閃,數百道衛兵從遠處過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