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辰滅
今夜真是好時光
滄瀾山背靠天塹,西北是橫跨五十餘裏的巨壑,結界依借山勢天險而立。南麵是波濤洶湧的醉天河。隻有東山有直接通向外界的四道山門。
傳音連訊如疾馳的風,霎時間飛遍十八峰。
四道山門重啟雙重禁製,各峰峰主加立二層結界。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滄瀾門再次如臨大敵!
“山門有禁製就夠了。”雲樺攔住趕去山門的一隊弟子,“以前守多少人現在就守多少人,一個也不要多。”
領頭的弟子猶疑:“可是康峰主吩咐......”
“派一個人去,就用你們康峰主的口令,把多的人全部都叫回來。”雲樺道,“各位峰主那裏我去說。”
康墨掌管的微嵐峰在十八峰中不算高,但地勢極為陡峭,易守難攻。
戰火燒上滄瀾山,不少其他峰的弟子都調退到了微嵐峰。
微嵐峰峰主康墨原本是掌管弟子課訓的師父,負責主持全山外門弟子的操練課業。
但近來戰事不斷,滄瀾山上的校場都改成了臨時補給點,課訓已經停了將近半個月。
雲樺趕到微嵐峰的時候,康墨正在集合剩餘的弟子。
“承安!”雲樺加快步伐,從人群中穿過,“先讓弟子們散了!”
康墨已有幾日沒沾過床,衣服髒汙頭發雜亂,聽到這話明顯一愣,滿是胡茬的臉上神色疲憊又疑惑,但見說話的人是雲樺,還是衝隊伍擺了擺手。
等領頭的弟子帶著眾弟子離開,康墨才問:“又有什麽新情況了?”
雲樺剛要回答,蘇漾便跨進了院門,聲音先到:“老康你的人算怎麽個事兒?號令發到我們峰小子頭上,人剛過去就被你的口信給趕回來......”
“是我下的令。長清來得正好。”雲樺接過話,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裏麵有人嗎?”
康墨會意:“進去談。”
屋子裏灰塵不小,光是聞味道就能判斷出這裏有日子沒人住了——康墨在西北天塹守了五日五夜,今早才回自己峰上,椅子還沒坐熱就又被傳音喊了出去。
靠窗的桌上放著酒壺和一個瓷碗,碗裏的酒不知何時倒的,蒸發得隻剩個碗底,上麵還漂著一層薄灰。
蘇漾卸了布滿裂痕的盔甲扔在椅子裏,汗津津的長發散下來,順著白衫滴水。
他問也沒問一句,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個幹淨,又提起酒壺猛灌。
“哎,別喝!”康墨喊,“我給你弄水去。”
“讓他喝。”雲樺把要出門找水的康墨給攬了回去,順便帶上了門,“水不管用。”
雲樺從架子上拎了壇沒開封的酒,放在蘇漾手邊:“夠了嗎。”
蘇漾不言語,撕開紙封便喝。
雲樺在旁邊坐下,瞧了一眼椅子裏蘇漾解下的衣袍——血漬挨著裏衣的那麵更濕,是自己傷口流出的黑血。
看來他昨夜果然私自闖了山外禁製,還和魔尊交了手,不知有沒有聽到看到什麽。
房間裏椅子不夠,康墨騰開矮架湊合坐了:“怎麽突然讓弟子們撤回來?”
雲樺先伸手關了桌邊的窗戶,才回答道:“方才我收了雪歸的傳音。”
蘇漾“咣當”一聲把酒壇砸在桌上,抹了把嘴:“什麽?遺言嗎?”
江月白重傷未愈,各峰峰主都隻以為掌門還在飲夢穀閉關養傷。
康墨昨晚守在天塹,單知道魔族忽然退兵,卻不了解其中緣由。
此刻康墨滿臉疑惑,緊張道:“掌門的傷又嚴重了?”
“命都不要了,還在乎哪門子的傷。”蘇漾把椅子裏的盔甲一股腦掃在地,靠在椅子裏喘了口氣,“他去魔界了......”
“什麽?”
康墨記得上一次在飲夢穀見到江月白的時候,對方全身皆是細小血口,光是看著便覺痛不堪言。別說拿劍禦劍,就算是正常行走都極為艱難,全靠修煉洞府的靈氣撐著。
怎麽能出關,怎麽能去——
去魔界?!
好一會兒,康墨才後知後覺,猛地站起來!目光落在雲樺身上:“這就是魔族退兵的條件?”
雲樺攏袖不語,沉默地坐在暗處。
康墨踢開身後架子便往外走:“這件事必須召集十八峰聯議......”
“這件事不能再多任何一個人知道。”雲樺開口攔下他。
“承安,我現在需要你配合。”雲樺抬頭看向康墨,“校場和書院我已經派人去收拾了,你今日就帶弟子們開始正常課訓,山上一切事務恢複到半個月之前的狀態。”
康墨停了腳步,僵在原地沒說話。
他並非是無話可說,而是被雲樺這番話給說得茫然。
蘇漾忽然冷笑一聲:“雲舒棠,你心裏在想什麽?如今掌門生死未卜、仙門同族虎視眈眈想要背刺我們一刀、狗娘養的魔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折回來!到了這個時候,難道掩耳盜鈴別人就會放過你嗎?自欺欺人有什麽用!”
雲樺沒有打斷蘇漾,靜靜聽他說完,才道:“這是雪歸的意思。”
蘇漾喉結微動,表情變了變。
康墨也轉過了身。
“蘇長清,我現在以掌門傳音口信命令你,”雲樺從袖中拿出傳音符拍在桌上,嗓音略沉,“不得再違抗命令擅自行動,再有一次,收了你的調軍牌禁足思過。”
蘇漾擱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頭,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說話。
康墨被迫聽了一遭訓誡,神色有些複雜,杵在原地進退兩難。
雲樺示意康墨回來:“康峰主,坐下吧,事還沒說完。”
康墨問:“掌門要我們現在做什麽?”
雲樺:“什麽都不做。”
雨勢漸大,敲得窗紙直響。
外麵的弟子們踩著泥水跑來跑去,雜亂的腳步聲和春雷混雜著,聽得人頭暈氣短。
“仙魔大戰矛頭直指滄瀾山,短短十天我們損傷近萬人,昨日我甚至想把在各門派的守護使都召回來,但被雪歸攔住了。”雲樺道,“滄瀾門實力大減,如今各家都在暗中觀察探查風向。魔軍退走,還有兄弟鬩牆,這個時候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康墨凝眉:“今早山門外的,查出來是哪家的人了嗎?”
雲樺搖了搖頭:“巡邏弟子被滅口了兩個,他們撤得很快。”
“山道地形複雜,他們居然能悄無聲息摸進來、還能全身而退......”康墨思索著,“說明他們很了解滄瀾門。”
“二十六家每年都要來這兒參加各種武宴比試,能不了解嗎?”蘇漾仰頭把最後一口酒喝了,喘了口氣,“我們平日怎麽待他們的?派遣守護使支援靈石寶器什麽沒做?現在倒好,有難的時候不見人影,魔族那些狗雜種走了,他們倒來了勁兒,偷雞摸狗地捅刀子,盡是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沒人想給自己惹麻煩,更沒人想得罪魔尊。況且對其他門派而言,滄瀾門統領修仙界已九百年有餘。如今滄瀾門式微,他們無非有兩個選擇,”雲樺說,“要麽取而代之,要麽,另尋靠山。”
“笑話!”蘇漾將酒壇重重放回桌上。
滄瀾門出過三十九位仙帝,作為第一仙門稱尊近千年。
恒軒帝時,滄瀾門自廢仙界稱帝舊製,但仙門二十六家仍以滄瀾門為尊首。
昔年登仙台青雲翻滾,百位飛升前輩降世。
仙帝如塵親點十四歲的江月白,賜號“北辰”,留下一句“江天月白,北辰星動”。
北辰星動之時,便是此子飛升之日。
“北辰仙君”這四個字,自彼時起,便成了三界最遙不可及的星、也成了所有人最望而生畏的劍。
隻要風雪夜歸在,滄瀾門便無可撼動。
“打仗最怕腹背受敵,現在魔軍撤出了滄瀾山,”康墨說,“我們不如趁現在徹查仙門。”
“他們不是魔族,還不至於直接撲上來狼吞虎咽。他們若不亮明野心,我們也動不得。師出無名不得人心,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想先背上‘不義’的名頭。”雲樺頓了頓,“如今所有人都盯著我們,隻差個起事的緣由。誰先坐不住,誰就輸了。”
康墨道:“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不是坐以待斃,”雲樺說,“是以靜製動。”
屋外風雨漸大,寒氣順著門窗縫隙往裏鑽。
蘇漾似乎喝醉了,仰靠在椅背閉著眼。雲樺看了看旁邊,解了自己的外袍,蓋在了他身上。
康墨忽然道:“舒棠,你跟我講實話,掌門究竟答應了魔尊去做什麽?居然能讓魔族退兵?掌門身上有傷,青蓮大師說他不能離開修煉洞府,此番去了魔界,要是魔尊故意為難......”
幾人都不說話,屋內陷入死寂。
江月白靈元枯損,要用時日無多的命換滄瀾門一條生路。
可難道仙帝的預言也會有錯嗎?
江月白為了一個逆徒自毀前程,那句“北辰星動”的飛升預言是不是也會隨之湮滅......
“他沒事。”
蘇漾忽然睜開了眼。
他從椅子裏站起身,將衣服扔回給了雲樺,“北辰仙君無所不能,這天底下有他解決不了的麻煩嗎。”
兩人一起看向他。
蘇漾沒再說什麽,隻在雲樺身側俯身,低聲說了三個字:“拿好它。”
而後拍了拍雲樺的肩膀,離開了屋子。
房門“啪”的關上,屋裏重歸寂靜。
康墨微怔:“他......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雲樺緩緩摩挲著腰間劍柄,江月白的風雪夜歸劍已被他擦拭得雪亮,插在自己的劍鞘中,“喝醉了。”
* * *
星邪殿的密室是專門用來折磨拷打仙門俘虜的刑室。
到處都是鋒利可怖的尖刃、鋸齒、鎖鏈......每一件都魔息環繞,沾染著幹涸變色的血漬。密室四壁不是石牆,而是覆滿塵埃的銅鏡,將這些恐怖的巨物拉出更多模糊重疊的黑影。
鐵鏽與血腥的味道濃鬱到令人窒息,燃燒的蠟燭與唯一的活物爭奪著為數不多的空氣。
燭火搖晃,刑具的影子被拉長,擠滿了宮殿,仿佛張牙舞爪的鬼魅血影......
這幅場景足夠恐怖,並不需要真的用刑,僅僅是展示,就能把一個活人嚇到魂飛魄散。
江月白選了個角落裏的刑架當椅子坐。
他屈膝踩著刑架下麵的橫杆,向後靠在刑架的鐵鏈網上,雪白的衣擺順著鐵架垂落,輕微地搖晃著。
靈脈中殘留的靈力僅夠傳音。
雲樺在傳音符裏提到“關押在魔界的修士,魔尊放回來了一千人。”
江月白又交代了些事項,剛掐滅指|尖靈光,下一刻,遠處密室的門忽然被推開——
門開後,寂靜了片刻,隻有晚風傳堂而過的呼嘯聲。
蠟燭火星在狂風裏被吹得四散,落在地板,混著照進的月光,像是灑落了一地碎星。
而後才緩緩響起腳步聲,不重,每一步都有輕微碾壓地板血漬的破碎聲。
蠟燭隨著腳步而至一根根接連亮起,人形陰影在重重疊疊的刑具間移動,時高時低地緩慢起伏,最後陡然一高——遮住了角落裏的江月白。
“怎麽藏在這裏。”
穆離淵的嗓音很低柔,和這一路緩慢的步伐一樣,很有耐心,甚至帶著玩味的興致。
江月白仍然靠坐在刑架上,沒什麽語氣:“找個舒服的位置休息。”
“我的錯。”穆離淵解下外袍,手掌撐著刑架旁的鐵杆傾身,“回來晚了,師尊等急了嗎。”
衣袍被手掌按在鐵架上,垂掛著晃動,濃鬱的酒氣與脂粉香在兩人周身散開。
江月白微微皺眉。
“我今日去了地宮,放了一千修士。”穆離淵俯身靠近江月白耳側,“如果師尊今夜能讓我盡興,明早我就放了其他人。”
距離過近,濃烈的酒氣撲麵,江月白向後避了些:“地宮還是酒樓。”
穆離淵低聲說:“都去了,但還惦記著師尊,辦完事不就趕回來了嗎。”
江月白沒看他,語氣寡淡:“從哪個開始。”
穆離淵看江月白卻看得很認真:“今晚不用刑具。”
江月白聞言,目光終於落在了對方臉上:“用什麽。”
穆離淵指了指自己。
墨色的眼眸裏映著扭曲的燭火,仿佛惡意的隱焰埋在深處。
江月白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師尊沒做過這種事麽。”穆離淵扔了手裏的外袍,褪下黑綢手套,“沒事。夜還很長,我慢慢教。”
鎖鏈輕微晃動著,在江月白平靜的麵容上映出錯落的光影。
“聽起來你很有經驗。”江月白微微掀起眼睫瞧他。
“還行,”穆離淵半蹲下來,點了點江月白最外層的白衫,嗓音很低柔,“師尊,先把這個脫了。”
江月白沒動:“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穆離淵挑眉,雙眸在跳躍的燭火照映下像有水光,似乎在委屈:“死人玩起來有什麽意思。”
江月白靠坐在鐵架上,垂眸看著屈膝半蹲在自己身側的人,漠然的神色裏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意味:“你玩這種遊戲,也很沒意思。”
“地牢裏餘下的五千三百二十名修士,除了幾個受傷的,一個不少。”穆離淵感覺到了對方目光裏自上而下的輕視意味,但沒有起身,反而繼續這樣仰著頭說話,“我方才告訴他們,他們明日就可以走。”
“這樣看著我,”江月白垂著眼,淡淡道,“到底是威脅還是乞求,魔尊大人。”
穆離淵低下頭,一圈圈解著手腕的綁帶:“我是您的徒弟,師尊。”
濃密的眼睫在臉上留下了陰影,低眉垂目的模樣斂去了張揚凶悍的魔氣,在寂靜裏甚至有乖順的錯覺。
江月白看了他片刻,說:“來吧。”
穆離淵動作一頓,抬起頭,盛著水光和燭火的眼眸裏說不出是什麽神情。
似乎是激動,但不是喜悅,倒有隱隱的恨和怒意。
“師尊還沒照我說的做呢。”穆離淵的語氣變得極冷,一點溫度也不剩,和對待外麵那些魔族沒差別,“解開,然後跪好。”
江月白依然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閉了眼。
隻回給他不鹹不淡的四個字:
“別幼稚了。”
穆離淵眸底的怒氣一閃而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沉默地盯著江月白的側顏,專注到仿佛在戀戀不舍地欣賞一幅絕世無雙的畫。
沉默須臾,穆離淵單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衣袂帶起燭苗晃動,照得兩人的影子一起微顫。
“對奴隸的要求,我從不會說第二遍。”穆離淵略低的嗓音裏總帶著點若有若無的溫柔,“但我願意為師尊破例,破多少例都行。”
“隻是做這種事,師尊總要睜眼看看我吧。”穆離淵輕聲說。
江月白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垂著的眼睫微顫了一下,語氣淡到漠然:“你少說幾句幼稚話,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穆離淵俯身將人橫抱了起來,轉身放在另一張寬闊的鐵架上。
低聲歎了口氣:“師尊這麽不配合,會受傷的。”
......
紅燭緩慢地流著淚,落下點點殘紅。
四壁的鏡子將紅燭無限延伸,血腥的密室牢房恍惚間像是布滿了喜蠟紅綢的婚房。
密室很安靜,呼吸聲就顯得極度清晰。
尤其是破碎斷續的呼吸......
與鐵鏽的摩擦、火星的碎裂一起,曆經艱難幹澀,最終緩緩歸於靜寂。
穆離淵停在了緊密不分的距離裏,沒有動。
“好了......”他在江月白耳後輕輕緩了口氣,“師尊已經是我的了。”
像安撫,更像是完成什麽的宣告。
江月白閉著眼,脹裂是一跳一跳的燙與痛,在安靜裏如同強烈的心跳。
“感受到了嗎。”潮熱的喘氣從背後落下來。
鐵架與垂鏈開始搖晃......
* * *
魔嶺上陰雲密布,後半夜下起了雨。
魔衛們靜立雨中,他們奉命押來了數百名低階魔族,正候在殿外。
低階魔族魔氣未褪,骨子裏殘存著原始的本能,每月都會魔性大發,要飲血啖肉殘殺生靈來釋放凶性——這樣的魔族專用來折磨拷打那些從仙門擄來的名門正道。
隻是這夜的人,讓他們等得太久。
雨勢反常的越來越大,魔衛中一陣不安躁動。
緊接著,忽然有聲音說:“這雨怎麽這麽涼......”
“......雪!”
“是、是雪!”
魔界從不下雪。
陰晴不定的魔尊大人最厭惡雪。
因為他厭惡那個能劍召風雪的人。
一雙雙黑魔麵具下的眼睛露出驚異到近乎恐怖的表情。
是誰?這麽大的膽子?竟在魔尊的眼皮底下放出一場春雪?!
月光被烏雲遮擋,這個雪夜尤其黑暗。
星邪殿大門忽然從內大開,穆離淵翻飛的黑發飄揚在雪中。
魔衛與低階魔族們皆驚慌地跪了一地:“尊上......”
穆離淵微微抬頭望向天際,嗓音低沉:“好大的雪。”
數百魔族伏地,不敢出聲接話。
“去吧。”穆離淵負手沿著長階下行,“留他條命。”
魔衛們跪地領命。
從前尊上吩咐他們對待仙門修士,從來都是“不留活口”,他們第一次接到這樣古怪的命令。
低階魔族們恭送著魔尊的背影,待黑袍消失於濃霧,才敢將看向殿內的眼神換做貪婪。
他們早已急不可耐,雖沒資格與尊上共享美味,卻可以摧毀美味。帶著靈氣的仙體太過無瑕,染髒之後,才能變作釋放凶性的地方。
今夜真是好時光。
【作者有話說】
低階魔族的作用隻是拷打折磨仙門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