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赴雅會

醉生夢死空中閣

禦澤驚訝道:“怎麽回事?”

江月白眉心微蹙, 沉思了片刻,輕聲道:“似乎是有人取到了靈海裏的水,分給了成千上萬的修士。”

“取靈海的水?!”禦澤聞言更加震驚。

當年如塵仙帝隻算出靈海會在幾十年內枯竭, 導致人間世界所有的地脈靈息幹涸、引發修士們的無盡爭端。

卻沒算到靈海枯竭的原因。

若真如仙鏡中所現,靈海枯竭的原因是修士們提前爭奪靈海資源, 那這因果本末似乎倒了過來......

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

“嘶, 不對啊,按理說, 靈海枯竭之後,修士們為爭搶僅剩的靈息, 才會陷入爭鋒殺伐、天下大亂......”禦澤回過味來, “可是現如今靈海尚未枯竭、各家地脈的靈息也不會幹涸,為什麽要提前去爭搶靈海的水?”

江月白沉默了許久, 才道:“我要親自去看看。”

禦澤瞪大了眼:“你親自去看!現在?你瘋了?”

飛升修者若重回人間, 過的也是仙界時間, 短短幾日便會白白耗費大把的修行。

“破念還沒煉成, 我必須阻止他們提前透支靈海。”江月白說, “而且, 劍心......”

“劍心!好啊,你終於舍得說這個了。”禦澤走近幾步, 半笑了一聲, “你不是一直胸有成竹嗎!這回不信誓旦旦說什麽‘他扛得住了’?啊?”

“淵兒絕不會自尋短見。”江月白的聲音很輕, 但口吻仍然堅定,“一定是有什麽其他原因。”

“是是是, 對對對, 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唉......”禦澤重重歎了口氣, 在江月白身旁坐下來,“小子,我仗著大你些歲數,和你說說心裏話,這做什麽事啊,不可以沒有決心毅力,但也不能太執著。”

“聽過一句話沒,‘若入窮巷,及早掉頭’。”禦澤晃了晃酒葫蘆,喝了一口,搖頭道,“非要向前走,那就一定會頭破血流。孩子,你聽我說,煉不煉破念、開不開天門,都是你自己的事,和別人沒關係,千萬別把‘眾生’這兩個字時時刻刻扛在肩上,你撐不起來。”

江月白在夜色裏閉上了眼,單薄的星光流淌過微顯蒼白的側顏。

他這些年已經聽慣了禦澤的嘮叨,更習慣了在對方嘮叨的時候安靜地保持沉默。

“過得沒心沒肺些,你會發現生活到處是美好!”禦澤毫不在意他的沉默,隻管將自己的話講完,“若你的劍心煉不成,也別傷心難過,在這玄天仙境裏要什麽沒有,每日和我這老頭子喝酒談天,或者和那些仙子們開開宴會賞賞花、吟詩作賦,多愜意自在!嗯?有什麽不好?”

雖然江月白從沒說過他在意那個徒弟,但離淵的愛恨之心是劍心、劍心就是江月白的命,禦澤怕江月白回了凡間之後,發現離淵真的沒有撐住......

往後劍心不成、天門不開、無盡源泉不能放出,江月白恐怕會很不好受。

“諾!”禦澤將自己的酒葫蘆遞過去,碰了碰江月白的下巴,“來,喝點?”

江月白終於睜開了眼,接過了酒葫蘆,低聲說:“淵兒不可能出事,劍心也絕不會煉不成。”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而後把酒葫蘆拋還給了禦澤,淺淺笑了笑,“前輩若真的擔心我,就幫我捏個好用點的身子吧。”

“倔小子。”禦澤“嘖”了一聲。

江月白沒有反駁這句評價,從寒樹下站起了身。

“捏身子我擅長,這事簡單,可是......”禦澤試圖做最後的勸阻,“靈海枯竭是天劫,不論什麽原因你都無法阻止,你確定還要回凡間嗎?”

“不能阻止,但起碼能讓它慢一點。”江月白淡淡說,“給我煉成破念的時間。”

* * *

烏金漸落,薄月初升。

百妖山上空的天色一分為二,一半被夕陽燃燒成橘色的火焰,一半被冷月浸成冷色的藍紫。

恢宏的天幕下,浩闊的空中樓閣懸在日月中央!

二十六家的仙紋瑞獸彩旗大氣排開,在晚風中獵獵鼓動。

支撐空中懸樓的陣法熠熠生輝,一道雲梯如同直刺夜空的利劍,通向半空的燈火通明。

時辰未到,前來參加易寶雅會的修士都還聚集在各處酒樓茶肆閑聊。

他們時不時望一眼空中的張燈結彩的明樓,眼裏全是憧憬期待。

易寶雅會,名為“易寶”,實則可易萬物。

不管是買還是租、換還是賭,隻要有人願意,再離奇的方式、再離奇的東西,都可以成交。

有人千金易寶、有人買凶|殺人、有人用命抵命......

“雅會”兩個字隻是給宣泄欲|望的行為披上優雅的外衣。

每次修真界各類血腥殘酷的試煉比拚結束,一位神秘人都會舉辦這樣一場盛大的晚宴,讓修士們在殺伐的餘溫裏再感受一次最後的狂歡。

日光消散在晚風中,巨大的寒月升至中天,給空中明樓披上一層流光溢彩的紗暈。

浮樓之上點著無數彩燭,從遠處看,整座明樓像一盞巨大的金燈,讓其後明月失色。

時辰一到,樂聲四起,鍾鼓齊鳴!

修士們紛紛起身,湧向雲梯入口處。

江月白混在修士們的隊伍裏,一起走到了雲梯前。

前後的修士皆是參加過妖林試煉的,身佩妖林試煉的玉牌。

“哎,你的玉牌呢?”挨到江月白時,雲梯兩側的守衛修士攔住了他,“不會沒參加妖林試煉就來蹭場子吧?”

妖林試煉,江月白不僅參加過很多次,還主持過很多次。

他知道玉牌上的靈紋數字,代表著這個修士在妖林中斬殺過多少隻妖獸。

斬殺的妖獸越多,證明這個修士獲得的秘寶也越多。

“這裏不是人人都能來嗎。”江月白說。

他參加過妖林試煉,卻沒來過易寶雅會——這是他死後才開始有的盛宴。

但方才在酒樓與其他修士閑聊,已將規矩了解了大概。

“是人人都能來。”守衛修士道,“但你沒在妖林試煉裏得秘寶,來這兒能換什麽?”

江月白說:“換個見識,不可以麽。”

守衛修士哈哈笑道:“行啊!那你今晚可要大開眼界了!”

說罷,他招呼對麵的守衛修士放行,“讓這小家夥去吧!”

雲梯盡頭,繁花似錦。

高空之中冷風漸急,花香甜膩的空氣裏夾雜著酒香和脂粉香。

江月白眉頭輕皺。

以前他在的時候,仙門從不參加這種醉生夢死的奢華晚宴。

紙醉金迷,從來都是仙風道骨的反義詞。

聽那些修士們說,易寶雅會並非仙門舉辦的,而是一位神秘人——一位不知其名隻知其號的神秘人,“霧山公子”的私宴。

但這裏飄揚著二十六家的仙旗,想必這場盛宴也是滄瀾門默許的。

那位什麽“霧山公子”,恐怕與滄瀾門關係匪淺。

所以,到底是誰在背後主持這樣一場盛會?

江月白隨著人群踏進富麗堂皇的大堂,一瞬間被撲麵的樂聲與香霧淹沒。

琉璃燈盞垂珠簾,金碧雕欄挽雲煙。所有的牆壁與地板皆由摻著金絲的碧石鋪成,被燭火與華燈—照,像是浮光躍金的大海。

萬頭攢動,熙熙攘攘。

江月白從沒有見過如此多的人。

形形色色,魚龍混雜。有的修士自詡清高,來了此間奢靡宴,卻不願露出真容,戴著鬥笠麵紗。有的則想要在此間出個風頭混個臉熟,露著真容大搖大擺,來回在人潮中穿梭。

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合交雜,笑鬧、尖叫、呼喊、嗬斥......讓擁擠的地方變得更加擁擠。

遠處有人喝醉了酒,與其他修士吹牛炫耀,沒說幾句急了眼,又開始破口大罵。有的修士則趁著機會,為博得女修芳心,一擲千金地潑灑靈石,引得眾人歡笑哄搶。

江月白一路向裏走,躲過飛來的繡帕香囊、避開女修們飄**的紗裙、側身閃過撞來的醉漢......

他深吸口氣,緩了緩情緒,剛要轉身上樓,便見迎麵走下一個醉酒的修士,四周還簇擁著一大群人。

那修士一隻手舉著酒杯,一隻手提著身前的金墜子,搖搖擺擺地從樓梯上踉蹌走下:“看......看到沒!藏金、藏金琉墜!爺爺我是第九日的前三甲!雲掌門親自給我套脖子上!”

周圍爆發出一片豔羨的恭維和叫好。

那人越發來勁,臉被酒浸得通紅,得意道:“一千靈石!我讓人戴一天!誰要?”

“我!”

“我!我出得起!”

“給我!我要!!!”

那人瞬間被四麵八方湧來的人潮淹沒。

江月白擠出人群時,與那修士擦身而過,視線掠過那個淺金色的墜子——

藏金琉墜,所謂“藏金”,應當是墜子裏麵鎖的東西是金,也就是極品靈息。

極品靈息來自何處?難道是靈海?

江月白早些時候在茶館與人閑聊,聽他們說,藏金琉墜是以前滄瀾門隻賞給二十六家的東西。

雲樺為何要賞這種東西給二十六家?

江月白從前與禦澤談起人間往事時曾說過——隻有舒棠能用自己的東西鎮住二十六家,而不是單靠一把劍,才能做真正的仙門尊主。

他的意思和暗示那般明顯,雲樺就算在他離世時沒有悟透,過了這許多年,也早該悟透。

難道這些藏金琉墜......就是雲樺用來收買二十六家人心的東西?

想到此處,江月白腳步一頓。

他袖下手指交錯一撥,暗訣滑出,等他再次轉身登樓時,那件藏金琉墜已經攥在他的掌心。

遠處眾人簇擁的“藏金琉墜”隻剩假的幻象。

此樓共有九層,每一層都比上一層更窄,人數也比上一層更少。

地方小了,裝飾卻更加奢華。

前幾層都是擁擠的人海、臉生的散修,等江月白大概走上三四層後,人群中出現了幾個他眼熟的二十六家修士。

四樓的修士比下層的稍顯溫雅,沒有吵鬧與喧嘩,而是各坐各的桌子,彼此不遠不近地寒暄:

“雲掌門這次將金墜賞給了不少散修,他們那些鄉巴佬可在下麵樂瘋了。”

“可不,這樓都快被他們震塌了。”

“雲掌門這次是想吸納新鮮血液,還是想暗示咱們些什麽......”

“那些散修可跟咱們不一樣,他們才不講什麽規矩,這回讓他們嚐到了靈息的甜頭,以後指不定怎麽鬧騰......”

“話說,”忽然有人問,“靈海無相無形,無人知其方位。雲掌門如何能得到靈海的靈息?”

“聽說是那位霧山公子給的靈花。”有修士解釋道,“霧山公子早年有過一段奇遇,偶遇仙人,贈他秘寶無數,其中就有這樣一朵花。靈花曾在靈海中浸泡過三月,此花之後日日分泌露水。藏金琉墜裏的東西,就是這花露。”

“這麽說來,藏金琉墜裏,還不是純淨的靈海靈息......”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陷入了沉默。

他們都各有所思——僅是一滴純度並不高的花露,便能使靈脈沸騰數月。那若是一滴至純至淨的靈海之水呢......

該會有何等奇效?!

有聲音打斷眾人的遐思:“那霧山公子能有此寶,想必已是半仙。他和雲掌門什麽關係,舍得用此花相贈?”

有人答:“他二人乃是好友......”

有人自嘲地笑道:“看來世外高人隻認滄瀾門的人做好友,前有北辰仙君登仙台上遇仙帝,後有雲掌門識得霧山。我等怎麽沒有這樣好的際遇?”

“應當也不算是好友......”又有人接了話,“聽聞那霧山公子雖有奇緣還擁秘寶,但身上卻有一頑疾,久病無可醫治,隻有滄瀾雪山上的冰泉能舒緩他的疾痛,也許隻是兩相得利罷了。”

“噢!原是如此。”其餘眾人聽聞此言,心裏稍稍平衡了些,“那這麽說來——”

江月白踏上了最後一級台階,身形出現在了四樓的樓梯口。

眾修士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極度安靜中,修士們皆抬頭望向來人——那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小修。

一眼便能看出修為低下靈力微弱,且看上去麵生,顯然並非二十六家的修士和弟子。

有修士直截了當道:“散修們的交易會在下三層,你走錯了。”

此處共有九層樓,樓層越高,交易會開始之後,所交易的東西於事情的級別就越高。

“是,我是走錯了。”江月白淡淡點頭,而後離開了四樓。

眾人麵麵相覷!

因為江月白沒有轉身下樓,而是轉身上了五樓。

“他是什麽人?”

“這屆的妖林試煉前三甲?還是魁首?”

“是嗎......”

“都不是吧,我怎麽記得好像不是他啊......”

江月白走過五六七層,每到一層,所在樓層的修士都會集體一靜。

因為這樣的易寶雅會已舉辦過許多次,高層樓的修士都是來自名門二十六家,彼此都已經默認高層是他們的地方,此次看到新麵孔出現,都不禁集體皺眉,稍顯疑惑。

從第六層開始,每層樓梯口的侍從見到江月白,都會微笑著提醒一句,來阻止他繼續登樓:“這裏交易的東西,道友怕是換不起。”

江月白輕聲說:“交易還沒開始,你如何知道我換不起。”

侍從仍是微笑:“道友身上連妖林試煉的玉牌都沒有。”

他們心想:連一隻低階妖獸都沒打到的小修,來此湊什麽熱鬧。

江月白說:“高層樓不許散修上,是這裏的規矩嗎。”

侍從猶疑:“那倒沒有......”

江月白點頭:“多謝。”

然後邁步繞開他們,繼續向上走。

第八層與第九層之間的樓梯極為高陡。

似乎在有意地隔開下層與頂樓。

江月白走過這一段分外陡峭的階梯,登上了第九層。

這一次與前幾次不同,因為頂樓接待他的侍從沒有說任何話。

而是恭恭敬敬比了個“請”的手勢。

江月白跟著侍從向裏走,緩緩穿過幽謐的走廊。

燈光不亮,但也不暗,柔和得恰到好處。

這層的布置與下幾層的浮誇張揚完全不同——雕梁畫棟,美卻不俗,廊下擺著的盆栽都是極品仙花仙草,牆壁上的掛飾也都是極品名兵。

江月白的視線掃過一件件珍寶。

一棟隻用一夜的空中樓閣,竟舍得下如此大的血本?

頂樓雖然安靜,但實際上每處雅間內都坐滿了人。

所有雅閣外都布設了隔絕聲音和防止窺探的陣法結界,想必裏麵的客人應當都是三界有名有姓的仙門名流。

侍從帶著江月白來到空著的隔間雅座。

四周垂簾紗幔層層疊疊,將隔間內遮得嚴密。

四個曼妙女子早已在隔間久候,見到來人,一齊上前服侍,替他擺好桌上茶盞杯盤、倒好美酒、端來各式精美點心。

江月白知道這層樓不一般。

因為這些侍從和侍女並沒有看他衣著樸素、修為低下,就輕視怠慢。

這些人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客人,他們懂獨屬於九層的待客之道——有膽子上九層樓的,要麽一定身懷足夠大的籌碼,要麽就是豁出性命來吃人生最後一頓飯。

江月白坐下來,喝了口茶。

他麵上裝作拘謹,問周圍的侍女:“在這裏交易,是什麽規矩?”

侍女麵帶微笑,細聲細語為他解釋:“此間交易,不同於拍賣,有人出物、有人出價,有人出邀、有人應邀。這位仙長若是第一次來,可先看看。遇到了想要的東西、或是想接的單子,可以敲動這個——”

侍女雙手奉上一柄通體碧色的小錘,接著手指雅座旁一尊方形青玉,

“此玉之聲可傳音極遠,在座眾人都會知道有人應價。”

江月白接過了碧色小錘,表示明白。

侍女又接著道:“至於壓軸珍寶,還請仙長不要輕易敲玉。”

江月白問:“為何?”

侍女解釋道:“因為壓軸珍寶,不是物。”

江月白好奇:“是什麽。”

“是一件事。”侍女語氣莊重,“一件,滄瀾門掌門與霧山公子能辦到的事。”

“霧山公子......”江月白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而後淡笑道,“是你們的主人?”

侍女微微怔了一下,因為這麽多年來,還沒有哪個九層樓的客人敢向她們打探霧山公子——壞了這裏的規矩,可就不好在這裏做交易了。

“公子當然不是我們的主人。”侍女道,“我們隻不過是領了工錢為公子做事罷了。”

“是嗎。”江月白輕點了下頭。

兩個字像回答也像反問。

侍女不再接話。說得多暴露得也多,雖然她說的並非真話、麵前這個人也並非什麽厲害人物,但還是謹慎為好。

“能驅使霧山公子去做事,”江月白推開了茶盞,拿了個空杯倒酒,“那倒的確挺難得。”

“但代價也同樣很重。”侍女見他麵色神情並不嚴肅,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這幾次交易會,還沒人敢敲最後一件寶的玉。”

四周忽然鍾聲四起,一切低語和聲響都在此瞬歸於安靜!

侍女說的話沒錯。

頂樓的交易的確與其他樓層的交易不同。

因為此間的交易,並不僅僅是物,還有各種離奇古怪的東西——包括人命。

第一件交易便是人命。

有人要二十六家龍沙樓樓主的命,報酬是能護人安穩渡過元嬰雷劫的麒麟甲。

此事凶險,但報酬卻太過誘人。

出價方和應招方皆不露麵,隻靠玉音確定交易。

通傳修士隻高聲喊出兩間雅閣的字號。

誰也不知道想要殺人的是誰、將去殺人的是誰......甚至也許,被殺的人,就坐在這頂樓某間雅閣之中。

但沒有任何人露出真容、發出自己的真聲。

江月白一邊聽著外麵青玉作響,一邊慢慢喝著桌上的上等靈酒,唇角微微彎了彎。

有點意思。

有麒麟甲的人,不一定有機會接觸到龍沙樓樓主。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龍沙樓樓主且能動手腳的人,可能修為並不高,正缺一件麒麟甲。

況且此間主人並非仙門中人,由他作保,萬分穩妥。

事成之後,誰也不知道誰,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好一個......

易,寶,雅,會。

江月白捏著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將它放回了桌上。

他閉上眼靠在軟座,不再細聽外麵通傳修士的吆喝,像是在放鬆小憩。

外麵的交易一件件報出,一件件成交。

旁邊的侍女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問道:“仙長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上了九層樓的人,若是再交易會裏什麽都沒有交易,是要付出極重的代價的。

代價就是,留命在此!

江月白仍舊閉著眼,手指摩挲著小錘,淡淡說:“還沒有,再等等。”

侍女提醒江月白:“可是交易會就要結束了。”

在九層樓服侍客人,她早已養成了暗中評判每個人的習慣,方才她已經觀察了此人良久——這人看起來鎮定,但估計是拿不出任何交換籌碼,所以隻得用閉目養神來掩蓋緊張,那雙一直輕搓小錘的手已經暴露了一切。

隔間外的主持高喊著最後一件壓軸珍寶上場,侍女看著江月白微微歎了口氣。

她心想:這人舉手投足並不招人討厭,可惜就是骨子裏太過虛榮狂妄,非要逞強上九層,今夜要把命搭在這裏了。

最倒黴的是,她今晚又要看那些人殺人了。

江月白就在這時睜開了眼。

他抬起右手,指節一交錯,小錘在食指與中指間旋轉了一圈,錘頭碰了一下座邊青玉。

“叮——”

一聲脆響!傳遍寂靜的全場。

侍女嚇得僵在原地,過了片刻才回過神。

她慌忙去奪江月白手裏的小錘,可為時已晚。

此間雅閣周圍的燈盞接連亮起!

所有光線都匯聚在此處,將小小一間雅閣照得金碧輝煌!

光輝灼目,照得四個侍女都以袖遮麵,擋住了眼。

壓軸玉,點金燈!

就連這裏的侍從侍女們也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場麵。

本就安靜的頂樓,此刻,徹底鴉雀無聲。

死寂半晌,主持的聲音才遠遠傳來:“您想做什麽事、還是要什麽東西?”

江月白直接拉開了垂簾,說:“我要親眼見霧山公子一麵。”

滿座嘩然!

相鄰和遠處的雅座隔間都傳出極輕的吸氣和訝異的低聲交談。

甚至有人命人拉開了隔間圍簾,哪怕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也想要看一看提出這個膽大要求的人究竟是誰——因為霧山半仙從不露麵,聽說就算是雲樺雲掌門要與其見麵,也隻能遠遠隔簾相望。

主持也同樣震驚。

上一次有人敲壓軸玉,還是五六年前,那人求的事情,是救他已經魂魄離體的女兒,代價是他夫妻二人的性命。

可霧山公子不僅要了他夫妻二人的性命,還要了他夫妻二人的魂魄和靈元——那意味著他們永生永世再無可能轉世重生。

片刻後,主持的神色勉強恢複了平靜,確認道:“一定要是這件事嗎。”

他見此人是無名之輩,無門無派無靠山,更無修為加持。若這個要求惹惱了霧山,恐怕會血濺當場。

江月白笑了一下,道:“讓他來見我,也不是不可以。”

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此間是霧山公子的盛會,對方想必坐在暗處,正無聲地觀察著這一切。

這人竟敢如此出口狂妄,拿這件事當玩笑話。

主持深吸口氣平複了下情緒,問道:“你用什麽交換?”

他其實很想直接說:你憑什麽?

你就算現在當場說出你是雲樺掌門的親兒子!霧山也不一定會見。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自信自大之人。

【作者有話說】

小號登錄幾天玩一玩,名場麵過幾天上大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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