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魔亂

他心痛到吐血

星邪殿對穆離淵而言已經成了恐怖地獄。

陰冷的風傳堂而過, 殘燭無光,血味未散。

汙跡斑駁的鎖鏈,破碎撕裂的床幔, 裂紋遍布的銅鏡......四處都是狼藉不堪的碎片。

這些曾讓穆離淵感到過暢快淋漓的勝者印記。

在此時此刻卻都發酵成了無形又鋒利的刀,深刺進心髒深處。

“把這些東西......”穆離淵嗓音幹澀發啞, 幾個字的一句話說得無比艱難, “全部......扔出去。”

沾著江月白血的東西,他一眼都不想再看。

魔侍們小心翼翼地進殿收拾整理。

穆離淵轉身, 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地方。

魔宮四處都是飄揚著的紅色血幡,高聳著燃燒熱烈篝火——在迎接他們的尊上風光凱旋。

穆離淵卻連一個敷衍的假笑都做不出來。

天空陰雲密布, 暴雨欲來。

他沉默地走下長階, 穿過殿前廣場,踏上鐵索交纏的吊橋......

最後停在山林深處隨風飄搖的紫藤樹下。

垂下的枝條上還蜿蜒著幹涸的血跡, 將他拉回那個刻骨銘心的月夜......

月下散亂的白衣含血的銀環, 清晰猶在眼前。

江月白總是對他說“不用再怕”、“不用再恨”,

他卻總是懦弱地下不了狠手。

好在江月白作為師尊, 幫他這個徒弟下了最狠的一次手, 斬斷了所有的仇恨。

從此他的人生應當再無陰霾了。

陰雲聚攏, 暴雨驟降!

紫藤樹淒慘地掙紮,滿樹的花如淚墜落。

穆離淵站在大雨之中, 渾身濕透。他手心魔氣凝聚, 幾次想要抬手砍裂這棵紫藤......

可是又幾次停了手, 任憑雨水把魔焰澆滅。

大仇得報,他的人生似乎還是陰霾密布。

雨越下越大, 天幕被驚雷撕開恐怖的傷口。

日夜交替而過, 大雨仍舊在下。

穆離淵站在樹下一天一夜, 濕了水的黑袍無比沉重, 隨時都要將他壓垮。

“尊上......”默蘇站在穆離淵身後,手裏拿著傘,已經陪了他整整一晚,小心翼翼開了口,“尊上是不是......”

黑鷹再如何揣摩不透尊上心思,此刻也能看出主人並不痛快。

“是不是,後悔了?”

穆離淵聞聲轉過身,隔著雨霧看默蘇。

霧靄茫茫,他看了許久,似乎什麽都沒看見。

“沒有。”他沙啞地對著空氣說話,“我沒有後悔。”

為何會覺得他後悔?

這是他經年累月、日思夜念想要報的仇!

怎麽會後悔?

作為師尊,江月白從前是對他好過,但那些好全都懷著別有用心的目的開始,騙得他苦不堪言。

如果那點恩惠就能抵消掉所有殺父殺母屠殺千萬同族的仇恨......不僅是江月白看不起他,連他也看不起自己。

“我沒有後悔......”穆離淵自言自語般重複著,“沒有。”

慶祝大仇得報的盛宴早就備好了,隻不過是雨下得太大了而已。

等雨停了,他的慶宴就要照常繼續。

他才不會後悔,他要狠狠地慶祝!慶祝沒有仇人江月白的幹幹淨淨的往後餘生。

慶宴應該辦得風光無限、大張旗鼓!

才能對得起死去的同族和父母、對得起這麽多年在痛苦裏煎熬的自己......

“是,尊上替父母報了血仇,自然不會後悔。”默蘇終於大著膽子走上前,將傘舉高替他遮了雨,臉上帶了笑意,“藏香樓的宴席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尊上赴宴了。”

......

藏香樓門前車水馬龍,長街燈火通明。

北辰仙君身死魔尊劍下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魔界,魔尊的座下黑鷹默蘇與藏香樓主玉融春一同備好了豪宴慶賀。

魔宮地處魔界最繁華的星邪城,此處不僅有符合魔族習性的餐樓酒館,還有從人界運來的花樣繽紛。

藏香樓招代過不少魔宮的高階長老,但親自招待魔尊還是第一次——對方向來不露蹤跡,更很少來這種豔俗之地,唯一的一次造訪還是匆匆掃了眼就走。

玉融春當時壯著膽子問:“尊上不留下玩一玩嗎,是哪裏不滿意?”

隻得到冷冰冰聽不出喜怒的一句:“這種味道,沾一點就夠了。”

因為這一句話,玉融春戰戰兢兢了幾日幾夜,每時每刻都在分析揣摩尊上的意思。

藏香樓謂之“藏香”,因為嬌香美人聚,香粉味自然濃鬱,這是玉融春引以為傲的地方,難道香味太濃,也是一種錯?

之後幾日,她下令所有美人身上都不能再塗抹香粉,可尊上卻再沒來過。

這次默蘇來交代吩咐時,玉融春特意問了尊上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美人,她好提前準備。

默蘇沉默了許久,隻說:“什麽樣的都要,越多越好。”

藏香樓大堂彩綢飄**,身著輕紗的美人隨樂翩翩起舞。

穆離淵踏入的那一瞬,喧囂熱鬧的大堂依然熱鬧,但所有活物都莫名地感到一陣寂靜森寒。

即便樂手和舞女都被默蘇提前交代過照常繼續演奏,可是在這一刻,他們還是不受控製地紛紛拋開手裏的東西下跪,伏地叩首:“見過尊上......”

穆離淵麵無表情,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也沒有看到周圍的東西,緩步向裏。

黑袍的尾擺濕雨未幹,在地毯上拖出了一道深色的痕跡,像血一般。

玉融春本來擺好了笑臉從樓梯走下,但迎麵的陰寒凍住了一切,飄動的紗幔都僵硬凝固,她兩手抓緊了原先招搖晃**著的裙子,不讓上麵綴著的零碎發出聲響,快步走下台階。

“尊上,”玉融春穿過那些伏地的身影,停在穆離淵麵前,欠身俯首,“樓上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穆離淵垂眸,幽沉的目光落在嬌嫩的臉上。

如寒刀劃過。

玉融春強撐著常年練就的蜜糖般的笑臉,但背後已經起了細汗。

她今日沒有擦香粉,更沒有塗抹香膏,她提前很久就開始日日清潔洗浴,確保身上不會有過分濃鬱的味道。

不知道此刻又是哪裏惹了尊上不快。

默蘇跟在穆離淵身後走近,無聲地向周圍打手勢,示意他們繼續。

滿地趴伏著的舞女和樂師這才回神,拿好東西起身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樂聲斷斷續續重啟,歌女哼唱起小調,舞女們整好隊列起舞,死寂的藏香樓再次洋溢起歡聲笑語。

“準備了什麽。”穆離淵在這片煙花媚香的嘈雜裏問。

玉融春悄悄看了默蘇一眼,見對方沒有什麽指示,於是如實回答道:“美食,美酒,還有......美人。”

穆離淵本就深黑的眼眸暗了一下。

玉融春幾乎已經準備跪地了,卻聽到一句沒有語氣的:

“好啊。”

......

頂樓堪稱花團錦簇。

玉融春別的本事不高,但選人的眼光絕對沒得挑。

美麗的女子個個膚如凝脂、眸若秋水,包裹在薄紗下的身體像尚未綻開的花苞,動人又純潔——她們太美了,不是豔俗的美,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美。

這種美,無論在人間還是魔界,都是萬裏挑一。

玉融春了解男人喜歡什麽。

暖爐生煙,香霧迷離。

嫩白柔腕在繞梁樂聲裏緩緩翻轉,腳腕的鈴鐺隨著舞蹈跳動,輕紗掩映下的腰肢脆弱無瑕......

連玉融春這個女人都不禁動心。

可穆離淵的眸色卻仍是冷。

像是覆蓋著一層灰蒙蒙的凍霜,將暖香繚繞的雅閣凍得極寒。

一曲終了,屋內沒有掌聲也沒有笑。

隻有壓抑的死寂。

玉融春的呼吸已經開始細微打顫,她小心翼翼地問:“尊上可是有哪裏不滿......”

穆離淵看著前方,卻像出神似的什麽都沒看到,隻語調毫無起伏地說了幾個字:

“嗯,跳得好。”

所有人都聽出來了尊上的這句好並不是誇獎,而是帶著厭倦敷衍的字眼。

十幾個女子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玉融春深吸口氣,轉頭給其中一個使了眼色。

那女子立刻會意,提裙挪著步子走近,朱唇熟練彎起甜蜜弧度,嗓音柔媚得恰到好處:“尊上。”

穆離淵的目光移到她身上。

女孩連忙在穆離淵腳邊跪了下去,地毯上映出腰肢窈窕秀發細軟的魅影——她的身軀柔軟得像沒有形狀的紗幔,可以在撫摸的人掌中變作任何模樣。

她是玉融春最引以為傲的一朵嬌花。

穆離淵的視線移到她身上。

隻是一眼,便凍得她渾身一抖。

穆離淵垂眸看著伏地瑟瑟發抖的人。

片刻後,忽然問:“你會哭嗎。”

女孩臉上的笑容僵硬。

她不明白這個問題。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懼怕地望向此處。

沒人懂這個問題,也沒人能幫忙回答。

但下一刻,那個女子就理解了為何要這樣問。

距離魔息威壓過近,那些劇燙的暗紅魔紋順著她的臉側蔓延攀爬!仿佛數不清的毒蟲啃噬。

疼痛與奇癢交錯,女孩驚叫出聲,雙眼湧出大股淚水,哭著哀求:“疼!好痛......尊上,饒了我!饒了我......”

穆離淵看著她塗滿脂粉的臉側滑下彩色的淚......

不對。

不是這樣的淚。

淚過無痕,不該是這樣庸俗的顏色。

穆離淵攥住了手指,魔氣霎時消失無影。

女孩嬌弱無力地跌落,柔軟的身體因為痛哭流涕而起伏著,像一隻可憐的貓兒,滿室都是她止不住的哭聲。

玉融春急忙招呼人把她架走。

其餘女子還在戰戰兢兢地唱著曲,穆離淵向後靠在座椅裏,微微閉起眼,拉長的前頸喉結滾動,歎了口氣:“別唱了。”

滿室喧囂戛然而止。

“還有會哭的嗎。”

穆離淵的嗓音低啞到了極點。

女孩們都低著頭,再無人敢出列。

魔尊這句問話好像是在找會哭的女子。

可魔尊陰鶩的眉眼,又好像根本不想看她們哭。

玉融春已經渾身冷汗淋漓,她看出尊上今夜根本不是來赴宴找樂子,而是來找能撒氣的人。

“這些女孩子才多大年紀,”她壯著膽子替姑娘們解釋,“遇到點痛誰不掉個眼淚,梨花帶雨也是一種......”

說到此處,玉融春忽然反應過來什麽,轉過頭,招呼一個女孩:“煙兒,過來。”

舞女隊列中一個膚色雪白的女孩聞聲抬起了頭。

細眉薄唇,眼尾的弧度清淡。

模樣傾城,性子卻冷得不行。

其他客人見一麵都難,這種孤高的性格是萬花叢中最難得。

既然尊上不喜歡濃鬱的香氣,也不喜歡嬌弱的身姿,那這樣冰清玉潔的一定不會錯。

名叫煙兒的女孩大抵是被方才的場景嚇到了,猶疑著不敢出列。

玉融春急得低聲催促:“煙兒,快。”

煙兒緩緩挪著步子走了出來。

她臉已經麵無血色,衣袖衣擺的邊兒都在微抖。

步子顫顫巍巍,還沒走到穆離淵近前,就已經跪了下去。

釵環像受驚的蝶,在燭光下撲簌搖晃,發出雜亂破碎的聲響。

穆離淵甚至沒有再看,仍然靠在椅背,垂閉著眼,說:“帶走。”

玉融春一愣:“啊......都帶走嗎?”

發出命令的人坐在半明半暗的陰影裏,沒有再重複。

緊攥的手指縫間蒸騰著淡淡的墨色魔霧,似乎到了耐心的極限。

玉融春連忙喊旁邊站著的侍從:“帶走!把她帶走!”

煙兒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嚇得滿臉淚痕,纖弱的身體站不起,幾乎被拖出了房間。

玉融春自認為很了解男人。

身嬌體軟美眸媚笑,向來是賓客們的最愛。

然而魔尊似乎並不是如此口味。

玉融春在心裏快速盤算:尊上大抵是想要冰清玉潔不喜言笑的冷美人。

可這裏最冷的冷美人已經在剛才嚇得泣不成聲被拖了出去。

她上哪再去培養一個?

穆離淵放在身側的九霄魂斷劍似乎與主人一樣失去了耐心。

血紅的魔氣在陰暗的光線裏格外刺目——這是嗜血開殺的前兆。

屋內餘下的幾個女孩都已經嚇得站不住,抽噎聲起起伏伏,陸續有女子身子受不住室內強烈的魔氣侵蝕,腿腳一崴,倒在了地上。

玉融春又懼怕又急躁,轉頭衝身後女孩們低喝:“哭什麽哭!都給我閉上嘴!”

她轉過身,又換上笑容:“尊上,您喜歡什麽樣的人?我再去給您找。”

穆離淵微微抬眼。

到處都是迷亂動人的花色,在這個萎靡墮落的地方,應該隨便找誰都能盡情放縱尋歡,盡情發泄欲|望......

但諷刺的是,

麵對這個問題時,他心裏隻能想起一個不該想起的人。

感恩是欲|望,依賴是欲|望,仇恨也是欲|望,從小到大,欲|望這兩個字隻屬於江月白。

他極力裝出一副波瀾老練的模樣,隻不過是在極力掩飾這份荒唐的獨一無二。

他不想可笑地讓一個仇人占據所有最重要的角色。

那時江月白答應他,他其實興奮得不行,又生氣得不行,但他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

他幼稚地想把心思藏著,故意沾得滿身酒氣,可到頭來什麽都藏不住,在那些欲罷不能的瘋狂裏暴露無遺。

他當然什麽經驗都沒有。

江月白是他的第一次。

明明是血腥陰暗的刑室,喘息裏卻全是溫情迷戀。

迷戀是克製不住的,清醒後才驚覺想要落下的吻隔著血海深仇。

那種時候江月白看向他的眼神總是平靜從容的,和他索取無度的瘋癲截然相反——江月白是眾生傾慕的北辰仙君,堆在春風殿的情書他拆過很多封,一封比一封情真意切,讀得他雙眼發紅,豈止是伏墟山那夜的斫琴讓他嫉妒,他要嫉妒的人太多了,江月白評價他生澀時他氣得發瘋,也許他的師尊早就有許多風月情緣,可他連問一句都沒有資格。

良久,穆離淵沙啞地開了口。

“換男人來。”

“什......”玉融春笑容僵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麽?”

但她沒膽量再問回去一遍,怔愣一瞬後,立刻連連點頭,“好、好!這就去!”

她快步走到門邊,對外麵候著的侍從低聲交代囑咐:“去,挑最好的來,務必要幹淨,麵相清淡點的,快!”

沒過片刻,兩個小倌便到了門口。

白衫幹幹淨淨,臉上皆無妝色。

清淡的身姿,在微微空**的素衣下透出薄影。

的確是最好的。

穆離淵低聲道:“其餘人都出去。”

玉融春如獲大赦,忙不迭地招呼屋裏其他人離開。

旁人退去,室內陷入極度的寂靜。

兩個小倌乖巧地跪下,膝行著上前,要來給穆離淵寬衣。

他們的動作很熟練,臉上的笑甜膩膩的,每一個眼神都帶著討好的意味。

穆離淵挪開了腿,避過了他們的手,冷冷說了三個字:“站起來。”

兩個小倌都愣了一下,仍舊跪得老老實實:“小的不敢......”

穆離淵沒再看他們,看向遠處的琴:“會彈琴嗎。”

兩個小倌對視一眼,伏地回答:“我們會、會唱曲兒......會唱......”

劍氣衝撞,九霄魂斷在暗室中陡然出鞘!

小倌們嚇得驚恐萬分,跌坐在地,手腳並用地向後挪。

穆離淵把劍橫在他們身前,問:“能拿劍嗎。”

小倌們不明白這些話什麽意思,隻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哆哆嗦嗦地拉住穆離淵拖在地上的衣擺哀求:“小的錯了......我們錯了......”

這哀求剛出口就走了音。

穆離淵踹開了拉他衣擺的人,靴子直接壓著咽喉將對方踩在了地上。

衣衫散亂,燭火照出白嫩的皮膚,光滑細膩,美如絲綢。

這本該是極品,卻讓穆離淵覺得索然無味。

甚至厭惡。

弧度柔美的眼通紅著流出淚花,小倌們雙掌合十在身前,激烈地搖晃著,嗓中細聲討著饒:“尊上......我們錯了......我們不想、不想死......”

穆離淵垂眼看著他們細嫩的手——纖弱如柳條,經不住一場暴雨。

這樣的手很美。穆離淵卻覺得難看。

他想要看一雙修長冷白的手、布滿劍繭的手、遍是血痕的手。

可那樣的手,上天入地都再找不到第二雙。

“滾。”穆離淵對他們說。

兩個小倌驚慌失措地爬起身,一邊抹淚一邊奪門而逃。

穆離淵獨自一人坐在燭火搖曳的屋子裏。

長睫垂下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的光。

原來他並不喜歡看人流淚。

隻是喜歡那個人的淚。

這世上含淚的眼有千萬種,每一種都是紅腫萎靡的枯枝殘花。

唯獨那個人的淚,是天邊墜落的寒冰。

在濕汗搖晃的夜裏融化,又在長夜走盡時重新變回山巔的觸不可及。

讓他厭恨。

讓他著迷。

穆離淵忽然感到胸口有東西在湧動。

在奇異地翻湧而上。

他捂住心口,卻來不及咬緊牙關。

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血水撲滅了蠟燭,門外熱烈的語笑喧闐瞬間全部戰戰兢兢歸於安寂。

穆離淵感覺胸腔裏破了一道恐怖的口子,滾熱的血液源源不斷從口鼻往外流,血滴順著黑袍的衣擺流了滿地。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前堆積成灘的血。

又控製不住地傾身咳嗽,吐出了更多。

他這輩子流過很多次血。

在敵人的刀劍法器下流血、在魔毒腐蝕的深淵裏流血......

可還從未心痛到吐血過。

哪怕是在仇恨凝聚的頂點。

魔元控製的心脈無比剛強,原本應該是無情無痛的。

但此刻他心髒一陣一陣劇痛,渾身的骨骼血肉都要碎裂散架的劇痛。

他強行逼迫自己,把那些壓著江月白瘋癲流汗的夜晚歸結為混雜恨意的原始欲|望。

強行一遍遍告訴自己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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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誰都可以發泄,江月白死了,他還可以找成百上千數不清的美人代替。

可現在他徹底認輸了,潰散崩塌、一敗塗地。

他承認了那並不是俗不可耐的欲|望。

那是複雜的、濃烈的,難以表述的感情。

深入骨髓,刻骨銘心。

這種深沉的感情到底叫什麽......

他不敢再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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