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仙靈宴
血肉模糊的骨架
滄瀾山寒月初升。
蘇漾換了夜行衣,用易容術捏了一張掉進人群都撈不出的臉,悄無聲息地穿過了山門結界。
他千裏傳音給秦嫣,一連三道,直到最後一道,才收了一句回音:
“膽子小就跟雲舒棠好好縮在窩裏,姐姐我不需要拖油瓶。”
蘇漾這次沒有氣急、沒有回罵,他看著傳音符消散在夜風裏,隻輕聲歎了口氣。
秦嫣比他小三歲。他們離家日久的小師妹黎鮫,也比自己小三歲。
可她們似乎每次都在自己鼓起勇氣之前,更先鼓起勇氣。
江月白曾經替他們挨過罵、挨過打、受過罰......
沒道理如今再為他們而死。
師妹若在,也許會比秦嫣更先一步去救他。
碧滔劍乘風而起,蘇漾踏劍迎風飛入遠方的黑夜。
要是江月白真的死了。
他自己是不是也算殺人凶手之一。
......
魔界黑夜很長。
蘇漾的遁術雖稱不上三界翹楚,但穿梭結界遊刃有餘。
魔嶺四周魔氣深重,來此地赴宴的都是魔族高手,有已經化形的魔族、還有並非魔族血統卻修煉魔道的人族修士。
隨風潛入夜,見血細無聲。
蘇漾在魔嶺下的客棧裏幹淨利落地殺了一個魔修,重新照著此人的臉修改了易容。他將自己的劍收進儲物袋,用隱息訣封住靈氣,拿起魔修煞氣縈繞的魔劍佩在腰間。
殘月未落,窗子被風吹開,月光照亮滿屋鮮血。
蘇漾站在滿地血水裏,望著遠處高聳入星雲的魔宮。
“江月白,你可得給我好好活著。”
......
魔嶺難得出了次太陽,雖然被冷風吹得沒有溫度。
星邪殿前魔旗飄揚,長桌沿著寬大的地毯排開,延伸到望不見盡頭的遠處。
火把還在燃燒,甚至比陽光還要熱烈幾分。
魔界各地趕來的魔修皆已按品階修為落座,廣場上身姿曼妙的魔族舞女隨樂起舞,為這場盛宴拉開序幕。
人多卻不嘈雜,隻有壓抑的竊聲私語。
魔尊尚未露麵,眾人都在等。
蘇漾坐在離星邪殿很遠的席位。
他第一次覺得美酒無味,握著酒杯的手心已經潮濕不堪。
鄰座的幾個魔修正在低聲交談:
“聽說這次尊上捉到了一個仙門的大人物。”
“你知道是誰?”
“不知道,尊上用隱容術隱匿了那人的麵容,聽見過那人的魔侍說,轉個身從殿內出來的功夫,再回想,就什麽都不記不起來。”
“大人物......難道是滄瀾門的修士?”
蘇漾喝酒的動作微微一滯,又繼續恢複若無其事模樣。
又有其他魔修加入了討論:“滄瀾門的?最近滄瀾門的哪位沒出現過?難道......”
蘇漾仍在仰頭大口喝酒,裝作隻關心美酒美宴的俗人。
有魔修露出震驚神色,猜測道:“不會是那北......”
“不會是秦嫣吧?”另個魔修忽然搶過話,“她那樣的女人似乎很合尊上口味。”
蘇漾嗆了一口,又急忙憋住咳嗽。
有魔修附和道:“有道理啊,聽仙門的人說很久沒見到她了,說不準真是她,被尊上囚|禁在這裏,滄瀾門覺得麵上無光,隻好說她還在閉關。”
有魔修說:“聽說奪命鳶尾那女人長得不錯,性子也火辣,是個尤物。尊上就這麽殺了她,舍得嗎?”
其他魔修哄笑:“尊上要什麽女人沒有,也許這個玩膩了。”
蘇漾心道:奪命鳶尾秦女俠,你最好不在這裏,不然......
正值此刻,樂聲忽然停了。
舞女收起彩綢退去,一列麵戴黑魔麵具的魔侍從星邪殿內魚貫而出,每個魔侍手中都捧著一個小盤子。
周圍的魔修立刻兩眼放光:“開始了!”
魔侍列隊沿著長桌走過,一個個黑玉盤子被放在每個魔修麵前——
盤子中央躺著一片血紅的肉。
鮮紅得刺眼。
血水還在緩緩從肌肉的紋理向外滲。
蘇漾放在雙膝上的手握成了拳頭,緊緊盯著滲血的鮮肉。
周圍開始響起令人作嘔的咀嚼聲和讚歎,聽得他胃裏翻江倒海,呼吸逐漸顫抖。
這是......什麽?
仙靈宴。
仙體靈肉。
蘇漾緊握的雙拳不受控製地發出骨節蜷縮的“咯咯”聲。
江月白,你到底在幹什麽?竟能答應穆離淵這些喪心病狂的條件!
你......
還活著嗎。
蘇漾深吸口氣,手緩緩移到了腰側劍柄上。魔劍雖不順手,但殺了周圍這些雜碎,衝上星邪殿還是綽綽有餘。
然而就在寒光出鞘前的一刻,周遭忽然響起一連串的哀嚎。
變故突生——
痛苦的喘息聲四起,魔修們紛紛仰頭噴血,有些甚至摔離了座位,捂著腹部在地上抽搐。
“有、有毒!”
“誰下的毒......”
成片成片的魔修連桌帶椅跌落癱倒,仍舊端坐的蘇漾倒顯得鶴立雞群。
在他猶豫的這一瞬間,一陣怪風卷過,將一長排的火把全部吹滅,天地瞬間暗了一個色!
星邪殿高階之上,出現了一個令人膽寒的身影——身穿黑金長袍的魔尊負手迎風而立,嗓音低沉:“來都來了,藏起來有什麽意思。故人久別,不出來敘敘舊麽。”
穆離淵幽深的眸光從遠處掃下來。
蘇漾右手狠狠握住劍柄,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卸去易容、拔劍而出。
可靈光|氣浪卻先於他的動作出現!
詭異的花香四溢,一道奪目的紅色光焰平地而起。
他眼睜睜看著方才中毒倒地的那個魔修變了容顏,化作一陣粉紅霧氣飛速衝向長階之上。
穆離淵在勁風中露出冷笑,金絲麵掛的流蘇下擺遮不住冷厲的薄唇:“秦峰主。”
揚手之間,赤羽魔鞭在魔氣中節節出現。赤紅的鞭光與花色的濃霧猛烈相撞,爆開一片塵埃!
“他的味道如何啊。”穆離淵深幽如夜的眸光落在她臉上,問完了這個殘忍的問題。
紛紛揚揚落下的粉塵之中,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形逐漸清晰,像暗沉的魔嶺天地之間唯一有顏色的花。
她發尾飄在肮髒的灰塵裏,顯得更加烏黑,轉眸時,明明還帶著少女氣息的眼睛卻含著鋒利的目光,好似能殺人在花香裏。
魔修們見到女子容顏,個個驚得麵目扭曲:
“奪命鳶尾?”
“秦嫣?!”
“她......她怎麽......”
他們不知道是該因剛才還在和這個“魔修”討論“奪命鳶尾秦嫣”而震驚,還是因為目睹這場驚天動地的交手而震驚。
“他到底在哪裏?”秦嫣周身環繞著藥粉化成的護身結界,花粉調成的濃色滑動流光,奇異無比。
“在那邊。”穆離淵望向遠處,臉上帶著陰森的笑意,不急不緩地說,“在每個人的盤子裏,想見他,就去一片片把他拚起來啊。”
“我不信。”秦嫣說。
穆離淵勾唇:“那秦峰主要如何才能信,難道要我把他的骨架拿出來嗎?”
秦嫣強作鎮定,語調未變:“你拿不出來。”
穆離淵聞言冷笑了一下,對身後兩個魔衛道:“去把那個人的骨架抬出來,讓這位客人好好欣賞欣賞。”
“是。”魔衛低頭抱拳,領命而去。
沒過片刻,兩個魔衛便從宮殿深處抬出一副血肉模糊的骨架。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
破碎殘留的筋肉還掛在白骨上,向下流淌著鮮血。
骨頭上凹痕縱橫交錯,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虐殺的過程有多殘忍——每一刀都凶狠蠻橫得不講道理,深刻骨髓。
瘦削的骨架外麵披著鮮血浸染的白衣,在寒風呼嘯中淒慘地飄揚,灑落著血珠。
秦嫣的視線一寸寸掃過殘骨,呼吸近乎停滯,臉上沒有分毫血色。
她猛地推開周圍的魔衛,發瘋般向星邪殿裏衝。
赤羽魔鞭在同一時刻狠狠纏住了她的身體!
穆離淵在她身後說:“美物不多得,秦峰主不好好看看嗎。”
秦嫣轉過頭,雙眼泛紅:“穆離淵!你怎麽下得去手?”
穆離淵的神色裏笑意未消,甚至悠哉,一字一句說:“對他,做什麽,我都下得去手。”
秦嫣咬牙,聲音劇烈顫抖:“就算是要報仇......你用什麽方法不好?非要用這種手段!非要這樣羞辱他?”
“物盡其用啊。單純的死太沒意思了。”穆離淵挑眉,“再說,我原本也想給他體麵的,是秦峰主非要看這副骨架,我成人之美,也有錯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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