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受不了苦
沉默半晌，榮玖錦沒吭聲，陸清郎也沒吭聲。
陸清郎已經躺在了**，旁邊的榮玖錦卻遲遲沒有過來，男人身上穿著之前的那身衣服，可能是洗過了，雖然相較於比較幹淨，可是到底是布滿了褶皺。
“騙你的，那小丫頭給你洗的，你我是夫妻，我就是一起洗了……你也該過來睡覺吧？”他分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聲音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榮玖錦臉上的熱逐漸散去了許多她在黑暗中摸索著這才爬上了床。
“夫君說的是，我沒有想什麽的，早些休息吧，明日夫君還是想辦法……再去捕一些魚來。”榮玖錦也能夠想象到如今那些魚有多麽難得到。她也怕陸清郎明日捕不到。
“知道了。”男人呼吸離得近，外頭昏暗一片，又下起了大雨，男人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屋頂上是大雨砸在茅草屋上的聲音，榮玖錦一顆心出了京城這才逐漸平了許多。
大清早，陸清郎要出門的時候，榮玖錦這才拉著陸清郎來到了旁邊的屋子裏，她取出了昨日的衣叫陸清郎撕開。
陸清郎看著手底下榮玖錦貼身穿的中衣，他有幾分茫然，但是還是聽從榮玖錦的話。
“嘩啦”一聲清脆的布撕裂的聲音。
“我沒有夫君那麽大的力氣，所以就隻能叫，夫君使一把勁了。”榮玖錦看著被陸清郎捏著的中衣，她又不動聲色的把衣服拿了過來。
能夠看得到裏麵已經出現了一張銀票，他們一行人出來四處追殺，那些錢財也都保管在鬆子同富兒的身上，他們兩人反倒是分文不剩了。
“夫人還真是足智多謀。”陸清郎笑了笑。陸清郎一直如此，榮玖錦當天晚上打定了主意，這才叫富兒帶著幾個丫鬟連夜把錢縫了進去。
如今入秋了衣服厚錢在裏麵居然沒有分毫的損壞哪怕是沾了水也是看不出來的。
“這些錢……我……出去換一些米來？”榮玖錦說出來之後又覺得有些不靠譜。
如今他們正在外頭被追殺還是不方便露麵的。
“罷了，這些銀子等到我們走的時候再留給祖孫二人。”陸清郎伸手捏了一下榮玖錦有些發冷的手，他又湊過來摸了一下榮玖錦的額頭。
“那咱們什麽時候走？”榮玖錦又問，雖然這段日子過得寧靜，可是陸清郎終究還是被人追殺。
榮玖錦隻怕連累了可憐的祖孫二人。陸清郎倒是收斂了臉上吊兒郎當的神情。
“這兩日劉格偈就要入雲夢澤了，我們等到他入城了，我們再出去。”陸清郎笑道。
也是在這個時候，榮玖錦也反應出來了，陸清郎此次的計劃。
“你……你出來就打算好了？早就已經準備兵分兩路？早就已經決心給劉格偈打掩護？”
榮玖錦吐出來一口濁氣，陸清郎得皇帝重視，陸清郎雖然同劉格偈兩人一起出門，可是劉格偈在外頭卻事事都要去請教陸清郎。
雖然兩人同一個官職，可是此行雲夢澤，眾所周知陸清郎才是那個牽頭之人。
按道理來說陸清郎才是那些人追殺的更狠的人。兵分兩路，陸清郎闖城門露了一臉，大部分的兵都已經派來了他們所走的那條路。
劉格偈那邊自然也可以輕鬆去雲夢澤。
想到這裏，榮玖錦便也覺得陸清郎狀元來的並不是……機緣巧合了，鬆子說陸清郎能當將軍……她如今也相信了。
“他們肯定以為我會拿住這個功勞，回京升官發財，世人皆是如此，可是我也不是非要不可，這功勞，我接在手裏，劉格偈接在手裏，與我而言並沒有什麽區別。”
陸清郎吐了一口氣，他這才伸手輕輕的揉了一下榮玖錦的發，榮玖錦瞪大了眼睛，卻也沒吭聲。
“這麽大的事，你居然一點消息都不告訴我，我居然擔心了那麽久。”榮玖錦咬了咬唇不再搭理陸清郎，出去幫著妞妞洗衣裳去了。
榮玖錦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陸清郎往山裏頭走了，她也沒多在意。
隻是忙到天快飛的時候妞妞推了一下榮玖錦：“姐姐，咱們後麵就是一個樹林，那裏麵很多野獸……大哥哥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妞妞一雙眼睛天真無比此刻也隻是真的擔心陸清郎。榮玖錦拿著針縫補的婆婆和妞妞破損的衣裳。
她伸手別了一下耳邊的發：“既然如此，我還是過去找一找，你們先休息吧。”
早已經饑腸轆轆，昨天榮玖錦為了想讓婆婆和妞妞多吃一些她完全沒動。
如今天又快擦黑了，她也隻是喝了幾口冷水來充饑，陸清郎昨日也沒吃多少，他雖然是個健壯的男子，身上又有些功夫在，可是樹林裏的野獸那都是……榮玖錦不敢多想趕緊提著煤油燈往山前走。
妞妞幾次三番想要跟過來，榮玖錦也隻叫妞妞回去，她走到山前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樹林裏麵不知是風吹過還是有其他的東西，偶爾發出樹葉摩擦的聲音，榮玖錦腳步仿佛被定在了原處。
她聲音略微有些顫抖：“陸清郎？是你嗎？”
她聲音不大不小，反倒在空曠的這裏，被放大了數十倍，沒有人回答，榮玖錦這才壯著膽子又往裏麵走了兩步。
“陸清郎？你……”榮玖錦話音未落就聞到了鼻子前端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血腥味。
一張好看的臉蛋上逐漸蒼白無力，手中的煤油燈忽明忽暗，她吞咽了一口唾液穩了一下心神這才又往裏麵走了十幾步。
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你來做什麽？”身後，男人聲音突然響起，榮玖錦一顆心似乎都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她我們的扭過頭來，煤油燈靠近，她才看清楚了陸清郎的臉。
還有……他身上背著的野豬。不知是野豬的血還是他的血已經染紅了他全身上下。
榮玖錦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她一雙美目都是震驚：“你……你抓了一隻野豬回來？”
陸清郎目光從榮玖錦身上一掃而過，他想要伸手捏一捏榮玖錦消瘦的臉龐，可是他手上還有血，不想弄髒了榮玖錦白淨的臉蛋。
“沒良心你怎麽不關心我？隻看到這頭野豬了？”男人眯了眯雙眼這才同榮玖錦兩人並肩往回走。
如果平常，陸清郎要是說她沒良心，她大概會回懟幾句，可是如今她小心翼翼的抬頭問。
“那你受傷了嗎？傷到了哪裏？”她聲音尾音似乎有些顫抖。陸清郎腳步一頓。
“我隨口一說，你……可千萬別哭啊。”他開口。
榮玖錦抹了一把眼角根本就沒哭她隻是眼圈紅了而已。
“哭什麽，我當然不會哭，沒事就好。”兩人往前走。而在茅草屋前頭，妞妞看到了微弱的煤油光，她這才高興的拍了拍旁邊的婆婆。
“阿婆！他們回來了！”
年近半旬的婆婆也睜開了雙目，直到二人走的近了，她才看清楚陸清郎身上背著的野豬。
妞妞高興的合不攏嘴，榮玖錦分手揉了揉妞妞的頭頂：“今日雖然沒有魚，但是這一頭豬，也夠咱們吃好久了。”
陸清郎扛回來那一頭野豬竟然能比半個人還要大。陸清郎將豬扔在地上的時候，榮玖錦都能感覺腳下似乎被震了一下。
榮玖錦一顆撩起了袖子才去廚房拿了刀，陸清郎隻說回去換身衣裳，榮玖錦原本沒在意，旁邊的婆婆道。
“我老婆子不中用，但是殺豬還是可以的，你先去看看你夫君有沒有受傷。”
奶奶說話很緩慢，榮玖錦這才道了一聲謝，這才將手中的刀遞給了婆婆。
屋子裏麵亮著微弱的煤油，榮玖錦剛剛推開門，陸清郎就已經轉過身去隻留了半邊臂膀。
“怎麽過來了？”他不動聲色整理好了衣物，好看的桃花眼依舊彎著，那副模樣似乎與往常無異。
倘若是平常，榮玖錦臉皮薄，她撞破了陸清郎換衣，她肯定就要扭頭出去了。
可是如今，她看著男人肩膀上滲出來的血染紅了他單薄的外衣。
“你騙我。”這是肯定句，她快步走上前去，這才伸手拉開了陸清郎蓋上的衣物。
果不其然，從肩膀上到小臂上一整條的傷口不是被咬傷而是被樹枝的穿傷。
陸清郎身上的傷口並不多反倒這一條就顯得有些驚心觸目了。
“怎麽辦？我去問問婆婆有沒有藥。”榮玖錦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感受，可是她總要找個法子，治陸清郎手上的傷。
“婆婆她們在這裏就連吃的都沒有，想來也是沒有的，我身上有一瓶藥……”陸清郎話還未說完又被榮玖錦急匆匆的打斷了。
“既然有藥你為什麽不上？”她生氣的時候反正比平常更加明媚了。
陸清郎他覺得……他大概有點什麽問題……他居然就想看著榮玖錦為了他著急為了他哭。
“我正準備上，你就過來了，我就來不及了。”陸清郎笑了笑，榮玖錦已經拿起來了藥，均勻的灑在了陸清郎的傷口上。
又在她那衣服上扯了好幾條幹淨的布覆蓋上陸清郎的傷口一圈一圈的包緊。
忙完這一切，她這才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你好好歇著吧，這幾日我們也不差什麽東西了，你也不必再出去打獵了……那頭野豬那麽大…我們這幾日也不用發愁吃什麽了…”
做完這一切，榮玖錦這才出門，外頭婆婆同妞妞已經把野豬處理好了，處理的幹淨妥當。
榮玖錦過去的時候妞妞已經把火給生好了，榮玖錦做了好幾道菜，野豬掏出來的內髒，她看著哪一些能用，哪些不能用，一點都沒浪費，又熬了一鍋湯。
榮玖錦手藝是極好的又加上野豬肉質鮮美，即便是不放那麽多佐料也是很好吃的。
做完這一切，婆婆單獨準備出來了一個碗，叫她先去給陸清郎。
陸清郎坐在屋子裏頭，他剛剛站起身來，榮玖錦就已經進來了。
她將手中的湯放在了陸清郎的眼前又拿了一隻木勺子給陸清郎。
“吃吧。自己能夠動搖手嗎？”她神色冷靜了不少。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自然也就無力修改了，陸清郎是讀書人，他這手總是要有用處的。
“抬不起來。”陸清郎神色微動他垂下了眼。
榮玖錦呆了一下這才盛了一湯放在嘴邊吹了吹這才送到的陸清郎嘴巴旁邊。
陸清郎低頭喝了一口，榮玖錦很快又送上來了第二勺。
陸清郎能夠看得出來榮玖錦肯定還是心疼他的，否則也不至於找過去的時候，眼圈都是紅紅的。
他一直覺得榮玖錦是一個很惜命的人，從前想方設法的想要嫁出去，就能看得出來。
可是如今。
她願意陪著他來到雲夢澤冒險，也願意獨自一人去暗不見天日的林中，去尋他。
同她過日子，是他當初當著姑母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的。
他不是傻子，他能夠看得出來榮玖錦一直是想跟他將就過日子。
他不想要這種將就。
“你餓了嗎？我已經飽了。”陸清郎這才盯著榮玖錦，他剛剛都看著榮玖錦吞了一口唾液。
仔細想來，榮玖錦今日也沒吃什麽。
“這麽一點？你吃貓食呢？”榮玖錦拿著勺子喝了一口。
野豬湯入口鮮美，她又盛了一勺子送到了陸清郎嘴邊。
“再喝一口吧，外頭還有很多呢。”她這語氣就像哄著一個孩子似的。
原本就是夫妻，如今生活艱難，更不用顧忌什麽了，夫人兩人一人一口一碗湯就已經見底了。
外頭婆婆和妞妞也在旁邊留出來了兩人的分量，榮玖錦又夾了一些肉給陸清郎吃。
直到深夜，榮玖錦這才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夜裏難得外頭沒有下雨。
陸清郎看了一眼榮玖錦已經睡了的容顏，他突然覺得似乎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想回去嗎？”他伸手點了點榮玖錦白嫩的臉。
榮玖錦眼睛略微顫抖了一下：“想，還是京城好。”
她覺得，她受不了苦。也沒有人會想要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