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沒良心
眼看著麵前的人紅了眼圈，陸清郎恨不得給自己的嘴巴一下，他吐出來了一口濁氣。
“我其實也並非這個意思，隻是你昨日，你那副神情……很難不叫我多想……”陸清郎身上的氣焰突然一下似乎就被澆滅了。
他太著急了。
他著急的想要知道榮玖錦心裏究竟有沒有放著別人。可是如此一來大概會逼走榮玖錦的。
藏在袖管裏的手不動聲色的捏緊，他一雙桃花眼就這樣看著榮玖錦。
“你已經問過許多回了，我之前嫁給你，我……我是慶幸的，我覺得你與其他人不同，可是如今看來……也就這樣，你既然如此在乎他們的事情，在成婚之前……也不必替我去擋嫡母的話頭。”
榮玖錦越到此刻，反而越發的冷靜了，她就這樣瞧著陸清郎，每個字都吐出來的清晰，沒有半分混沌。
“到了此刻也是不晚的，你心裏裝著之前的事情，也從未把我當過你的妻子，如今看來更沒有打算要和我過日子……我們之間的事情就此作罷。”
“你若是有喜歡的女子，我趁早讓出位置來，好叫你們琴瑟和鳴。”
這一段話，入了耳朵，陸清郎嘴唇有些發白。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昨日到底是為了什麽，我隻是怕你心裏還惦記著他們……我這幾日也總是想著……”
“你是不是心裏頭裝著別人，與我成婚，你心還掛在別人的身上……是我有錯在先……我也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問這樣的話。”
“我之前早就已經在菩薩麵前承諾過了，這輩子隻有一個妻子，你走了，我就孤老……更不可能有其他女子了。”
陸清郎神情明顯就軟了下來，他想要伸手去扯榮玖錦的衣服袖子，榮玖錦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同陸清郎兩人之間拉開了距離。
成婚之後。
榮玖錦是溫順的，也是將一顆心掛在他的身上的，可是那樣的記掛……是她不得不去記掛的。
如果真的如此，他反倒希望榮玖錦遵從內心不必總是掛著一副笑臉對他。
兩人各想各的。自然也說不到點子上。榮玖錦氣過了自然也就明白陸清郎這番話大概是誤會了。
誤會她生氣是因為其餘二人……所以他自己心裏也委屈的很。
二人對視，任由誰也沒有移開目光，富兒躲在遠處不敢過來，她也看得出來剛剛姑娘氣急了，說出來的話恐怕不是什麽好話，她過去就是不討好的。
“我最後隻說一遍，我當初是為了存活才與他們倆有了些糾葛……可是總共也沒見過多少麵……我是想要活下去並非是為了他們倆其中一人。”
“如今他們身上沒有我寄希望的東西，我何必把他們計掛在心裏？”
榮玖錦覺得有些好笑，也沒想到陸清郎居然想了那麽多可是想起陸清郎所隱瞞的事情，她心裏仍然還有一口氣沒消。
“那既然如此……你昨日為什麽？”陸清郎心裏有些打鼓。
莫名的。
哪怕在朝堂之上，他也能夠舌戰群儒，三寸不爛之舌也可以叫陛下收回聖旨，怎麽偏偏到了榮玖錦這裏……他忽然就覺得沒了分寸……整個人似乎被吊在了懸崖旁邊……腳底下空落落的始終踩不到底。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榮玖錦就這樣看著陸清郎的雙眼。
話問出口。
榮玖錦就有點後悔了，陸清郎雖然那麽說了，她大概覺得陸清郎也是將她放在了心上的。
她能夠嫁過來……的確也算得上是陸清郎恩惠，她原本隻想跟陸清郎就這樣把日子過下去。
她也不該如此沒了分寸……這豈不是仗著陸清郎之前那些羞死人的話……而在這裏托大？
若要非要想一個詞，榮玖錦隻能想到一個詞恃寵而驕。當這個詞出現在腦海的時候榮玖錦莫名的又覺得有些煩躁了。
她本不應該管的如此寬的。
似乎有什麽卡在了喉嚨處，陸清郎幾度開口，榮玖錦也開始爛罐子爛摔了。
“僉都禦史大人，我已經知道了，無論你說還是不說。”
女子聲音輕飄飄的，陸清郎手指不動聲色的捏緊了，他目光有些閃躲。
還未開口，富兒生怕夫妻二人吵了起來立刻過來解圍。
“姑娘，夫人說您怎麽離開那麽久了，馬上就要錯過一出好戲了。”富兒硬著頭皮走上來，這沒辦法呀，她也不想看著兩位主子鬧得不可開交。
榮玖錦抬頭瞥了一眼陸清郎，她這才扭頭先去了戲台子處。
一場戲唱到了深夜，王姑娘也沒回來，她大概也知道事情已經成了。陸清郎坐在旁邊倒是沒吭聲。
夜裏洗漱一場，榮玖錦剛剛回去屋子裏頭就已經發現陸清郎坐在屋子裏了。他也已經洗漱完了。
隻不過動作要快。
“你今天怎麽洗漱的那麽快？而且水房……”榮玖錦眸光微閃自己走到了銅鏡旁邊，她拿著帕子輕輕的擦著發絲，直到一雙大手覆蓋上了她的手指。
“我替夫人。”他聲音是好聽的，此刻莫名帶著一份討好，榮玖錦終究是狠不下心腸。
她鬆了手，陸清郎動作很慢，她也知道陸清郎準備解釋了。
“夫人從何得知？是他們三人之中的誰說的？”陸清郎表麵上是一隻笑麵虎可是實際手腕……榮玖錦沒見過。
可是如今能夠成為皇帝的心腹也說明陸清郎不如同表麵上一樣簡單。
榮玖錦忽然覺得自己身邊躺著的人……她居然從未了解過，想到這，她心裏突然有些煩悶。
“京城眾人皆知，獨獨瞞著我一個，這是何道理？”榮玖錦嘴角帶著淺笑，她身上穿著一身單薄的中衣，說到此處，她垂下了眼瞼，倒顯得有幾分惆悵了。
“如今京城之中，看起來平靜，可是實際上卻不盡如此，我是天子門生，自然一心一意都是向著陛下的……”
“如今太子已立，從外頭看起來，仿佛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可是陛下子嗣眾多，太子雖然優秀……可是陛下不止隻有這一個優秀的兒子。”
陸清郎說著，榮玖錦也沒有打斷，她從來沒有從陸清郎嘴巴裏麵得知朝廷大事。陸清郎如今已經深陷其中，她即便是想不了解，也是不可能的了。
“皇七子逸王，皇三子端王也是人中龍鳳，三人鼎立，人中龍鳳自然也想著那天底下最高的位置，怎麽會甘心做人臣下。”
男人手指輕輕的穿在她烏黑的發絲之中，倒是格外的輕巧，她目光落在銅鏡裏麵男人高挺的身姿。
“陛下心裏想要太子登基，自然就要製衡其他二王。”
榮玖錦嘴唇咬的發紅，她手指錯亂的勾在一起，她就連拿著手上的發簪都感覺有些手足無措。
“所以雲夢澤那邊是其餘二王的手筆？皇三子端王常年征戰在外……怕是沒有這個本事的……那就是皇七子逸王……”
榮玖錦說出來了這番話。
陸清郎意外的瞧了一眼榮玖錦：“我還以為你對朝堂之事全然無知，如今看來，你還是知道幾分的。”
榮玖錦給了陸清郎一個大大的白眼，她在天子腳下的京城生活，在這種情況下討生活，她怎麽可能不清楚明白？
“皇七子逸王常年在京城，素來以賢名眾人皆知，想來這麽多年也拉攏了不少人，別人都不肯去，怎麽就你偏偏那麽傻，你要是去了……不就明擺著跟七皇子打擂台？”
榮玖錦說到此處，她垂下來眼眸，心裏暗自又有些後悔，她不該那麽鬧一場，陸清郎在外頭本來就已經心力交瘁。
如今在裏頭還得應付她。
“七皇子是皇帝親兒子，可是你呢？你隻是一個小小的侯爺之子……”榮玖錦又抬頭去看陸清郎，她覺得陸清郎就不應該在眾人都不肯的情況下，他硬生生的接下來了這道聖旨。
如此一來豈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你說的都對，可是如今聖旨已經下了，我也已經領了，不日就要出發，那這個時候怎麽辦？要不然我去抗旨？”
說到此處，他那雙好看的眉眼又彎了，無疑就是說笑了，他要出去死了……興許還能死後追封一個什麽官職。
倘若抗旨不遵……那就是帶著九族一起去死。
“此番路途凶險，人竟然在朝堂之中，總是要為聖上辦事的，他們都怕，隻有我不怕，陛下自然就隻能派我去了。”
陸清郎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榮玖錦卻伸手捏住了陸清郎的小拇指。
“那你死了……我怎麽辦？能改嫁嗎？”她眼角微微泛紅，說這話的時候透著幾分認真，可是嘴角偏偏又是翹著的，陸清郎一時反倒判斷不出榮玖錦此話究竟是真的還是笑言。
“改嫁？該嫁給誰？”陸清郎吐了一口氣他輕飄飄的問榮玖錦。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會好好看顧婆母的，婆母如今身體已經比之前好多了，你出去也不必擔心……好好的顧著你自己。”
事情已經成定局了，多說無益，榮玖錦也不想跟陸清郎再鬧騰些什麽了。
陸清郎原本以為榮玖錦會不領情，好好的鬧一場，可是榮玖錦突然就這麽止了。
他心裏卻不痛快了。
他出門都要死了她還能如此平靜？哪怕不是夫妻……隻是熟悉的好友她也很該哭一場才對。
“就這？”男人聲音富有磁性。
“不然呢？我不追究就是了。”榮玖錦這語氣都算得上是大度。
陸清郎去把帕子扔給了榮玖錦：“你自己擦吧，我頭發還濕著呢。”
男人神情懨懨，榮玖錦接住了扔過來的帕子，她也不介意又覆蓋在了發絲上。
越想越不對。
榮玖錦都已經躺在旁邊睡著了，他又突然起身把榮玖錦給搖醒了。
榮玖錦迷糊的看著陸清郎：“這麽晚了你做什麽？瘋了不成？”
榮玖錦是有些起床氣的，她平日裏麵收斂了，可是如今心裏麵本來就不痛快，她也不想再三忍讓了。
陸清郎突然被吼了一頓他也不氣：“你夫君……我馬上就要去雲夢澤了，還不知生死，你就這種反應？”
陸清郎簡直都要氣笑了，榮玖錦眨了一下眼睛，她抓緊了身下的被子。
“夫君以為我該如何？要不然大大的哭一場？這屋子裏麵哭夠不夠？還是我出去哭一場……叫人盡皆知？”
榮玖錦隻覺得陸清郎這話說的實在蹊蹺，她雖然擔心陸清郎出門在外可能沒有命回來。
可是陸清郎終究還是沒去，即便真的去了，也不會真的就死在了雲夢澤。他當初答應了也該料想到後頭所有的事情。
人都沒死。
她反倒先哭了豈不是晦氣？
陸清郎呆住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榮玖錦：“沒良心，你實在是太沒良心了。”
他剛剛躺下，榮玖錦卻猛的又坐起了。
“我沒良心？你有良心，那麽大的事情，你沒跟我商量，也沒跟婆母商量，一個人就這麽瞞了下來，你有良心。”
榮玖錦吐出來一口濁氣，榮玖錦語氣算不上友好，陸清郎反倒清醒了。
“睡吧，我不該吵你。”
他語氣柔了下來，本來就是他擔心榮玖錦不願意，他才沒有說，如今榮玖錦知道了，他就一個短處捏在了榮玖錦的手掌心裏。
榮玖錦這才躺在旁邊，她剛剛說事情不再提了，可是如今說到氣急了，她還是會提起來，幾乎沒辦法控製的。
“事情既然已經定下了，我也沒法子改變，隻是我們既然已經成婚了，夫妻就是綁在一根繩上共榮共辱，你萬事都應該告訴我才好的。”榮玖錦原本是有些睡意的，陸清郎怎麽鬧了一場，她實在是睡不著了。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倘若你能夠從雲夢澤活著回來……隻望你能夠真心把我當成你的妻子。”
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孤身一人，至少有她跟他是綁著的，連在一塊的，一輩子都甩不掉的。
“我怎麽沒有把你當做我的妻子？”陸清郎隱隱約約似乎又要起身了。
榮玖錦輕飄飄的扔了一句：“那你去雲夢澤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
陸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