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又何德何能能夠去挑選？
青年說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前麵的那兩人聽的清清楚楚。
強調一聲帶著陸清郎那雙看誰都深情的桃花眼。
反倒有些欲蓋彌彰了。
榮玖錦嘴唇抿的發白她抬眼悄悄的瞧了一眼陸清郎，又迅速的低下頭怎麽如此運氣不好？
怎麽偏偏讓陸清郎聽了去。榮玖錦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硬生生埋了進去。
“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榮玖錦微微蹲下身這才扭頭走了。
隱約聽到後頭李望濯的聲音：“陸兄……今日不如同我一起去飲一杯酒？”
陸清郎輕笑了幾聲這才答應下來，榮玖錦即便回到了歸心閣一顆心也撲通撲通的，久久不能平息。
天色漸晚。
佳樂堂身邊的楊媽媽這才叫人來請榮玖錦，過去的時候不僅榮幸珠在就連兩位哥哥也是在的。
祖母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從榮玖錦身上略一打量而過。榮玖錦坐在原地始終低垂著腦袋。
“這丫頭身上的款式早已經是京城前些年的了，如今還穿這身，實在是不好看，身為嫡母你應該一碗水端平。”祖母輕輕敲打著桌麵。
下頭的嫡母臉上的神色著實不好看，別的不說榮幸珠那一身裝扮全都是最好的，身上穿的地上踩的那都是如今整個京城最最時興的。
兩個人一比較。
便能看得出身上穿的有著天差地別，嫡母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了。
祖母是一個強勢的人可是嫡母也是，兩個強勢的女人湊到一塊必定是要爭一個高下的。
此刻話頭落在了榮玖錦的身上，無論是誰爭了輸贏，榮玖錦可就都討不到什麽好。
倘若祖母此刻贏了責罵嫡母，嫡母自然不會給榮玖錦一個好臉色。
倘若她開口幫了嫡母，母母一番話白說了，想來祖母的心裏也不會高興。
一片僵持之下。
榮幸珠也盡可能的壓低自己的存在感，連帶著旁邊的兩個哥哥同樣也是默不吭聲。
“多謝祖母，孫女今日弄濕了一件衣裳，這才回去匆匆換上了，嫡母平日裏很是周到的，祖母也是疼惜晚輩，才能看的那麽細……”
少女微微的彎了彎唇，她一番話自然是誰都不得罪。
一邊說嫡母關心，又一邊說祖母細致。
連在這旁邊的嫡母臉上的神色都好了不少，此話一出祖母自然沒什麽追究的。
旁邊的榮幸珠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榮玖錦，心裏暗自覺得，榮玖錦何時那麽會討人喜歡了？
“如此，那就是我想岔了，我特意叫楊媽媽出去買了一些料子，眼下也入冬了也該給府中的孩子們做幾身衣裳，你們去後頭挑一挑。”祖母揮了揮手。
榮幸珠跑的最快，榮玖錦自然就隻能跟在後頭。
兩個哥哥借口回去溫書已經走了，榮幸珠拿著衣服料子在身上比比畫畫，好歹料子多，將軍府也是財大氣粗，幹脆就請了外頭數一數二的繡娘直接到府中來。
“這件好看嗎？你怎麽不選？”榮幸珠拿著一件粉色的衣料在身上比劃，一邊推了一把榮玖錦，叫榮玖錦先去選。
從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時候。
若是先選了，榮幸珠會借口喜歡她選中的那幾身布料，到了後頭，都隻剩下了一些她不喜歡的。
如今年紀漸大。
這個年紀的哪個姑娘不愛美？榮玖錦同樣也是愛美的。
她撇了撇嘴這才輕聲的對榮幸珠道：“三姐姐先挑，三姐姐挑剩下了，我再挑。”
少女模樣順從很明顯人這一番話取悅到了榮幸珠。
榮幸珠短暫的蹙了一下眉頭立即就答應了，可是反過頭來卻有些可惜。
從前選衣服料子的時候，她每每去選榮玖錦選中的，兩人年齡相差不大，身形也基本相同，榮玖錦總是會把已經做好的衣服親自送到她的手上來。
可是如今看榮玖錦這副模樣今年是不準備送了。
左思右想，榮幸珠自然也就沒有什麽興致，她生下來就是嫡女金尊玉貴養著的自然要什麽有什麽，可是憑空要來的哪有同榮玖錦爭的來的舒服？
“你說這件衣服表哥會喜歡嗎？”榮幸珠又拿起了旁邊一件淺黛色的布料拿在身上比劃。
看著榮幸珠這副癡迷的模樣，榮玖錦撇了撇嘴，八字還沒一撇，榮幸珠返到上頭了。
沒有過明路的事情。
一向是算不得準的。
可是榮玖錦自然不會說這番話去得罪榮幸珠。
“自然是極好的，三姐姐容貌嬌嫩穿什麽衣服都好看的緊，表哥如果瞧見了肯定都要邁不開腿了。”榮玖錦咧開嘴笑了笑。
目光卻落到了旁邊一件淺綠色的布料上，如今正是冬日裏白雪皚皚什麽都遮的嚴嚴實實的。
這一抹綠反而奪人眼球。
榮幸珠全都挑完了，榮玖錦這才去挑了幾件布料，那件淺綠色的就在其中。
榮幸珠看過來的時候，榮玖錦一顆心忍不住揪了起來。
這幾年她的確沒有什麽好衣裳這淺綠色的布料她自然也是喜歡的。
可是倘若榮幸珠伸手要了她自然沒有不給的道理。
“這件倒是好看……”榮幸珠一邊說著一邊將衣服扯到身上比劃。
榮玖錦微微的撇了撇嘴角：“三姐姐若是喜歡那也一並給了三姐吧。”
榮玖錦讓的大度，榮幸珠微微眯起了眉眼。
“算你懂事。”
第二日課上的時候，隔著一道屏風，榮玖錦有些坐立難安，李望濯視線難免熾熱許多。
最開始二人相遇的時候，是李望濯率先拋來的橄欖枝，榮玖錦隻是沒拒絕而已。
可是……
之前李望濯說的那番話已經被陸清郎聽了去。
相當於有一次短處握在了別人的手裏，榮玖錦這幾日夜裏都有些睡不著，側眼看過去的時候。
陸清郎微微靠在窗口眯著一雙桃花眼他語氣有些輕挑：“李兄朝那邊看什麽呢？難不成屏風上長了花？”
榮玖錦同陸清郎兩人目光交接，榮玖錦瞬間將手帕捏緊猛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陸清郎分明什麽都知道。
眼下說的這一番話無非就是讓她有些難堪的……榮玖錦暗自咬了咬牙心裏卻有些埋怨陸清郎多管閑事。
“沒有……我隻是瞧著這屏幕上的山水比別處好看……”李望濯憨厚的揉了揉腦袋便移回了目光。
夫子去如廁的時候。
李望濯這才從身邊伺候的人手裏的食盒裏麵拿出來了一碟子糕點吩咐人放到了榮玖錦的眼前。
“這是我從家中帶的糕點，母親特意請京城的李師傅親手做的，大夥都來嚐嚐。”
李望濯自己則又拿出來了一盤遞給了前頭的楊逢鬆眾人品嚐。
一聽說是京城的李師傅眾人便忍不住感歎。
隔壁有說有笑，榮幸珠咬了一口，榮玖錦看著眼前模樣栩栩如生的梅花糕，她猶豫片刻還是拿了一塊起來。
“四妹妹……這李公子人倒是不錯老實敦厚，隻可惜這樣的人……即便要娶親也得是名門貴女，四妹妹可千萬別惦記，否則嫁過去也隻能做個妾，一輩子隻能聽主母的話，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庶出……”
榮幸珠一般話就猶如毒蛇一樣從袖口鑽入讓榮玖錦忍不住渾身發涼。
她本就是庶出，從小到大受了多少苦她比誰都知道。
榮幸珠無非是聽了嫡母的話這才處處擠兌她，畢竟她的小娘是嫡母的眼中釘肉中刺。
“三姐姐說什麽呢……我不過是覺得這糕點好看才多看了幾眼，不敢想其他三姐姐別擠兌我了。”
榮玖錦眼眶微紅咬了一口梅花糕入口甜但是不膩，可是吃入嘴中，她卻覺得心裏麵發苦。
等她嫁了一戶好人家。
便能不受嫡母的管轄也能不受嫡姐的擠兌了。
“最好如此。”榮幸珠這才揚著腦袋冷冷的哼一聲。
看著榮玖錦紅著的眼眶，她心裏麵爽快了不少，仿佛一個勝利者一樣端走了眼前的所有糕點。
後麵夫子來了。
榮玖錦也沒能將糕點吃完反而包在了手帕裏，再沒有了半點胃口。
今日回去的時候榮玖錦特意躲著李望濯，她是想要嫁入李家的，可是嫁和不嫁都不是她說的能夠算的。
自然也不是李望濯能夠說的算的，話已經如此，李望濯能夠帶著人上門提親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帶不來，她自然也要將眼光放的長遠一些，李望濯急急忙忙的收拾完東西卻早已發現那小姑娘走了。
李望濯壓了壓唇角露出了幾分苦澀的笑意。原本快速收拾東西的手也在此刻逐漸速度慢了下來。
“陸兄…你覺得魂牽夢繞的滋味是好還是不好？”李望濯垂頭喪氣的一番話說的好沒道理。
陸清郎目光不動聲色的從遠處榮玖錦身上一撇而過他目光沉穩又透著幾分疏離。
“不知道。”他蹙了好看的眉頭隨便說了一句。
“喲，咱們李家公子這是看上了哪裏的姑娘？是萬春樓的還是百花閣的？”楊逢鬆一聽這話吊兒郎當的撲了過來。
李望濯氣的臉色發紅發暗他咬緊了後槽牙：“那可沒有！我不像世子往返於……煙花柳巷……”
楊逢鬆笑了一聲倒也不生氣，楊逢鬆在精神中的名聲便是如此。
“隻可惜馬上就要到了年關，李夫子要外出一趟，恐怕要等到節後才能繼續上課了。”楊逢鬆聳了聳肩一副遺憾的模樣。
“你不過是怕沒理由偷出來罷了。”刑部尚書嫡三子劉格偈突然開了口。楊逢鬆果然哈哈大笑氣氛倒是不錯。
而在另一邊富兒喘著大氣跟著榮玖錦，榮玖錦哪怕是進了自己的屋子裏也始終覺得坐立不安。
“姑娘，我剛剛瞧著李公子是想跟姑娘說兩句話的，可是姑娘跑的太快了……”富兒一眼就看得出來。
榮玖錦心中的一線也開始猛的繃緊，她在手上塗了藥膏，動作難免有些急躁，白瓷蓋子碎在了地上，她正準備彎腰去撿，旁邊的富兒伸手攔住了榮玖錦。
“姑娘……您……當初說的信誓旦旦……如今怎麽好像怕了一樣。”富兒微微嘟囔著嘴。
怕了嗎？
其實是有點的。
“可是婚事沒有定，李望濯也隻是口頭上的承諾罷了，男人嘴上的承諾都是做不得數的，他若是同我獨處一室……被人瞧見了，他自然是不打緊的，可是我不行。”榮玖錦好看的眉頭緊鎖可是心裏卻越發的清晰了。
“要不算了……”富兒有些開始打了退堂鼓。
姑娘說夫人覺得姑娘眼中釘肉中刺，姑娘如今到了年紀，夫人也不會給姑娘謀一個什麽好的良人。
姑娘這才下定決心要自己謀劃，可是到底是養在深閨裏頭的，榮玖錦哪裏見到過……李望濯如此肆虐的目光……
讀書的這一兩日，她整個人都精神緊繃，生怕有什麽東西脫離了掌控。
“不，不能算。”榮玖錦臉色有些發白。
“這世間女子嫁人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揭蓋頭的前一刻都不知道與自己共度餘生的人到底是人是鬼，我如今尚且還能夠見到真人，還能替自己謀劃一番……沒什麽好怕的。”
榮玖錦這番話不知道是說給富兒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可是自己若能有的選姑娘難道不想挑選一個自己心儀的人？”富兒歪頭來看榮玖錦。
榮玖錦卻噗嗤一聲笑了。
“名門貴女嫁人大多都是盲婚啞嫁我又何德何能能夠去挑選一個我心儀的？”
更何況男人大多都是不靠譜的。
榮玖錦眼中的神色暗了下來，她隻是不願過阿娘過的日子。
也不願她往後生下來的孩子同她一樣在嫡母手底下討生活。
“能夠嫁這些公子其中一個做嫡妻已經很是高攀了。”她微微的垂下了眼。
最終蹲起身子將碎在地上的香膏用食指輕輕的挑了一點又重新搓揉在了微紅發腫的手指上。
果不其然。
李望濯第二日還是想要見榮玖錦，榮玖錦硬著頭皮見了。
李望濯又帶來了前些日子的糕點。
“四姑娘……我瞧著你上次沒吃多少，想來可能不喜歡那個口味，這個口味也很是不錯你嚐嚐……”
李望濯聲音柔和獻寶似的把糕點捧到了榮玖錦的眼前。
四下無人，榮玖錦這才微微彎了彎眉眼拿起了一塊。
原來……有人惦記感覺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