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露餡

燕折連著幾晚沒能睡好。

那天白澗宗收了u盤以後,第二天竟然沒說什麽,燕折以為他沒看,就沒在意。

結果第二天晚上,好日子開始了。

他先是半睡半醒時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迷迷糊糊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坐起來定身一聽,聲音竟然還在。

他嚇得要死,以為房間裏有老鼠,連忙跑出去找白澗宗——

結果不僅被嘲諷膽小鬼,還被白澗宗冷漠無情地拒絕幫忙,說自己的房子裏不可能有老鼠。

清晨,他頂著黑眼圈起床了。

第三天晚上,又是同樣的情況,隻不過這次窸窸窣窣的聲音變成了女鬼若隱若現的咯咯笑聲。

燕折又嚇了一跳,這次反應過來了,循著聲音找到了藏在壁畫後麵的音響。

麻蛋。

白澗宗一連播放好幾天,專挑他睡著以後。

確實是不孤單了,單聽鬼片聲音、沒有畫麵反而更有想象空間。隻感覺床尾有人,衣櫃有人,床底也有人。

就連洗臉的時候都不敢閉眼超過一秒,生怕一睜眼鏡子裏有鬼。

幼稚的報複心!

天氣越來越熱,但因為受傷,燕折都洗不了澡,晚上還要被白澗宗播放的音頻恐嚇,簡直絕了。

一直到第十天,傷口的痂終於脫落了個七七八八。訂婚宴將近的同時,他明天也要去練散打了。

白澗宗還在公司沒回來,燕折單獨吃了頓清淡的晚飯——

不是他不想叫外賣,而是沒哪個配送員願意騎著電驢爬環山公路,絕對不是他慫白澗宗。

吃完飯他立刻洗了個澡,感覺都能搓出泥兒來。

好在沒有,有空調在,皮膚光潔如初。

這會兒太陽剛落山不久,夜色一點點地吞並山莊,晚風吹得很涼爽。

前幾天因為不能洗澡、怕出汗,燕折一直沒出過這棟房子,今天終於解放,總算能出去散散步了。

他還記得那天給自己送粥的阿姨,想來山莊裏應該有工作人員,隻是住在別處。

他隨機選了條自己從未走過的小道,果然看見了其它建築。

一棟很具有西方古建築韻味的兩層小樓出現在眼前,周圍是一片人工草坪與小花園,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某人還在公司辛苦工作,燕折拍了張照片過去。

——我能進去看看嗎?

微信一片沉寂,白澗宗沒回,隻有“正在輸入中”的提示閃現一秒,快得仿佛是幻覺。

燕折隻當他應允了。

房子正門關著,他下意識抬起手,“叩叩”敲了兩聲。

他咕噥了句:“都怪你!天天說我蠢,真變蠢了……”

誰料話音剛落,門竟然真從裏麵打開了,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握著門把手,看到燕折時微微一頓,欠身道:“燕少爺。

燕折一愣:“您是……”

對方笑著說:“我是這邊的管家白誌吉,您要是不嫌棄,叫我吉伯就好。”

燕折有些意外:“您沒見過我吧,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問完他就知道自己又犯蠢了。

作為管家,山莊住進來了新人都不知道,那還當什麽管家?

但白誌吉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您住進來的第一天,少爺就說過您會是山莊的另一位主人,見您如見他。”

“……”燕折可恥地臉紅了。

雖然猜到白澗宗是作秀給別人看的,但心裏難免還是產生了一些異樣。

“何況我怎麽會沒見過您?”白誌吉隻當年輕人忘性大,笑道,“您忘了?以前您偶爾來山莊留宿的時候,管家也是我。”

燕折瞳孔一縮,等等,好大的信息量!

白澗宗不是很討厭原主嗎,原主怎麽會有在山莊留宿的經曆?

白誌吉感慨道:“那時候您還小呢,大概隻有十四五歲,個也不高,特別瘦,實際看起來隻有個十歲左右,少爺像是把您當弟弟照顧了。”

“有次散步散累了,少爺就抱著您坐輪椅上回的家,還叫我給花園裏多安置些驅蚊儀,您忘了?”

那時候白澗宗已經出車禍了,但最初那幾年並沒有如今這樣陰鬱。

“……”

燕折一時愕然。

難怪白澗宗知道原身蚊子過敏,難怪對他的容忍度好像要比別人高一些,難怪坐著輪椅抱他那麽熟練……

原來是以前認識、以前做過。

算算時間,白澗宗跟原身和諧相處的那段時間,正是甘靜口中原身剛到燕家、比較乖的那幾年。

但後來原身性格就變了,開始跋扈、荒唐。

為什麽呢……中間發生了什麽?

“我能進來看看嗎?”燕折心緒有點亂,還有點別扭。

感情白澗宗對他偶爾心軟,還是借了原主的情分。

而相處這麽久,白澗宗竟然一點沒暴露自己以前和原身關係還不錯的事實。

城府深沉的狗東西。

不過這倒是能說通為什麽原書後來的劇情裏,“燕折”能誤打誤撞救出被白澗宗囚禁的燕顥了。

他來過,所以熟悉。

“當然可以。”白誌吉讓開身子,“我帶您參觀參觀?”

燕折點點頭:“好啊。”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這棟房子竟是白澗宗曾經的琴房。

至於為什麽說曾經——

除去平日來打掃衛生的阿姨,這棟房子已經五六年沒被主人臨幸過了。

房子裏有很多不同風格的房間,還有不同樂器。燕折再一次明白,曾經的白澗宗是真的風流才子。

風不風流不清楚,才子是真的才子。

白誌吉說:“這裏的每一樣樂器,少爺都略懂一二。”

白誌吉應該是以前跟著白茉的管家,所以別人都稱白澗宗老板或白總,隻有他稱呼少爺,有種從小看到大的親昵感。

燕折也聽出了他話中的謙虛。

這都不是有不有錢的事了,白澗宗是真的上天給飯吃,既有藝術天分,也有商業頭腦,去哪一行都會是驚才絕豔的人物。

隻是可惜。

“這些樂器看起來很貴。”

“是啊。”白誌吉搖搖頭,輕歎道,“這都是當年夫人還沒失蹤時為少爺置辦的,夫人進入清盛後,陪少爺的時間就少了很多,便想著法子補償。”

“這款小提琴是一位大師生前最後的作品,夫人特地出國帶回來的,這架鋼琴是十八年前在榕城慈善拍賣會上拍下來的,這隻口琴……”

他一一介紹著,最後以遺憾收尾:“少爺過去都很喜歡。”

燕折抿了下唇。

自車禍後,白澗宗就自暴自棄了嗎?

說自暴自棄也不算,白澗宗依然在發展事業,管理清盛,可以說他做的比任何一個世家子弟都好。

他隻是放棄了業餘愛好,放棄了生活……甚至放棄了自我。

燕折給鋼琴拍了張照片,發給白澗宗。

燕:[照片jpg.]

燕:都不知道您還會彈鋼琴,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愛慕者。

“正在輸入中”一閃而過,燕折知道白澗宗在看,他得寸進尺地問:我能彈彈嗎?

白澗宗還是不理他。

作為看著白澗宗從小長到大的管家,白誌吉要比外人更了解自家少爺。

他說:“您想彈可以試試,不礙事的。”

燕折其實不會彈,連樂譜都看不懂。

上輩子……

他坐在琴凳上愣了好久,完全不記得上輩子的二十多年都經曆了什麽——

有好好上學嗎?跟家裏和睦嗎?

有什麽興趣愛好嗎?有喜歡的人嗎?

這些記憶都好像在不經意間被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抽走了,以至於回想時大腦一片空白。

可他平日竟沒意識到這點。

白誌吉見他許久不動,忍不住道:“燕少爺,您要是喜歡,可以和少爺說說,看看能不能找老師來教一教。”

燕折臉皮還沒厚到這種地步,他窘迫地搖搖頭:“太麻煩了,而且我歲數也不小了。”

白誌吉也沒堅持,他笑著回憶:“您以前很愛聽少爺彈鋼琴,雖然出事後少爺就碰得少了……卻也給您彈過幾次,他問您學不學,您總搖頭,隻安靜地坐在一邊。”

燕折一怔。

說著說著,白誌吉突然來了句:“可惜了,自從您……”

他省略了中間的話,道:“後來少爺也再沒進過琴房。”

燕折聽懂了他的可惜。

可惜後來原身性情變了,令人生厭,連著本就喪誌的白澗宗更加槁木死灰,失去了所有彈琴的理由。

所以燕馳明六十大壽當天,白澗宗那麽輕易地放過了爬床的他,怕不是也念著舊情。

一時沒想到白澗宗和原身還有這樣的過往,燕折心裏五味雜陳,衝白誌吉告別後就換了別處閑逛。

也沒什麽目的,就散散心。

他還看到了山莊工作人員住的房子,兩人一間,燈火通明,和主樓的冷清是鮮明對比。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在屋外擺著涼桌吃飯的員工們看他都有些吃驚,紛紛起身招呼:“燕少爺。”

平日白澗宗不會來這裏,他們才敢光明正大在外麵擺桌吃飯,這樣雖然有損形象,但涼快。

燕折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吃,不用管我。”

十分鍾後,燕折繞了一圈回來,坦****地在桌上坐下了。

不就是多雙筷子多個碗的事麽!

真香。

他還拍了張照片給白澗宗,後者依舊沒回。

白澗宗竟然還沒拉黑他……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燕折都感覺自己有點抖m。

不過他都覺得自己有點煩人。

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上次是什麽時候被放出的黑名單。

那天在酒館外被綁匪們追,他打白澗宗電話求救前已經做好了打不通的準備,但竟意外地秒通了。

燕折琢磨了下,也許是下藥那次之後被放出的黑名單。

那次下藥就是因為電話被拉黑,他才想用蕭玖手機給白澗宗撥電話的。

自作多情一點想,白澗宗是怕以後再遇到危險他無法求救,所以才沒再拉黑他?

算了,大概又是沾了原身的福。

“燕少爺吃得慣嗎?菜色比較樸素。”

“吃得慣。”燕折笑得乖巧,很討人喜歡。

從這些員工口中他也得知了一些小八卦,比如在山莊員工的福利待遇很不錯,餐補也高,而且省事,隻要不犯白澗宗的忌諱,基本不會被訓。

白澗宗忌諱什麽呢?

他忌諱家裏有人。

對,沒聽錯,就是忌諱家裏有人。

白澗宗要求所有人必須在他睡覺或不在家期間解決完所有工作,不管是花匠還是搞衛生,總之就是不要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前幾天傍晚有阿姨給燕折送粥,已經是特例了。

腳踝有點癢,燕折一巴掌拍過去,一隻死蚊子落在掌心,就算驅蚊儀再怎麽多,這麽大的山莊也難免有漏網之魚。

好在這隻蚊子還沒叮他,掌心沒有血。

他沒在意,繼續幹第二碗飯,正和大家閑聊的時候,手機冷不丁地響起鈴聲,他嚇了一跳,直覺是白澗宗打來的。

劃開一看,果然是白澗宗。

“再不回來睡覺,你以後都別睡了——”

燕折還沒來得及說話,白澗宗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在外麵喂蚊子好了。”

燕折用口型跟眾人道別,便朝著主樓方向走:“那您今晚能不播放鬼片了嗎?”

白澗宗冷笑:“討價還價?”

“我錯了——”燕折苦哈哈地說,“我不該在u盤裏放鬼片,更不該騙您去看……”

“還有?”

還有什麽?

燕折有點茫然,難道是不爽他進了琴房,還是不爽他跟山莊的員工們一起吃飯?

等等,琴房!

燕折瞳孔一縮,白澗宗明明在原身麵前彈過鋼琴,但他一個小時前給白澗宗發了什麽?

——都不知道您還會彈鋼琴,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愛慕者。

完犢子。

現在告訴白澗宗,其實他失去了二十二歲之前的所有記憶還來不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白總:你以為你暴露的隻有這麽一點點嗎,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