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靖北王妃想收顧二小姐為義女◎

顧萱在心中恨極。

如今再回想起顧菀同她說過的話, 便明白過來自己為她人做了幾十年的下手,到頭來卻如同的流浪的小狗一樣,說拋棄就拋棄。

憑什麽!

雖然她並非藍氏親生, 可是她這些年一直將藍氏和顧蓮當作親生的母親和姐姐孝敬!對她們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盡心盡力。

她一直盼著的,就是藍氏能看在她的孝心份上,給她指一個門當戶對的好夫婿, 再給一份豐足的嫁妝,便也就是了。

但如今,她幾乎一樣都得不到了。

巨大的悲慟與不甘如同傾盆的大雨劈頭蓋臉地淋到顧萱的身上。

讓她覺得渾身無力顫抖,粘膩惡心,就像是她落水的那一日一樣。

分明是按照顧蓮的吩咐做的, 最後出醜的、承擔責任的, 似乎永遠隻有她顧萱。

顧萱原先平攤著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尖細的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

惟有這一抹疼痛,才能讓顧萱硬撐著不在皇上麵前失儀。

可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稍微想一想要和老親王同床共枕的場景,顧萱隻覺得自己想要吐出來。

方才巨大的恐慌下、腦中急速運轉做出的反應, 雖然可能正確,卻已經讓顧萱追悔莫及。

鎮國公見一切順利,此時就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先前一直冒著冷汗的身子, 亦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抬頭,看老親王已經謝恩起身, 顧萱仍然是保持著跪著叩頭的姿勢, 當下就露出笑意, 對皇上道:“微臣代替女兒多謝皇上與太後娘娘的成全——她這是歡喜瘋了, 竟然都忘記謝恩了。”

一邊說, 鎮國公一邊扶起了顧萱,用寬大的袖子遮住顧萱蒼白、滿麵淚痕的臉,向皇上行禮:“稟皇上,微臣的三女兒恐像是病症發作的預兆,容臣先帶女兒下去歇息。”

皇上平靜頷首:“你先出宮回府罷,等著朕將賜婚的聖旨和對你的處罰一應送到府上。”

顧萱是個閨閣姑娘,癡情且生了病,自然是不好處罰的。鎮國公可就不同了,在朝廷上無功無過,賞罰皆是可以隨意。

方才鎮國公說了許多話,格外強調了他是因埋首朝政才倒是疏忽管教的,在皇上看來簡直就是扯謊:你都沒有什麽很重要的實官職位,哪裏來的許多重要事務?不過是為了推諉自己的責任罷了,指不定還在裏麵摻了一腳呢。

心頭有著這一點不滿,皇上便決心罰一罰鎮國公。

“是,微臣叩謝皇上大恩大德。”鎮國公早有預料,但聽皇上親口說來的時候,還是麵色不穩,險些失態。

匆匆謝恩後,鎮國公就帶著顧萱急忙離開皇宮。

老親王再也坐不住了,想隨著起身告退。

皇上卻讓羅公公帶著老親王去禦書房等著,顯而易見還有賬沒算完。

老親王縱然百般地不情願,也不敢違抗皇命,隻好走一步停三步地離開了。

葉嘉嶼和刑部尚書也順著皇上的意思,先去禦書房。

陸陸續續走了一大批人,壽康宮正殿中,總算是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還留下來的眾人皆是長舒一口氣。

而顧菀,適才一直在輕輕地盯著顧萱,將顧萱所有的反應都納入眼底。

很好,此番吃了一個足以毀掉她人生的大虧,總算讓顧萱變得聰明了一些,並且將仇恨放到了藍氏和顧蓮身上。

得了應有的教訓,顧萱在顧菀眼中,便是個幫忙對付藍氏母女的好幫手了。

顧菀心中繼續打著以後的算盤,須臾莫名地從唇中呼出一口輕氣。

像是一聲淡淡的、帶著惋惜的歎息。

“阿菀,這是你三妹自己求來的。”謝錦安的耳朵極靈,聽見了顧菀這一聲嗬氣似的歎惋。他生怕顧菀因覺得顧萱許給了老親王,為這個在背後不知道捅了多少刀子的妹妹傷心,趕緊低下身子,附在顧菀耳邊出聲安慰。

“我知道的,謝謝王爺安慰。”顧菀伸手撫了撫有點癢意的耳朵,朝著謝錦安微微一笑,明亮的秋眸中便流轉過動人的笑意。

原本有些泛起波濤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的結果,的確是顧萱自己求過來的。她曾經有無數次的機會,將這件事情透露給顧菀,哪怕隻有一個字,今天的結果也會被改寫。

可顧萱卻始終幫著藍氏和顧蓮,甚至是樂在其中的,沒有一點點良心的不安:因為她早就將顧菀視作了敵人,為之仇視,為之算計,想看分明和她一樣是庶女,卻過得比她好、生得比她美的顧菀被人從枝頭上折下來的場景。

顧菀方才細細觀察著顧萱,自然也發現了顧萱有過後悔的情緒。

但顧萱後悔的,不是存了謀害顧菀的心思,去傷害一個和她沒有什麽過節的無辜人,而是後悔幫著藍氏和顧蓮做了那麽多,最後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還失去了更多,甚至成為自己原先在心中暢想嘲笑的下場。

顧菀想,她不應該為顧萱而歎息的。

顧萱不配。

*

“錦安!”事情真相大白,自己看好的孫媳婦顧菀並未牽連其中,讓太後的心情一下子就明朗起來。她抬起眼睛去尋找謝錦安和顧菀,看見的便是兩人並肩而立,咬了句耳朵後相視一笑的場景。

哦呦呦,還沒正式賜婚呢,就這樣如蜜糖一樣了。

太後帶著笑意喚了謝錦安,語氣中帶了點調笑:“這鬧哄哄地說了半天,可是耽誤了你的婚事了——既然皇帝方才給親王賜了婚,那哀家就給錦安賜婚,皇帝說好不好?”

見太後的麵色由陰轉晴,自詡孝子的皇帝自然點頭:“今日添了兩樁喜事,這可是極好的。”

皇後適才自救失敗,此時心中就是慌慌亂亂,如同一團亂麻。

聽見皇上與太後的話,登時就有失足跌下懸崖的恐慌懸空之感——她是諸位皇子的嫡母,皇子們的婚事,應當是由她來決定才是。即便肅王是太後撫養長大的,那太後也應該事先告知她才對!

而、而不是這樣讓她兩眼一抹黑,簡直不像個皇後。

“母後、皇上,臣妾怎麽一直都不知道要給肅王指婚這一件事情?”皇後揚起一貫端莊的笑容,勉強問道。

太後當即就是一聲冷哼:“你的眼睛隻放在你的一雙兒女身上,哪裏看得到別的皇子?哀家要給肅王指婚,告訴皇帝也就是了,還要事事向你匯報麽?”

今日皇後帶了老親王來添堵,還幾次三番為老親王說話,這些事情可都被太後牢牢地記在心中了。

皇上也並不似從前在中間轉圜兩句,而是對皇後冷淡回應道:“你不是最近一直在為永福的事情奔走牽線、聯係朝臣為永福求情麽?朕與母後覺得你愛女心切,也就不去打擾了。”

這話便是對皇後明晃晃的不滿了。

皇後將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源源不斷地冒出冷汗。她虛虛軟軟地站起身子,甚至在站定時腿稍微軟了一下。

皇後正欲張口解釋,就被太後迅速截斷:“皇後,哀家之前和皇帝商量過了,你既要忙於教導公主太子,又要管理宮中的諸多事務,實在是太過繁忙了。”

“哀家和皇帝心疼你的身子,也怕忙中出錯,丟了皇家的麵子,便準備讓德妃和淑妃幫著你處理六宮事務。”

“皇後昨夜熬夜照顧永福,想來也是累了,便回宮歇息去罷,哀家等會兒傳德妃和淑妃來分派宮務就是了。”

這是……分權,也是在打她這個做皇後的臉麵。

皇後的身子狠狠一晃,險些站立不穩,幸而貼身宮女及時攙扶,才避免倒地。

對上太後和善卻冷冽的視線,皇後就知道太後已經拿定了主意,就將求助似的目光投向皇帝。這是她幾十年的枕邊人,即便對她有一些的不滿,也應當幫著她……

心中的思緒還沒有落完,皇後就見皇上“關切”地望著自己:“皇後怎地麵色有些青白?是對母後的這一番話有所不滿,還是身子有所不爽?”

“若是皇後真的身子不爽,那就好好臥床養病,讓德妃和淑妃全權負責罷。”

皇後聞言向後倒退一步,腿部磕在了座椅之上。

驟然傳來的疼痛讓皇後迅速清醒過來,她撐著貼身宮女的手,向著皇上和太後行禮:“臣妾多謝皇上與母後的關懷,臣妾身子尚好,無甚大礙,隻是如皇上所說,有些疲憊。既然今日之事已經結束,臣妾便先行告退,下去歇息了。”

來時有些洋洋自得,高傲如孔雀的李皇後,在一兩個時辰後如喪家之犬緩步離開壽康宮。

處理完皇後的事情,太後又笑眯眯地看向顧菀與謝錦安,揮手讓二人到她的麵前來,還特意牽起了顧菀的手。

“噯呦,真是雙好看的手,白白滑滑的,隻是太瘦了些。”太後看著顧菀平靜中含著對今日之事懵懂的俏麵兒,心中就湧起幾分心疼:怪道人總說紅顏薄命,美人遭人覬覦,豈不令人憐惜?

再想顧菀的懂事、又討她喜歡的話語,太後就更是笑容滿麵,不禁開口對皇上道:“皇帝,刺殺一事雖是烏龍,可哀家將那日顧二小姐的護駕之心看在眼中。”

“哀家向為顧二小姐添妝,也想請皇上添一份妝,省得錦安將來欺負顧二小姐。”

不過添一份妝,對皇上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說起顧菀,皇上就心中一動,開口道:“母後,朕想起來,前幾日曾經收到靖北王妃的折子,說是想收顧二小姐為義女。”